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寄奴

第124章


可这桓玄依然不断地上表朝廷要求北伐,要让利令智昏、智令心昏的大臣与百姓们真以为桓玄乃救国救民之臣。
桓玄整天演着这样那样的戏,却不知道把朝政、黎民置于怎样的田地?
晚上等女儿入睡之后,夫人到书房来给我讲书。
我近来心情烦闷,整天呆在府里很少外出。夫人就常常来书房里侍读。其实,与其说她为我侍读,倒不如说是我为她侍读。因为基本上是她在读,而我只是坐着想心事。
夫人见我心情不佳,就常常为我读一些闲情雅致的文章。虽说我对那些的兴趣不大,但是偶尔听听也能排解心情。
我平素除了兵书以及战争故事之外,并不喜读那些不知所云的文章。不过,书房里倒是摆满了各类书籍。夫人自幼识字,常常爱看些闲书。自从一家搬到府里来之后,夫人更是深居闺中无所事事,就常托我买些书回家。家里的这间书房,与其说是我的书房,倒不如说是夫人的。虽说夫人谈不上什么文才,但在文章方面比我强了许多。
“夫君,你看这一篇倒十分有趣。是讲上古音乐的起源。”夫人打断了我的闭目养神。
“哦?说来听听。”
“我先把原文念一念吧。”
“好。”
“这一篇叫《音初》。
夏后氏孔甲田于东阳萯山。天大风,晦盲,孔甲迷惑,入于民室。主人方乳,或曰:‘后来,是良日也,之子是必大吉。’或曰:‘不胜也,之子是必有殃。’后乃取其子以归,曰:‘以为余子,谁敢殃之?’子长成人,幕动坼橑,斧斫斩其足,遂为守门者。孔甲曰:‘呜呼!有疾,命矣夫!’乃作为《破斧》之歌,实始为东音。
这就是原文。”
“哦。我还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夏朝的天子孔甲在东阳田猎。迷失道路而入了民家。这一家有妇人产子。于是人们说:‘有帝王至,此子日后必会大吉’,而另有人则说:‘不会。帝王尊驾,婴儿定会承受不起而遭受灾难。’
孔甲便说‘如果他成为我的儿子,则必然没有人敢加害于他’。那孩子长大之后倒是不曾有人害他,可是莫明其妙的一把斧子从屋椽上掉下来砍断了他的脚。孔甲叹息道:‘这一定是命里有此难’。于是就做了一首叫《破斧》的歌。这便是东方最早的音乐。”
“破斧。破斧……”我回味道,“夫人,你觉得这文章有何喻意?”
“喻意?这我倒没有想到。只是未曾料到这上古最早的音乐,竟然是一首《破斧》。只觉有趣而已。”
“的确如此。这文章是何人做的?”
“不知。”
“哦?”
“是《吕氏春秋》中的一篇。是吕不韦的门客所写的。”
“哦。原来如此。”
我们正说着,门人进来报告说徐羡之来访。徐羡之这个时候到访,必然是有要事,我忙让门人请徐羡之进来。
夫人把书桌收拾好就退下了。
“德舆兄,夜里造访,敬请原谅。”徐羡之进来就忙拱手致歉。
“不妨不妨。宗文现在来府,必有见教啊。”
“见教不敢当,只是想同德舆兄谈谈心事。”
    正文 第043章 你试我探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11-11 1:59:33 本章字数:2480
仆人上好茶退下之后,我将徐羡之延入内室。内室无非是书房后的一间无窗的房间,堆放一些书籍杂物。正中放着一张小桌,两边放两条长凳,既便于就坐,也便于搭脚从书架上取书。
我关上门,就和徐羡之面对面地在桌边的长凳上坐下了。
“宗文,看我这书库如何?书虽不多,但在此处却绝无外间干扰。”我说这话的意思是说可以把这里当作一间密室,可以私谈。
徐羡之当然听得出我的言外之意,说:“德舆兄果然心思缜密。”
我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品茶。
“那我就不周旋了。德舆兄,桓玄受封为楚王之事,您已经知道了吧?”
“当然。”
“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这么说,这事还不实?”
“不不,此乃实情,但是桓玄并不是受皇上之封,而是自封的。”
“不是有皇帝诏书么?”
“那只是矫诏而已。”
“这样堂而皇之的事,他也敢矫诏?”果然如外间传闻,是桓玄矫诏自封。
“正是。桓玄受封之后,连皇帝本人都不知晓。在朝堂上,朝臣拿出盖有玺符的诏书出示给皇上,请皇上证实。皇上看后半晌无话。桓玄之党怕事情败露,再三用言语催逼,皇上才开口说这诏书是自己亲自下的。”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这不是逼宫么?”
“诚然。众臣对此讳莫如深。虽然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原来如此。”
“德舆兄,不知您有何打算?”
“打算?我能有何打算呢?于职,我只是一介中二千石;于军,我只是抚军大将军麾下裨将。与朝廷诸大臣相比,我与草民无异。”
“德舆兄,这样的话且不必再说了。何无忌早已告与我知,您正与他同谋起义之事。您征讨卢循回京口之后,何无忌怕桓修有疑心,所以一直回避而不见您。这也是我今夜来此的原因。何无忌目前已联系了一众将士,他们决心与您一道寻机会反桓玄。”
我没有接他的话,低头饮了些茶。心里盘算着,过了好久我才说:“何无忌做的什么事,我并不知晓。桓玄是否矫诏,我也并不知情。我只知做好份内之事。如若北敌来袭、南寇来扰,我自当披甲亲临军阵击敌。桓玄要当楚王,我能有何作为?倘他能表率群臣敬奉皇上,那则是社稷之福。”
“德舆兄,此言谬矣!我等在此处谈话,天不知地不知人亦不知,即便说出什么不当之言辞,我全无证据,阁下亦可完全矢口否认。以你我之交情,还不信任我么?”
“我并非不信任你。我为官则是大晋之臣,为民则是大晋之子。如若有任何人企图颠覆大晋江山,我刘裕一定与其势不两立。阁下所说的种种,只是猜测。桓玄即便是矫诏成为楚王,倘若他是为了社稷,那也无可厚非。这些并不代表他的反状。我也不知情,所以目前难以下定论。我知道你是一位忠臣,且等一段时间再看看。”
这样两人虽谈了许久,但是我故意回避徐羡之的话锋,让他也不知所措。
徐羡之告辞后,我知道何无忌近期一定会来找我的。
果然,第二天在军中碰到何无忌之后,他就把我拉到一个僻静处。
何无忌问:“徐羡之昨夜是否造访过府上?”
我回答说:“嗯。对此人,你以为如何?”
“他与您交往甚厚,而我也曾多加探访,以为此人应该可信。”
“他昨夜询问我起义之事,我没有正面答复。你若见到他,可以传答一下我的意见。”
“什么意见?”
我说:“与此前一样:相机而谋。”
“话虽如此,只是不知要等到何时?”
“无论到何时,只要有充分准备,必然能够成功。”
“明白。我且先离开了。”
“请徐羡之等义士不必操之过急,时机到来之前也不必有任何异举。目前,联络之事只由你一人进行。其他人包括我在内,在不必要之时也无需两两互知。切切!”
何无忌点点头说:“明白。难怪您不愿正面回应徐羡之。”
“凡事小心为妙。另外,徐羡之昨夜说你怕别人猜疑,所以近日在回避我。倘若有要事,你可以告诉道则。”
“道则?”
“就是我的幼弟刘道规,他的字是道则。”
“哦。”
“嗯,你在我府中往来,久了必会令人生疑。我幼弟来我府中则不会引人注目。”
“明白了。”
晌午之后,在中军我又碰到了徐羡之。他对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告诉我说:“卫将军桓谦刚到京口。桓修已派人出城迎接了,马上便会入城。”
我说:“哦?他来巡察?”
“这个我就不知了。”
我进军府拜见了桓修。他让我们一帮参佐一边聊天一边坐等桓谦进府。
桓谦带着数十个亲兵跟着两个迎接的参军进了中军府。桓修率众人寒暄完毕后,向桓谦对每一个人都作了引见。当引见我的时候,桓谦表现得尤为热情,反倒有些冷落了他的兄弟桓修和其他人。
我是头一回见到桓谦,但是北府将士几乎个个都知道这么个人。大家之所以知道他并不是因为他是桓玄的亲族,而是因为他就是在孙恩进攻吴郡时带着家眷逃掉的那个太守。尽管他的行径令我不齿,但此刻作为桓玄的亲族,又升任大臣,我不得不尽力去敷衍。
桓修带着桓谦到城上、各营察看军事部署与城防之后,桓修以私人名义邀我到他的私邸赴家宴,算是一起为桓谦接风洗尘。桓修并没有让他的司马及其他参佐赴宴,而只邀请了我一个人。虽然他说是因为桓谦景仰我这个平定贼寇的英雄,但我以为其中必定有另一层意思。
桓修并没有在京口起新邸,而是以一位富商的旧宅作为官邸。重新翻修过后的官邸奢华程度远远超过当年的富商旧宅。虽然是家宴,但规格之高远出我之料。只是三个人用餐而已,用的歌舞姬竟有二十人之多。
歌舞升平之际,桓修如厕出了厅堂。桓谦见机借着酒意领着我转入了屏风,轻声对我说:“楚王勋德隆重,四海归怀。当今皇上不惠,之前之辅政大臣亦非尽心之人,以至于内忧外患。朝中大臣都认为楚王应该继承大统。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我听了这番话,心中一惊。如果说桓玄想称帝只是我们私下的猜测的话,桓谦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这层意思来,证明桓玄要称帝之事不仅是确凿无误的,而且还有可能会在近期就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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