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系列

第138章


把剑一转,回腕便往颈上抹去。
唐璜慢悠悠的道:“好啊,原来你真的不是来杀我的。”
剑锋停在骆九风颈上的肌肤上,森森剑意,逼得那附近肌肤一阵麻痒。骆九风森然道:“你说什么?”
“原来你只是千里迢迢的赶过来,给我表演抹脖子的。”唐璜道,“抹得好看一点,我听说如果剑够快的话,血喷出来时候,会发出好听的哨音——我要听《春江花月夜》。”
骆九风深吸了一口气。唐璜与七杀经年斗嘴,口舌之毒,远超出他想象。想到自己报仇不成,反受此大辱,不由把唐璜都恨到下辈子去了。
“你别得意。”骆九风咬牙切齿,“我死了,天涯海角,狄天惊也会把你挫骨扬灰。”
“原来你长这么大,还全靠狄天惊给你擦屁股。”
骆九风清楚地听到自己血,“呼”的一下涌上脑子的声音。
唐璜好歹也曾是江湖上数得着的人物,一身本事也确是高明,可怎么说起话来却这般粗俗?
他不由仰起脸来,喃喃道:“我杀了你吧……”猛地坚定了决心,吼道,“我杀了你吧!”
他再也顾不得唐璜曾经饶他一命的恩情,“腾”的一下子跳起来,九风九翼剑法,第三招“隼刺式”使出,一招三变,猛点唐璜胸膛。
可是唐璜却显然早有准备,双手虽然仍是揣着,却猛地一梗脖子,便以头颈之力,弹身而起,从骆九风的右手外侧猛撞进来。
“咔!”
唐璜的双手闪电般翻出,左手扣住他右臂手肘,右手扣住他的持剑的右手。他的手指像是铁钩一样,一旦扣上,手指竟要钻进骆九风的骨头缝里一般,骆九风半身酸麻,整个人吊在唐璜手里,长剑不由自主的翻转,重新架回到自己的脖子上。
“你的伤,昨天晚上吓了我一大跳。”唐璜冷笑道,“左肩上一个烂得流脓的窟窿,是我打的;胳膊上那整整齐齐的四剑,是你自己划的?”
骆九风咬牙夺剑,傲然道:“那是我誓杀你的决心!”
唐璜瞪视着他,骆九风凛然不惧,恶狠狠地瞪回来,眼睛对眼睛。
“你觉得你少了一条手臂,还杀得了我?”唐璜冷笑。
骆九风手臂咯咯作响,骤然失去了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被唐璜把着他的手,用他的剑在他的脸上拍了拍。
“你要是真比我高明一大截,这般自残励志也就罢了。可是明明就已输了一大截了,还要逞强,不是笑话么?”唐璜的笑容里满是不屑,“我昨夜真是高估了你,现在的你左臂伤重,一身的破绽,”他伸指捅了捅骆九风的左肩,“我就是绑起一只手,蒙上两只眼,三顿不吃饭,要想拿你,也不费吹灰之力。”
骆九风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自幼丧父,狄天惊对他百般宠溺。十几年来,连句重话也不说他的,金龙帮上下更是对他百依百顺,他何尝受过这样的折辱:“终……终有一日……我……我要让你死在我的手上!”
唐璜笑道:“好啊,我等着呀!慢慢放开了手上的力道,在骆九风的握剑的手上拍了拍,彻底放开了他,自己往后退了一步,道:“等到你能胜过我的时候,饶我一次,我算你我两清。”
“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骆九风对自己的无能,恨得无以复加,真恨不得就这样死了,“你在义贞的时候,倒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怎么现在又来假惺惺!”
唐璜“嗤”了一声,根本不予作答,一屁股又坐回车轮下,道:“深更半夜的,不要吵。”
他对自己说的话全不重视,骆九风不由越发羞怒,再叫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唐璜掀起眼皮,看了看骆九风,忽的笑了起来:“你没死,我很高兴。”只见篝火掩映,他风尘扑面,咧开的嘴旁,笑纹深深镌刻,“从某个角度看,你很像我。”
骆九风狠狠咬牙,道:“你今天不杀我,终有一日要后悔的!”再也不愿受他羞辱,一转身,提剑而去。
第二章 冰与野花
目标定下容易,执行却难。
骆九风走得虽然决绝,但走出五里地,却已觉头晕眼花,寸步难移。原来他此前虽然伤得重,但一直不施救治,因此整个身子都疼得麻木了,虽然状况越来越差,但却勉强能维持着行走动手。偏偏此前昏了那么一回,被唐璜给上了药,伤势稍缓,诸般感觉才又清清楚楚的回到了身上。
只觉一条左臂,从肩膀一直疼到指尖,垂着也不是,举着也不是,停着也不是,摆着也不是。衣物摩擦,血液流动,夜风吹拂,都让伤处疼得钻心。
伤处每疼一分,他对唐璜的恨,就多一分。想到都是唐璜害自己这般狼狈,不由把这唐门逆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骂过了。实在忍不住,这才在道旁一颗大树下坐了,自怀中掏出金龙帮信炮,点燃了往高处一举,“砰”的一声,在半空中炸出一条金龙烟花。
他原本想要不靠外力,独斗唐璜,这时却终于要搬救兵了,不由得大是沮丧。
过了约有盏茶的功夫,马蹄声呼啸而来,两骑人马,一老一少,旋风般赶到。
前面马上的老者来到近前,拱手道:“敢问这位少侠,刚才此地有人放了个烟花,不知……”
骆九风不耐他客套,截口道:“是我放的!”把早已准备好的金龙帮令牌一晃,道,“我是龙胆堂堂主骆九风,受了点伤,要到你们那处理一下。”
那老头滚鞍下马,慌得跟什么似的,道:“原来是少帮主到了,接应来迟,恕罪恕罪!”却是知道他狄天惊之徒的身份的。后面他们也自我介绍了姓名,骆九风却压根没往心里去。
那老者扶骆九风上了自己的马,和儿子共乘一骑,引骆九风回到家中。安顿他老婆烧水烧饭,自己则翻箱倒柜找出金创药、绷带,为骆九风清洗伤口、重新包扎。
骆九风满心不快,伸着个胳膊,让老头忙活。忽然见那旁边端着水盆的儿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由恼火,瞪眼道:“你看什么看?”
那儿子吓了一跳,差点把水盆打翻,道:“我……我……”一咬牙,忽然跪下,道,“少帮主,请您调我们去总堂差使吧!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们父子憋也憋死了。”
原来这父子二人,昔日乃是金龙帮山东分舵龙吼堂的干将,都有一身的本领。不料三年前在堂中争权失败,乃被新任的堂主金百明流放到了此处。
此地地处山东安徽交界之处,山东属金龙帮范围,安徽属铮剑盟范围,金百明美其名曰要他们监视敌手,但实际上龙、剑两帮数年来几乎没有冲突,这父子二人在此,根本就是空耗。
骆九风听他们委屈愤懑,痛说家史,不感到同情,却只觉恶心。想到狄天惊一意弄权,下面的人变本加厉,一个金龙帮,从头顶烂到脚底板,不由越发觉得厌恶。
那老头道:“您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老了,死在这穷乡僻壤也没关系,我儿子比您也大不了几岁,即便他将来的成就比不上少帮主吧,难道就该这么废了?咱们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可不是为了在这儿看山的呀!”
这时他已替骆九风包扎好了。骆九风屈伸手臂,适应了一下绷带,冷笑道:“这事我不管,找你们帮主说去。”自顾自坐上饭桌,吃喝起来。
那父子俩不料他这般不讲情面,被晾在一旁全傻了。
半晌那老者方道:“我……我听说狄帮主已经到山东了?”原来他们朝思暮想盼着翻身,自然留意帮中局势变化。只是毕竟是地处偏远,狄天惊入鲁的消息,他们正是白天才得到的。
骆九风不耐道:“他和七杀的事,不喜欢帮里的兄弟添乱。”喝了杯酒,笑道,“你去找他,包你死个痛快。”
他也饿惨了,风卷残云般把桌上一碟牛肉,两个炒菜,一盘烙饼,一大盆稀饭吃个精光,才站起来道:“我要睡觉。”
那老者本已被他打击得失魂落魄,听他的要求,连忙给他安排住处。骆九风见他没精打采,更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骆九风已有四天没沾到干爽的床铺了,这回倒头一睡,再醒来,已是天近正午。
老者拿来一套干净衣服给他换上,骆九风出去洗漱一番,对那老者道:“你的马,我骑一匹走。”
那老者吓了一跳,道:“您不再将养两天?”
骆九风根本不去答他。桌上午饭又已经摆好,他也不用招呼,坐下来吃完了,站起来抹嘴就走。
那老者及他儿子送将出来,挑了较好的那匹白马牵出来。
老者背出一个口袋,搭在马臀之上,陪笑道:“山里没啥好东西,自家种的、猎的一些玩意儿,少东家带走。”
骆九风面沉似水,那老者朝儿子打个眼色,儿子也忙自怀中掏出一本簿册,双手递上来,道:“这是我和爹这两年,在此收集的安徽铮剑盟的消息。请少帮主带回总堂。”
骆九风满脸厌憎,并不去接。那老者见儿子尴尬,连忙自己接过来,也塞进那装土产的口袋,道:“少帮主,铮剑盟这半年来,已经不只是联合剑宗门派,而是开始拉拢吞并江南地带其他的武林势力,据说手段无不用其极。他们就快把光明正大的假面撕下来了——苏皖一代的飞鹰旗旗主敖方洋尤其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他的种种资料,都在这册子上。您还是带回去,和帮主一起留意一下。”
他这么大岁数了,话说的滴水不漏,骆九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飞身上马,又往唐璜走的方向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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