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上场李娜自传

第29章


它不仅意味着机遇,更意味着挑战和压力。我和姜山还开玩笑,让他做最坏的打算,弄不好,我可会把我俩原来的积蓄全部用完,一无所有呢。他说,那我们就从零开始,再来一次。
这当然是玩笑话,我已经26岁,“从头再来”这种话只是说说而已。
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坚定地准备走上这条职业化的道路。真正的职业网球是球员自行组成团队,自己做自己的主人。以前我打比赛,投入的是体力,现在还要投入财力。财力和体力两方面的投资才有现在的回报。
当我留在国家队的时候,所有的费用都是由国家负担的,我只需要投入体力就行,因此那时的负担比现在小得多。说实话,如果当时我能自主参赛,再有个小型的服务团队留在我身边,我会更愿意留在国家队,因为这样个人的负担和压力就不会那么大,承担的风险也小得多。
国家培养了你,对你拥有管理权,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国家的网球项目还是相对比较公平的——不同于有些其他项目存在一个限制人数的问题,网球选手只要能够获得参赛资格,队上都会让你去国外参赛——只要不影响队内的比赛计划、训练计划就可以。在国家队,队员的吃、住、训练、比赛都是统一管理的。
在单飞之前,我们不需要有任何财政上的支出,当然收入比例相对也少了很多,约占赛事奖金的25%左右。
单从经济上看,“单飞”意味着所有的费用都要自己出,还要将赚回来的钱上交给国家百分之十几。一般人是不可能支撑下去的。那时我一年的奖金只有七八十万美金,但一个团队一年的开销至少要700万人民币,这显然是入不敷出的,一年要赔200多万。但当时我顾不上这些了,在打了这么多年网球之后,我非常渴望体验一下真正的职业球员的生活。
我已经26岁,对职业网球选手来说,这完全是一个可以随时退役的年龄了。我每一天都感到时间的紧迫,那种“时不我待”的感觉,分分秒秒压在我心上。单飞的队员拥有了更多的赛事选择权,不再一刀切地随国家队比赛,也就是说,以后我可以专心冲击四大公开赛了,这也是促成我单飞的重大动力。
单飞之后,我的训练费用、机票、团队开支都是我自己负担的,除此之外,我仍然按固定比例向国家缴纳收入。这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我希望我们国家的网球事业越办越好,希望有更多年轻、有潜力的新人能够走向国际,能让大家知道东方人也可以拥有一流的体质和水平。我觉得在为国家付出这件事上,付诸行动比喊喊口号更有意义。
单飞后我遇到的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就是签证。因为网球运动员每年要全球飞来飞去地打比赛,去到任何一个国家都要签证,按照正常的签证周期根本来不及,还好有国家网球管理中心非常积极地帮我们解决签证的问题。
单飞后我发现语言关是我面临的另一个考验。我身边的工作人员大部分是外国人,教练、体能教练是外国人,在国外面对的记者也大多是外国人,他们都讲英语,我不会英语就没法跟他们交流。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英语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很多网友关心我的英语是怎么学的,其实我是环境逼的。如果问我学英语最重要的是什么,我一定会说要“脸皮厚”,要敢说,要敢于尝试。你不要担心你的语法呀、时态呀、发音呀什么的对不对,即使不对,老外也听得懂。你也不要担心老外会嘲笑你。如果有老外跟你说中文,你是不是也会对人家有点敬佩,不会笑他“怪腔怪调”呢?同理,大部分的老外还是很友好的,他们见你说英语,不仅不会笑话你,还会教教你。所以,最重要的就是要张开嘴,敢于尝试。我的英语也不是很好,但是跟老外沟通、交流都没问题,对于我来说,这就够了。
22 新团队
以前什么都有人管,什么都有人安排。现在这些都要你亲力亲为,说白了,你就是这个团队的老板,有权去选择和开除员工,这并不仅仅是一种自由,更是一种责任——你不仅要领导好自己,还要让这个团队达到最佳状态。
“单飞”之后,迫在眉睫的事情是我要立刻开始组建自己的团队。我通过一位热爱网球的香港友人的帮助(因为当时的经济基础让我支付不起教练的费用)留住了原国家队的教练托马斯·霍格斯泰特(Thomas Hogstedt),他成了我第一个自己请的外籍教练。
姜山自然也是我的团队的重要成员。我的团队还包括:医生、体能教练、技术教练、治疗师,基本就这几个人了。其中治疗师并不是一直跟着我们。他的工作主要是帮我做康复训练,偶尔会带我练一下体能,比赛时我们才会带上他。除了姜山,团队所有人的费用是按周薪计算的。所以,我每年都会跟治疗师谈这一整年的计划,告诉他们哪个比赛需要他们过来。
我现在的治疗师叫阿莱克斯(Alex),我们是从2010年3月通过托马斯的介绍而开始合作的。阿莱克斯跟着我全世界跑,一年大概要工作25——30个星期左右,他的工作是为我放松做治疗,每天训练完后他需要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为我做治疗加按摩,这样有助于恢复。自从他来到我的团队后,我没有再受到任何伤病的困扰,我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球场上,不必再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必须要说他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
2009年单飞后的初期,由于我们长期食用的营养餐是统一配备的而非为运动员量身定制的,我有过感觉体力顶不上的经历。后来请了专用营养师、健身师,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后,才慢慢恢复过来。
在我开始单飞旅程的时候,许多人对这种运作模式感到疑惑,我对此不置一词——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事实胜于雄辩,只有拿出成绩才能让流言不攻自破。
2008年之前,我觉得自己是生活在一个大家庭中的一员,凡事只要听从家长安排就好。2008年底单飞之后,拥有了自己的团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职业球员,我才发现旧有的生活完全改变了。以前什么都有人管,什么都有人安排。现在这些都要你亲力亲为,说白了,你就是这个团队的老板,有权去选择和开除员工,这并不仅仅是一种自由,更是一种责任——你不仅要领导好自己,还要让这个团队达到最佳状态。这对我来说也是不小的考验。
原来在国家队的时候,订酒店、订机票这些事情都是国家队管,2008年年底后所有的事务都由我们自己处理。团队成立前期,我们对这些流程不是很熟悉,这时托马斯发挥了很大作用,他主动承担起了这份工作,让我能够投入更多精力在训练上。你可以想象一个教练除了训练外还要坐在电脑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打键盘来完成行程安排,是件多可怕的事。
托马斯是瑞典人,40多岁,有点谢顶。可以说正是这个瑞典人让我真正地走入职业网球圈。他是一个训练上非常积极的人,在场上永远都是很有活力的样子,不知道疲惫。从他第一天带我的时候他就坚信我可以进世界前十,可以进四大公开赛前四。他也是第一个让我坚信自己可以进世界前十的教练。
托马斯在这个圈子待的时间比较长,训练水平很高。我们在国家队时,关系就非常融洽,是很好的朋友,但那时的托马斯要照顾所有队员,能分给我的时间非常有限。在成为我的私人教练后,托马斯和我深入沟通了几次,我们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托马斯是个非常乐观的人,他很喜欢和人聊天。准确地说,是他非常喜欢说话,和他聊天,你不需要说很多,托马斯一个人可以声情并茂地把国际网坛分析一遍,有时候说着说着就走出了网球圈,逮什么聊什么,跟他在一起训练是件轻松愉快的事。但如果你总是不说话,托马斯就会忽然警觉,他会问:你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我都说了这么多了,要不你也说点儿?
赶上这时候,我就也说点自己的看法。托马斯在倾听球员意见的时候是个充满耐心的人,不论他是否同意你的想法,他对球员的意见都十分尊重,是个允许球员有自己意志的人。老外不像中国人讲究多,如果我说的合他的心意,托马斯立刻会开心地表示同意,我说的跟他想的不一样的时候,他马上就开口把我的想法全盘推翻——这种风格倒是跟姜山很像,反驳起来毫不留情。托马斯眼光锐利,分析问题非常专业,他给过我很多不错的建议。作为教练,托马斯无疑是非常优秀的。
我最欣赏托马斯的一点是他的积极向上,他是个很敢突破自我的人,敢想敢做,只要他认为这个目标有可能达到,他会不厌其烦地告诉你:你可以的!你应该试试这个!当时我已经进入了世界前二十,在同行们看来,差不多是走到职业生涯的巅峰了,托马斯非常果断地说:你应该进入世界前十,而且你是有机会拿大满贯的!也许这是西方人的思维方式吧:不断地给你信心与肯定,不断提醒你你可以做得更好,对球员不吝赞美。就算我刚输完球,第二天托马斯到球场上来和我分析完得失成败,还是会补一句:没关系,这次输了,我们下次会做得更好。
在托马斯带我的那两年,我有种前所未有的自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谈不上,但我确实觉得自己应该有勇气向更高的层次发起冲击。
对职业网球选手来说,语言能力非常重要。南美的运动员很容易比亚洲运动员发展得好,因为他们大多会说西班牙语和法语,与欧洲的同行可以很好地交流。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