夜明

第618章


    济尔哈朗惊呼:“王爷”
    “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多尔衮右手捂嘴,嗓子眼又涌上一股腥味,他强行把鲜血咽下,右手从嘴巴上松开,伸出食指颤颤巍巍的指着济尔哈朗。
    “想当年,我与杜度率五万八旗破长城,攻入明境如入无人之境,一万甲士可破济南,你就这样呆呆的看来三天,你怕了,你怕了吗?”
    济尔哈朗脸色赤红,他有满腔委屈但见多尔衮这个模样,把所有话语强行压在腹中。
    多尔衮厉喝:“来人”
    白甲武士出列:“在”
    “把吕逢春和固仆带过来,就斩在此地”
    “”甲士催马离去。
    济尔哈朗一言不发。
    两千骑兵静静的候在济南城外,。城头抬着千里镜观望的孟康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伸手阻住了准备点火开炮的兵士。
    济南南城外,一群甲士拉扯两个人走过来。
    孟康看见多尔衮右手在虚空中往下一劈,白甲兵的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两颗首级落地。
    然后,他看见大清的摄政王身形在战马上摇晃,突然一头栽倒马下。
    孟康先是吃惊,脑中出现一阵短暂的空白,随后他狂放的大笑,朝十几步外的施琅招手喊道:“快来看,快来看,多尔衮好像中暑了”
    他忙不迭的把千里镜往施琅手中塞,生怕他来不及看到这喜感的一幕。
    施琅抬起千里镜,见城南十几里开外,女真甲士围成一团,慌乱的离去,留下了两具尸首。他仔细搜寻了半天,没看见多尔衮的身影,放下千里镜疑惑的问:“多尔衮真的中暑了?”他抬头看看半空中的光芒四射的太阳,今天的日头的确很烈。
    “一定是中暑了”孟康无比肯定。
    城下的清兵退去,看样子今天还不会攻城。多尔衮已至,济南进入完全的戒严中。
    一万五千才至的清廷骑兵紧贴着济尔哈朗的军营安营扎寨。一群正白旗的亲随簇拥多尔衮进入济尔哈朗的营帐。
    若在平日,多尔衮不会让自己孤身一人陷入镶黄旗的兵丁的环绕下。
    亲随卸下他的甲衣,把昏迷不醒的摄政王放在阴凉通风的帐篷里。
    济尔哈朗现在什么怨恨都没有了:“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多尔衮双目微闭,嘴角有一撮于涸的血迹。
    片刻之后,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被带过来,正白旗的亲兵围着他咆哮。最后还是济尔哈朗把那些人赶走,让老大夫独自入帐。
    他紧张的守在大帐门口,看老大夫眉头紧锁给昏迷中的多尔衮搭脉。把完脉之后,老大夫打开随身的匣子,取出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
    济尔哈朗手心捏着一把汗,直勾勾盯着老大夫把银针插在多尔衮的头上。
    半晌之后,老大夫走出来。
    “怎么样?”他殷切的迎上去。
    老大夫有些畏缩,小声道:“王爷身体极虚,连日疲乏,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今日有急怒攻心,心火上涌,吐血不止”
    济尔哈朗不为原因和病理,他只想知道结果,追问道:“有大碍吗?”
    “静心休养”老大夫回头看,病榻上多尔衮睁开了双目。他小声说:“王爷不可再劳心,不可再用力,不可再动怒,否则……”
    济尔哈朗目光与多尔衮相接,他必须要考虑一个问题了:“如果多尔衮死了,八旗该怎么办?”
第723章 末路摄政王(中)
    老大夫离去,济尔哈朗站在多尔衮身前。
    白色的床单衬托着多尔衮苍白的面容,他的眼睛睁开又闭上,然后又猛然睁开,精光四射,犹如回光返照。
    “为何我会败在你手里”
    他初起事声调极高,声调一点点往下落,到最后已是全是粗重的喘息。他喘息着,嘴角又涌出一丝血迹。
    济尔哈朗神色慌乱,扭头朝大帐门口方向叫喊:“快叫大夫,叫大夫”
    多尔衮的脑袋在枕头上轻轻的晃了晃,用很虚弱的声音说:“不用了,本王没事”
    济尔哈朗担心的看着摄政王,大清现在还离不开他。
    “你以为我要死了吗?”多尔衮想笑,但他的脸部肌肉好像被冻住了,动弹不得。
    “你知道吗,当初在草原,在土默特,我本有机会杀了他,最终是岳托死在那个人的手里。”多尔衮像是在说给济尔哈朗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岳托想招揽土默特,像招揽那个人,可没想到他会成为我大清的宿敌,我和岳托都败在他手里,天下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老天爷既然不让我大清得天下,又何必让我们看见希望。”
    那个时候,他把岳托看做自己在朝中的对手。
    他感觉到嘴角的腥味,伸出右手抹去嘴唇一角的鲜血。
    “你说,本王下剃发令是不是错了”他问出了满清朝堂中所有人忌讳莫深的问题。
    济尔哈朗依然不敢直言:“王爷,好生安歇,我大清尚有甲士十万,忍得一时,一定能重取天下”
    多尔衮摇头:“完了,我们要走了”
    “我们攻不下济南城,翟哲很快就攻破徐州了。到时候,我们在此地腹背受敌,别把八旗的勇士都折损在汉人的土地上。”
    济尔哈朗先是吃惊,听多尔衮说完后,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摄政王终于想通了吗?是形势逼人不得不如此吧。
    他没想到,多尔衮现在恨不得一刀斩去他的头颅。
    一万多甲士在济南城下眼睁睁看了三天,等着城内的明军加强城防,筹集补给,眼睁睁看着山东的义军和明年在城内聚集成坚不可摧的城防。
    “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了”多尔衮闭上双眼。
    “传令,命博洛和李成栋放弃徐州,沿运河北上”
    “命洪承畴和勒克德浑退到黄河以北”
    “命阿济格从陕西退回山西”
    “王爷”济尔哈朗没想到多尔衮一旦做出决定,竟然放弃的如此彻底。
    “徐州兵马皆是败兵,本王体虚无力,无力掌控大局。把今日看见我吐血的将士们都看住,决不能让消息走漏。翟哲集合淮扬军北上,庐州李来亨军五万人也已经渡过淮河,丢了济南后,山东守不住了”
    多尔衮首次感受到自己的虚弱,那种无力回天的虚弱。他摆摆手,示意济尔哈朗尽快去传令。
    直到大帐中空无一人,他右手揪住白色的床单,喃喃道:“让我们在北京城下决出胜负吧”
    因为兴奋,他的脸上稍微恢复了点血色。
    济南城外的清兵像是在表演一样,每天在济南城下列阵驰骋,再悠悠远去。
    孟康无聊的敲打着城墙上的砖石,发出“笃笃”的声音:“你说,多尔衮为什么不攻城”
    施琅也不解,细想一想,他迟疑的问:“不会是多尔衮真的中暑了吧”话一出口,他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笑。
    第一波清兵越过济南向北,兵士扛的战旗,像是被晒蔫吧的芭蕉叶片。
    济南城头炮响,十几个铁球在空中划过黑色的轨迹,落在距离撤退的清兵遥远的地方。明军像是在示威,也像是在欢送。其实,只是孟康忍受不了城外的沉寂。
    两日后,多尔衮仍然躺在大帐中。他可以起床站立行走,但动作稍大脑中就是一片眩晕。
    一个细长眼的汉子跪在他床前,他是多尔衮的近侍穆济伦,才从徐州来到济南城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短短数日,摄政王为何变成这等模样。
    “穆济伦,你接到军令了?”
    穆济伦满脸忧色,道:“奴才在途中遇见传令去的信使,王爷走后,徐州的形势很不好,大军连打败仗,军心涣散,将士都在嚷嚷着要退回塞外老家,徐州城外的明军又添了许多,徐州就快守不住了”
    病榻上许久没有传来回话,穆济伦抬起头,见多尔衮正在看着他,但眼神游离,正在发呆。
    “王爷”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多尔衮面色阴沉,他不在徐州,也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本王一离开徐州,就有人敢出头惹事了吗?”
    穆济伦已经知道军令,大着胆子说:“没有,只是明军炮火猛烈,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死在城头,徐州的确守不住了”
    他是来求援的,济尔哈朗在淮安时,多提携两黄旗将士,多尔衮替换济尔哈朗后,又重新启用自己信任的正白旗侍卫。两黄旗和两白旗的矛盾已然势同水火。
    多尔衮当然知道穆济伦在撒谎,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一队又一队骑兵往北而去。
    许多山东的乡绅赶着大车夹杂在兵马当中同行。
    又过了两日,运河中木船相连,一眼看不见边际。女真人和汉人顶着头顶的烈日,拥挤在船头。
    正白旗侍卫穆济伦和苏克萨哈在沿途维护军纪,摄政王下令,再有胡言乱语蛊惑军心者立刻斩首。
    济南城头的义军每日紧张兮兮的看无数八旗兵北上。
    孟康手里拿着千里镜,瞄看一会,对身边的几个义军统领吹吹牛:“看见了没,这些都是被我大明的摄政王打败了逃回来的女真人”
    他摇头惋惜:“可惜啊,多尔衮没上当,不肯来攻打济南城,我们那些东西都白准备了”
    张调甫等几个义军统领不敢接话,根据他们为数不多的几年流荡经验,女真人要比汉军可怕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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