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狂烟

        柳氏师徒的到来彻底终结了南域这片土地每四年一度的武林盛事。自此这拿比武做幌子的残酷陷阱便永无止境的画上了句号。
    多少名门世家，多少武林豪杰，进了南域，便是再也没有出来过。至于他们在其中发生了，遇见了什么，看到了谁，外人更是无人知晓。此间，甚至波及到了南域中只为看场热闹的老百姓，当然，这事，无人能诉。
    纵使顺利从南域出来，纵使她还活着，可是伊悕心中仍有一事不甘。如今南域之中的圣丹只是谎言交织出来的幻影，琅琊的解药该是怎么办。虽然伊悕也明白，就算南域城主活着，能给他们的又敢保证真的是传说中的圣丹？
    这出来南域的两队人马并驾齐驱慢慢行至宽阔的路途中，前方就是回归帝都与远去他乡的分水岭。知道自家主子心里担心又不肯放下架子询问的亦赤，终是抱拳上前：“伊悕姑娘，敢问你们今后有何打算？接下来是要去哪儿？”
    一路上都没有语言的交集，亦赤也不敢保证伊悕会不会回答他。
    闻言，伊悕只抬头看了看亦赤，却是将手中的面纱重新戴回。将马儿缰绳勒紧引向帝都的方向，所行明确。
    仿佛伊悕回帝都才是她最好的选择一般，竟是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不论塞上狂烟还是刺客冢。
    进得城来，柳云卿便带着人头也不回的往相府的方向而去。留的伊悕的人马在后面稍作整顿。原以为她会跟上来的柳云卿悄悄撩起轿帘瞥向后方，却是发现伊悕等人正整装待发往禁宫的方向而去。
    撑起轿帘的玉手顿时变得煞白。带到伊悕进了宫门没了踪影，柳云卿这才恨恨的将手中的轿帘放下。
    凤后“死”都死了，还回去干什么！
    小太监慌慌张张从书房侧门进入，对皇帝耳语着什么。禁宫之中，还在一干臣子中间商讨政事的沐璟秋得知是伊悕归来甚是激动，心儿早已飞向伊人，无心议事。
    遥想那日伊悕离开时是怎样的悲恸，既然动了真情又岂会舍得将她困在这深宫之中。放她晴空，却是又担心此生何时还会再相见。惴惴不安的日夜守候着伊悕的执念——琅琊，生怕连这个唯一联系着伊悕与禁宫的缘线都就此断掉。
    至于为了伊悕而对天下编织的那个弥天大谎，只要还能与心爱之人再次相见，遗臭万年又何妨。
    只是让沐璟秋真真儿没想到的是，只不过个把月的光景，伊悕就从南域回来了。不管是不是因为琅琊，还是对这里有什么残念，更是不会计较这里是不是她暂时的落脚地。只要能够回来，沐璟秋便是心满意足的。
    相传南域进去就出不来般的生死难测，不知伊悕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中毒有没有不好.......
    “陛下？陛下？”前来议事的大人在启奏今年赋税之近况，可是不管他说到哪儿，都不见陛下有什么反应，便是不知该继续说还是不说。终是鼓起勇气试探着唤了几声陛下，想要沐璟秋回神来。
    “嗯？哦。哦哦。李大人奏完了？挺好的，后面的事宜就按照爱卿所言这么办吧。太后寿辰可是要操持的热热闹闹才是。好了，若是没有什么事，你们也早些回府休息吧。”前面人家李大人汇报的是税收，哪里是什么太后的寿辰。
    臣子们一听，就知道陛下压根儿是什么都没听进去。只能面面相觑无奈行礼告退，连连叹气。自从凤后离世，陛下便是就变成了这般整日里无精打采的样子，对娘娘的思念日月可鉴。
    “哎.......真是对儿苦命的鸳鸯。”出来书房，李大人兜起袖口，老泪纵横，文臣向来多愁善感。
    “哎，可不是嘛。根基这才刚刚稳定了些，刚从柳相手里夺回了些，就陨殁了一个。凤后娘娘辅佐陛下有功，还没等着享几年清福呢就.......哎，真是可怜。”一旁的陈大人也是哀声载道。
    “哎哟哎哟我说二位大人，可别哭哭啼啼的了，这深宫之中不比二位大人府上，可是会......的呀。”在前面引路的小太监忍不住回头制止这等感人的场面，做了个摸耳朵的手势，提示他们隔墙有耳，便不再说话继续将二位大人送至宫门口。
    待到大臣们出了书房不见了踪影，沐璟秋这才放松下来，伊悕回来对他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喜事儿了。却碍于有外人在场隐忍着不能声张，差点儿憋死他。这会儿更是三步并两步地来到凤后原先居住的寝宫，一进门就瞧见伊悕正守在琅琊的病榻旁边。
    沐璟秋的这一路上，碰上来往宫人也顾不得大家的行礼。不知情的人瞧了，又道是陛下因思念凤后成疯，这不，又去凤后的寝殿了。
    “伊悕可算回来了，你从出宫起朕是好不担心。快让朕瞧瞧有没有受伤？”总算见到伊悕，沐璟秋显得格外兴奋。
    “伊悕还好，没有受伤，劳烦陛下惦念了。”伊悕见是沐璟秋进来，起身见礼。
    “嘴上说着还好，可是却比在宫中时瘦了，也黑了。”沐璟秋把住伊悕的肩，不住的打量。
    “在外风吹日晒，难免。”伊悕疏离的作答。
    “怎么样，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终是问出了心中想问的。
    “不，这次回来，是来接琅琊的。圣丹没有拿到......还得另想办法。把琅琊留在您这儿，终究不是办法。”伊悕说的落寞，沐璟秋听的失落。
    他不敢相信，世上还有伊悕做不到的事情？可表面上又不能显得太吃惊，只能好言相劝道：“没关系，圣丹没了还是有别的法子的，你瞧，琅琊姑娘现在不是很平稳吗？”
    轻瞥了一眼病榻上的琅琊，好不好只有伊悕心里清楚：“不好，很不好。况且今日这般境地，若是琅琊醒着是断然不能接受的。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本是该凌云天际才是。”言语之间尽是深深自责。
    见伊悕说话的功夫便悲从心来，沐璟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这样安静的呆在脆弱的伊悕身边，等她冷静。末了，终是忍不住开口：“需要朕为你做些什么吗？”
    “多谢陛下，伊悕真的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伊悕说的诚恳，连忙摆手。
    “那......什么时候动身？”千万般不舍，终是敌不过她的眼泪，沐璟秋到最后还是妥协了。
    “今日。”人在深宫，触景生情，伊悕也很是难过。记起沐璟秋的好，记起他曾经帮过她的那一些，那种种，着实觉得亏欠于他。只往他莫要将她当做是忘恩负义之人才好。
    于是这日，凤后悄悄的回宫，却也带着琅琊又悄悄的离去了，谁也没发现。
    然而这日傍晚，柳相府倒是迎来了个不速之客。这是柳云卿认为最不可能登门造访之人。
    “你不是回宫享福去了吗？又来相府作甚？！”见伊悕到来，柳云卿心里也没什么好气儿。
    只见伊悕自打来到柳相府见到柳云卿，就紧紧盯着他的衣袖不眨眼，满目尽是渴望：“伊悕前来，是有一事想要相求墨衣姑娘。”
    “哦，那这还真是不巧了，墨衣触犯天律已被处罚，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见你。请回吧。”伊悕不提还好，一提起墨衣柳云卿就满肚子怒气。当初在南域的比武台上，要不是心系伊悕安危，也不会出手阻拦杀向她的墨衣，将墨衣重创只剩下一颗灵丹！
    “求柳相大人放墨衣姑娘出来吧。”伊悕不死心。
    “放出来？就凭一颗灵丹，能帮得了你什么？”柳云卿冷笑着反问。
    柳云卿的话着实吓了伊悕一跳，忽而想起比武台上时柳云卿灵气大动将墨衣收回的那一刻，好似明白了什么。事情竟是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真的是琅琊的命？！
    伊悕急急上前：“不管是多久，我都愿意等！等墨衣姑娘恢复。”
    “哼。不管等多久？说的还真是轻巧，怕是你没有那么长的命吧？”说到这儿柳云卿也是百感交集，不禁微微蹙眉。
    柳云卿的话再明白不过了，意思无非是人、妖殊途，就算她再怎么有决心等下去，也不一定能活到那么大的年纪。可如今回想起琅琊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庞，这又要伊悕怎么办。险要将她击溃的绝望汹涌而来！
    突然，向来桀骜不驯的伊悕，噗通一声跪在了柳云卿的面前，跪着移向如今这世上唯一能就得了琅琊的柳云卿。紧紧拽着他的衣摆不肯撒手，可谓是声泪俱下让人听了揉碎了心：“师父，求您救救琅琊吧！伊悕知道，这个世上也只有您能救她了.......”
    “谁是你师父！凤后娘娘可是言重了！”说罢柳云卿就狠狠地往后退去，险些让伊悕摔倒。
    见柳伊悕如此，柳云卿的心中怎能不恨！这样低声下气的伊悕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一个人，还是他的依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