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之歌

42 十二. 破玉 (2)


由于雪孤帆的威胁未完全解除,血、凤各自负伤,不管二人如何各怀鬼胎,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暂时休战,「衷诚」合作起来,至少在表面上。
    经过连日在山中逃窜后,凤逍遥不得不承认,血辟邪确是个一流的好帮手,论机变应急,血辟邪未必及得上自己,但说到心思精细周密和潜踪隐匿的技俩,凤逍遥自问比他还差上一截,此君可以为免留下生火痕迹而生吃野兽虫蚁,利用气味浓烈的药草改变掩盖身上的气息,更不会留在山洞停宿,用种种手法,令二人像消失在丛林裡一样。总之,从血辟邪身上,凤逍遥确实学到不少有效的逃跑保命法门。
    这天,血辟邪在林中观察了一阵,道:「这附近有樵採的痕迹,这裡应该离村镇不远,雪老贼如果还未死心,定有线眼在附近城镇监视,我们该再躲些时候,还是直接入镇?」
    凤逍遥望望身披草叶,野人似的血辟邪和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知道你的提议有多诱人吗?我现在才知道穿着乾淨衣服在酒家喝酒是多美妙的一回事…」
    血辟邪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凤逍遥完全可以读出他眼中那句:「娇生惯养的白痴废物!」
    凤逍遥喃喃道:「小青老是叫我野凤,谁知野中自有野中手,你这小子简直就是山裡的野兽…」
    「野兽又怎样?人又有甚么了不起!不过自命高尚的衣冠禽兽罢了,背地裡的勾当可比畜牲还不如!呸!」血辟邪说时,鬼火般的双眼燃起深入骨髓的恨毒厌恶,他不单是恨凤逍遥,而是恨上所有的人,他向来从行纵隐秘,独来独往,不是他职业所需,而是他根本非常地憎恨「人」,压根光不想跟任何人有所接触。
    「这傢伙是怎么了啦!」凤逍遥无法理解他的偏激思想,但从这句话裡,他已隐隐猜知此人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惨痛经历,才会形成这种畸形变异的心态。
    血辟邪冲口说了这么一句后,马上变回平常那张彷佛纯洁无邪的孩子笑脸,恭敬柔顺地道:「主人想喝酒,我们便入镇好了。」
    「小邪,你我是敌非友,大家心知肚明,你不用向我装笑装得那么辛苦的。」凤逍遥叹气。
    血辟邪眼裡冷光一闪,随即格格直笑起来:「姓凤的,你弄错了,我没装假,我真的喜欢对你笑,就算将你肚肠心肺勾出来生吃的时候,我也会打从心裡对着你笑的…」
    「小邪你省着点罢,笑得傻瓜一样,让人看了就想欺负…」凤逍遥故意伸手拧他的脸,他明知血辟邪最讨厌别人踫他。
    果然他的手才一动,血辟邪已远远退开,狠狠的盯着他还未说话,凤逍遥已大笑道:「你还真是纯情得可以,明明是个乖小孩,硬要装成冷酷无情的样子…」
    「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将最近的一条村裡所有人杀光,再把他们的鼻子割下来送给主人做礼物,不知主人你信也不信?」血辟邪「天真烂漫」地笑道。
    虽然是恐吓的成份居多,但以此人的邪僻毒辣,无故屠村的事绝对做得出来,凤逍遥心中苦笑,口裡可仍满不在乎的道:「如果你想让雪孤帆有籍口召集江湖人士追杀我们,这绝对是个有效的好方法。」
    「你用不着拿老贼来压我,我只是要警告你,别要随便惹我生气!」
    凤逍遥大摇其头,苦着脸道:「真是怪事天天有,今年特别多,向来只有奴才受主子的气,我这个主子倒要受奴才气,不如咱哥儿掉过来,我叫你做主子少爷好了!来!让小的给少爷捶腿按摩…」他居然说到便做,朝血辟邪不住的打躬作揖,还厚起脸皮半跪在他跟前。
    「死流氓!你閒慌了吗!放着正经事不管,淨会耍无聊!」血辟邪被他一副小丑痞子的调调气得快要吐血。
    凤逍遥施施然的挨着血辟邪脚边坐下,仰面向他露齿一笑,笑容更是惫懒无赖之至:「你说我无聊可就大错特错了,小邪,现在别的不说,我们总算是同一条船上的,对吗?」
    血辟邪不能否认。
    「如果我们继续维持这种状况,再遇上雪老贼时只会败得更快更惨,因为我们连基本的信任和默契也欠奉,动起手来不但不能互补不足,反而会互相牵制,到时会怎样,不用我说,你也清楚罢?」
    血辟邪虽然凶毒,但绝不是是莾撞无知的蠢材,他再讨厌凤逍遥,也不能不同意他的观点。
    凤逍遥微微一笑:「老贼对我有灭门深仇,但时机不到,我绝不会贸然送死,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我宁愿躲在山中苦练十年,或者索性找乡下小子的老婆做帮手好了。」他看准血辟邪量小偏狭,绝没有等上十年八载的耐性。
    「那瞎子到底是甚么人!」一提到左临风,血辟邪便勾起旧仇。
    「你还想找他报一棒之仇么?唉,正因这个缘故,我才宁愿冒死在你手上的危险,也不愿找他帮忙,小邪,答应我一件事,那么宰了雪老贼后,你要我怎样也可以。」凤逍遥收起笑脸道。
    「你要我放过那瞎子?」
    「小青比你想像中厉害,要是认真起来,你未必对付得了他,但我还是不希望有人打扰他的安宁…」
    血辟邪冷冷邪笑:「你就那么心痛你那美貌姘头,生怕我去害他们?」
    凤逍遥了无怒意的耸耸肩膀:「你爱怎想,我阻你不了,我问心无愧,不需对人解释些甚么,尤其是你,任我说到天亮,你也不会懂得『朋友』是甚么一回事,我何必多费唇舌?」
    血辟邪鄙夷地骂:「假撇清!朋友算甚么狗屁东西!」
    凤逍遥早知他有此反应,澹澹道:「这就是你要学的第一样东西--信任别人。坐下,将脚伸过来!」
    「你又搞甚么花样!」
    「这么一点小事,你也问长问长问短,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我们怎样合作下去啊?」
    血辟邪登时语塞,瞪了他半天,才赌气地一屁股坐下,将脚伸到凤逍遥跟前,凤逍遥笑了笑,竟然真的动手给他按摩起来。
    凤逍遥的手才一碰到血辟邪,他马上全身一震,弹起来叫道:「你发甚么疯!」
    「这是第一步…」凤逍遥笑着竖起食指摇了两下,道:「…相信你的伙伴。就算我要对你不利,你也有足够能力反抗罢?问题是你信不信我而已,唔…你定是怕应付不了我的突袭…」
    血辟邪明知他在故意激将,还是受不住他的轻视,默不作声的坐回原位,只是神色阴晴不定,全身都处于戒备状态中,凤逍遥肚裡发笑,一面给他按腿,一面笑道:「我真的想喝酒想得要命啊!不过,我不要在小村小镇上喝,我要到大城去喝个够,最好找上雪贼窝裡找他的女婿陪我喝光他的『千春酿』!」
    听到此处,血辟邪马上会意,道:「老贼以正道高人自居,你跟他一日没戮穿这层皮,他自持身份,更怕从前的丑事露馅,不能公然对付你,你就算跑到他家裡白吃白住,他也只好眼睁睁的瞧着你这瘟神在他眼皮底下晃…」
    「全中!」凤逍遥一拍血辟邪的腿讚道。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老贼明着不敢动你,难道不会暗中干掉你么?」血辟邪怒视他一眼道。
    「他在自己家裡反而顾忌更多!况且有你这一流刺客在嘛!怕甚么?总之,我们绕到有大城镇才大摇大摆的现身,尤其有门派帮会盘踞的更好,我才不信老贼敢亲自出面,顶多支使些虾兵蟹将前来,给我们练功修行倒挺不错!」凤逍遥说时,好不得意洋洋。
    「遇上你这无赖算我倒运!」
    「要给奴才按腿,也不知是谁倒运!」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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