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第599章


    大明与满清最关注的战场都在淮扬。运河是通往北京城最短的道路。淮扬一败,后面就是北京城了。他亲自坐镇扬州,尤显对淮扬战场的重视。但大明可能最先取得突破的战场是河南。
    左若奔陕西后,明军在湖广的兵力下降不多,但实力下降了不少。蛇无头不行,左若军原本就是湖广军的头。
    翟哲抬起头下令:“命张秋率部在扬州段候命,本王要亲自去为将士壮行。”
    摄政王亲自送一个参将出征?总兵甚至将军也难得这般荣幸。
    朱之锡不敢多问,躬身答应,转身退了下去。
    他离去后,翟哲又转过头,饶有兴趣的问:“张秉因,你与赵玉成共事次数不少,你说济尔哈朗会不会暗中找本王议和。”
    陪在摄政王身边,常常要经受这种考验,不能说不知道,但也不能说太离谱的答案。
    张秉因道:“如果清廷在河南战败,两黄旗和多尔衮的矛盾一定再掩盖不住。”
    “哈哈哈”翟哲大笑,“现在已经掩不住了“
    “走,随本王去给大明的将士送行”他起身走往内殿。
    许久没有披挂盔甲了,侍卫弯腰给摄政王的腰上束紧链子甲,翟哲弯腰时看见自己小腹部已有些微微凸起。
    方进紧急通知扬州知府肃清过往的街道。半个时辰后,大将军府亲兵卫骑兵护送摄政王出城。
    骑兵出扬州城后缓速向运河边行进,金色的旗帜被夕阳镀上一层淡红。沿途见到摄政王旗帜的百姓均俯身跪在路边恭送。
    行走不到一刻钟,运河像一条大白蟒横贯在西边的沃野中。
    岸边有翠柳,河中有战船。
    骑兵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射向河岸,亲兵卫骑兵都是百战精锐,其中有不少人从北境追随摄政王至今。
    水师战船静静的泊在水中,岸边整整齐齐跪着两千兵士。
    张秋身材不高,他是浙东人,参加过杭州守城战,后被逢勤推荐进入讲武堂。他今日午时接到李志安的调令后立刻出发,万万没想到摄政王会亲自来送行。
    奔腾的骑兵带出紧风挂面,体高健壮的白马在张秋五步之前停下步伐,翟哲道:“你就是张秋吗,抬起头来”
    张秋抬头,在摄政王的马前,他觉得自己如蝼蚁般渺小。
    “你去南阳给本王带几样东西给萧之言”翟哲往后一摆手。方进招手命后面的骑士下马,兵士们从马背上取下十几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包裹上前,方进自己捧着一个木盒走过来。
    “这个盒子中是当年卢公送我的腰刀,你交给萧之言,河南诸军都由他节制,不听号令者可临机处置。”
    “末将遵命”张秋大声答复。他不明白为何摄政王到此刻才赐金刀,难道湖广军还有敢不听号令吗?
    军中士卒精气神十足。
    翟哲忍不住夸道:“好吧,你去吧有你这样的年轻人,何愁不能击溃清虏”
    得到摄政王亲口夸赞,张秋心中激荡,头盔触地,道:“为摄政王效力,万死不辞”
    讲武堂里出来的武官,只知道摄政王,不知大明皇帝。江南反剃发令时,如今的隆武帝正被郑芝龙困在福州呢。
    兵士登船,连夜南下,在长江水道中折返往西。
    翟哲回到扬州时,天空中已由橙红变成铁灰。
    明军在河南占尽优势,并并非没有隐忧。
    他信任的两位将军,逢勤在淮扬,左若在陕西。由湖广杀入河南的明军人数虽多,但成分复杂。李定国是新降的大西军,许义阳军年初才整编完成,萧之言和车风的骑兵还没正式成军。弓辰麾下是山西义军,金声桓军战力最强,但未必能对萧之言服气。
    近年来,那柄腰刀,他带在身边慢慢变成一种负担。
    萧之言,也只有萧之言明白这柄刀对他的意义,送出去也罢。
第699章 中原战(二)
    “南阳城不是一等一的坚城,曾经被李……自成攻破过”
    五六里外,城头有微弱的灯火闪烁。燥热的晚风中,有两个人正站在一片树林的边查看军情。
    许义阳听了李定国的话,哂然一笑,道:“河南的哪座城没有被李自成攻破过。”
    李自成在河南击败了孙传庭,奠定了夺取天下的基础,不过屁股只在龙椅上坐了几个月。
    李定国语塞,好半晌才说:“那是自然,但河南最坚固的城市要属开封,李自成当年在开封城下陈兵百万,费了半年时间,最后还是趁春潮掘黄河淹城才攻破了开封。”
    那些地方太遥远了。许义阳皱着眉头说:“先破南阳才是当务之急。”
    李定国虽然是将军职,但他才投入大明不久,在军中没有一个熟悉的将领。他与许义阳从长沙汇合后一路北上,慢慢成了朋友。好在柳随风登上兵部尚书后,他终于在朝中有了靠山,铁甲和兵器陆续到位。
    “我倒是有个主意”李定国开口很是谨慎,道:“南阳难攻,如今我大军已把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破城是迟早的事。”
    他在军议中从不多言,大西军与吴三桂军曾有过过节,他是新人,理当多听少说。他有什么想法喜欢给许义阳说,许义阳没什么架子,职位又比他低,更重要的是,许义阳是萧之言的义子,很方便把他的想法转告主帅。
    “清廷在河南最有威胁的是勒克德浑的骑兵,常来骚扰,让我等无法集中兵力攻城。镇西王不愿与清虏骑兵决战,我大明骑兵战法未熟,不是清虏骑兵对手。如果吾等能引诱勒克德浑骑兵踏入埋伏一举击溃,不但南阳可下,河南全境各城守军都将会失去战意。”
    许义阳双目一亮:“我也有这个想法,但勒克德浑狡猾的很,只怕南阳城破他也不会踏入陷阱。”
    李定国没有立刻答复,他用皮靴在软草中磨蹭了许久,才说:“主意还需落在镇西王军身上。”
    “镇西王军?”英雄所见略同,许义阳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然是个好主意”他兴奋的搓了搓手,说:“你我这就回去,向义父献策。”
    李定国抬头看看星空,银河中斑斑点点,他笑笑,说:“今日时候不早了,你去与萧将军说吧,我还要回本部兵营中巡视一圈。”
    许义阳一把拉住他:“李将军,这是你的主意啊”
    “谁的不一样,就怕镇西王知道是我出的主意,事情反而不好办了”
    军功不是那么好拿的,他把功劳献给许义阳比留给自己更受益。
    两人回到大营,已是亥时过半。
    在夏日酷暑和蚊虫的夹击下,军中多数士卒还没有入眠。中军亲兵在军营中巡察,禁止兵士喧哗,检查的各地岗哨。
    许义阳来到中军大营外,见大帐里的灯火还是亮着的,他略一犹豫,还是往里面走去。
    他只是总兵职,南阳城外的明军中有萧之言、金声桓和李定国三位将军,但他才是明军中的二号人物,光自幼进出中军这一条,就是谁也比不了。
    因为,他是萧之言的义子。当然,并非每个人都这么看,金声桓和弓辰都有不同的观点。
    门口的亲兵都认识许义阳,有人往里面禀告,侍卫直接放行。
    许义阳掀开门帘走进大帐。
    “义父”
    萧之言头也不抬,忙不迭招手,道:“你来的正好,铁炮已经轰了三天,城内守军仍然凶猛。我准备明日从南城和西城方向挖地道攻城,你看如何?”若论不受束缚的骑兵突袭,大明军中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但攻城战实非他所长。许义阳在军中地位高,也因为萧之言信任他,经常采用他的策略。
    但军中主帅不是能力强就能坐上去,这个位置有多重意味,资历、战绩和关系,缺一不可。左若、逢勤和萧之言都是追随翟哲几十年的老臣。翟哲宁愿把河南战场交可能不合适的萧之言,也不会任金声桓为帅。
    “好啊,去年摄政王正是用地道攻破了扬州城。”许义阳来到义父身边坐下,迫不及待说:“刚才,我与李将军前去查看军情,李将军想出一个可一战定中原的策略。”
    “什么法子?”萧之言放下手中的布营图。
    “诱勒克德浑前来袭营”许义阳声音于脆。
    萧之言摇头道:“想法是好的,我看勒克德浑只会在周边虚张声势,瞅准机会截几批粮草,不敢冒险袭我大营。
    许义阳问:“如果镇西王撤兵呢?”
    明军能在南阳城下大破清兵,吴三桂的骑兵功不可没。在那场大会战中,正是因为吴三桂的骑兵加入战局,勒克德浑抵挡不住,率骑兵远遁。仅仅以湖广明军的实力对清兵虽然有一定优势,但远没达到可以碾压清廷河南军的境地
    “让镇西王撤兵?”萧之言猛一拍大腿,叫道:“好计”然后,他又迅速摇头作出决定:“此策不可行”
    他前后的反应甚是奇怪,许义阳忍不住问:“为何?”
    “你不知道啊”萧之言苦笑,“汉中监军夏允彝给我传来密报,南阳大战后,镇西王早就想把他的骑兵调回去了,我这边一松口,那一万骑兵很可能弄假成真,走了之后就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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