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火枪手(又译三剑客)作者:大仲马

第82章


  禁卫队长拉乌迪尼埃
  "见鬼!"阿托斯说,"这个约请比那一个更令人担心。"
  "第一个约请完毕我就去第二个,"达达尼昂说,"一个是七点完,另一个是八点开始;全都有时间。"
  "嗯!我是不去的,"阿拉米斯说,"一个风流倜傥的骑士不能对一位贵妇人失约,但一个谨慎的绅士可以婉拒红衣主教的恭请,尤其当他有理由相信,这不是出于有礼貌的接待。"
  "我同意阿拉米斯的意见,"波托斯说。
  "诸位,"达达尼昂解释道,"我早就收到由卡弗瓦先生转交的红衣主教相同的约请,当时我没有把它放在心上;而第二天,一场大难就临头了!康斯坦斯命丧九泉;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也得去。"
  "如果决心已下,"阿托斯说,"那就去吧。"
  "要是进巴士底坐大牢怎么办?"阿拉米斯问。
  "那有什么关系!你们会把我救出来的,"达达尼昂说。
  "毫无疑问!"阿拉米斯和波托斯同时说;他们斩钉截铁的语气令人叫绝,在他们眼里进巴士底救个人犹如探囊取物,"毫无疑问,我们一定会救你的;可是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所以这期间,你最好不要拿巴士底来冒险了。"
  "我们要做到万无一失,"阿托斯说,"从今晚起大伙不要离开他,各人身后带三名火枪手,在主教府大门口等着他;假如发现有哪辆马车关着门并形迹可疑地开出来,那时候我们一起冲上去。我们很久没有同红衣主教的卫队交手了,特雷维尔先生大概以为我们都死了。"
  "很果断,阿托斯,"阿拉米斯说,"你是位天生的将才;
  你们觉得这个部署怎么样,诸位?"
  "棒极了!"年轻人异口同声地说。
  "好,"波托斯说,"我跑步去旅店,通知我的弟兄们,让他们于八点钟准备好,约定在红衣主教府广场集合;这期间,你们让仆人们备好马。"
  "不过我还没有马,"达达尼昂说,"我派人到特雷维尔那里去弄一匹。"
  "不用了,"阿拉米斯说,"你在我的马中牵一匹。"
  "你有几匹马?"达达尼昂问。
  "三匹。"阿拉米斯微笑着说。
  "亲爱的!"阿托斯说;"你无疑是法兰西和纳瓦尔最善骑的大诗人。"
  "听着,我亲爱的阿拉米斯,你拿三匹马能干什么呢,是不是?甚至我都不懂你怎么会买三匹马。"
  "所以,我只买过两匹。"阿拉米斯说。
  "那这第三匹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当然不是,这第三匹马是今天早上一个仆人牵来的,他没有穿号衣,又不愿意告诉我他属谁人家,只是说是应主人的吩咐……"
  "或者是奉他女主人的吩咐,"达达尼昂打断说。
  "那有什么了不起,"阿拉米斯红着脸说,"我告诉你,那个仆人也确认是奉他女主人的吩咐,将那匹马牵到了我的马圈里,但又不说是哪位女主人派来的。"
  "只有诗人才会遇到这类事,"阿托斯郑重其事地说。
  "好呀,有这样的好事,咱们更要好好地干,"达达尼昂说,"那两匹马中你将骑哪一匹:是你自己买的那一匹,还是人家送给你的那一匹?"
  "当然骑别人送给我的那一匹;你明白,达达尼昂,我不能做出那种对不起人的事。"
  "对不起那尚未谋面的赠马人,"达达尼昂接茬说。
  "或者说,对不起那赠马的神秘女人,"阿托斯说。
  "那你自己买的那一匹就派不上用场罗?"
  "可以这么说。"
  "那可是你自己挑选的?"
  "最精心挑选的;你知道,骑士的安全几乎全靠他的马呀!"
  "那好,你就照原价让给我吧!"
  "我本想把它送给你的,亲爱的达达尼昂,你甭着忙,这玩意值不了几个钱,你以后再还给我。"
  "你花了多少钱?"
  "八百利弗尔。"
  "这是四十个双比斯托尔,亲爱的朋友,"达达尼昂一边说,一边从他袋子里掏出钱,"我知道,这等于人家付给你的写诗稿费钱。"
  "你挺有钱嘛?"阿拉米斯说。
  "富得很,大款,亲爱的!"
  说着,达达尼昂便将口袋里剩下的钱晃得丁当响。
  "你把鞍子送到火枪队,他们会把你的马和我们的一块牵来的。"
  "好极了!不过快到五点了,咱们得抓紧。"
  "一刻钟过后,波托斯身骑一匹剽悍的西班牙矮种马,出现在费鲁街的尽头;穆斯克东骑一匹奥弗涅产的马紧随其后,这匹马虽矮小,但是很结实。波托斯容光焕发,仪态英俊。
  与其同时,阿拉米斯骑一匹英格兰良骥,出现在费鲁街的另一端;巴赞骑一匹栗、灰、白三种杂色马跟随其后,手里还牵着一匹雄壮的德国马:那是达达尼昂要用的坐骑。
  两位火枪手在大门口汇合:阿托斯和达达尼昂临窗看着他们。
  "真见鬼!"阿拉米斯说,"你还有一匹这样漂亮的骏马,亲爱的波托斯。"
  "不错,"波托斯答道,"这匹马本来早该给我送来:做丈夫的开了一个差劲的玩笑,用另外一匹来顶替它;不过那位丈夫已经受了惩罚,我全都心满意足。"
  这时,普朗歇和格里默也先后来到,手中牵着各自主人的坐骑;达达尼昂和阿托斯走下楼梯,在其同伴身旁蹬鞍上马,于是四个人一起跃马起程了。阿托斯骑的是他老婆送的马,阿拉米斯骑的马是他情妇送的马,波托斯骑的马是诉讼代理人太太送的马,而达达尼昂骑的马是亏他交了桃花运,是人间最美的情人送的马。
  仆人们紧跟其后。
  正如波托斯所料,这支马队非同凡响;假若科克纳尔夫人此时置身于波托斯的经过之路,能亲眼目睹他骑着剽悍的西班牙良骥是这样的神气,她也不会为自己对丈夫的银柜放了血而心疼了。
  行至罗浮宫,四位朋友和从圣日耳曼回来的特雷维尔先生邂逅相遇;后者挡住马队,对其装备赞不绝口,片刻间,招来百余看客团团围观。
  达达尼昂见缝插针,向特雷维尔先生谈起那封盖着朱红蜡印及带有公爵纹章的信;当然对于另一封信,他是只字不漏的。
  特雷维尔先生对达达尼昂下的决心很赞同,并对他打保票说,倘若第二天他要是不露面,不管他在何处,他一定都会找到他。
  就在此时,萨马丽丹报时钟敲响了六点;四位朋友以有约会为由,向特雷维尔先生告辞。
  四人放马一阵疾驰踏上了夏约大道;日头开始西沉,车辆来来往往。达达尼昂由相隔几步的朋友们的护卫,睁大眼睛注视着每一辆华丽马车里的动静,但没有瞥见任何一张熟悉的脸庞。
  最后又等了一刻钟,已是一片暮色苍茫,终于出现一辆马车,从塞弗尔大道飞奔而来;最初的一个预感告诉达达尼昂,这辆马车关着的正是要和他约会的那个人,一阵猛烈的心悸使年轻人不由自主地惊惶起来。几乎在霎那间,一个女人的脑袋探出车门,两个指头压着嘴唇,似乎在嘱咐不要出声,又像是送来一个飞吻。达达尼昂轻轻地喜叫一声,那个女人,或者说那个出现的人头,就是波那瑟太太,因为马车的经过犹如一种幻觉稍纵即逝。
  出于一种本能的冲动,尽管信上事先有话,达达尼昂还是催马奋蹄,马只几蹦就追上了那辆马车;然而由于玻璃车门密闭,幻象已悄然循去。
  这时,达达尼昂想起了那封信的嘱咐:"假如您珍惜自己的生命以及那些爱您的人的生命,就请一动不动,就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
  于是他收缰勒马,心中忐忑起来,但他并非为自己担心,而是为那可怜的女人而担心,很显然,她给他定的这个约会是冒着巨大风险的。
  那辆马车继续前进,一直风驰电掣般地向巴黎驶去,直至消失得无踪无影。
  达达尼昂直愣愣地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如果那是波那瑟太太,如果她返回巴黎,为什么要进行这短暂的会见?为什么只交换一下这瞬时即逝的目光?为什么要送来这不可捕捉的飞吻?反之,如果不是她--这也是很可能的,因为残阳使人容易认错--如果不是她,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他爱她,便以这个女人作诱饵,开始对他袭击呢?
  三位伙伴走近他。他们三个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女人的头露出过车门口,但除了阿托斯,谁也不认识波那瑟太太。而阿托斯认为那正是她。但他不像达达尼昂那样一心注意那张俊俏的脸,他以为还看见另一个头,坐在车厢尽里面的一个男人的头。
  "如果是这样,"达达尼昂说,"他们也许将她从一个监狱转到另一个监狱去。可是他们究竟想把那个可怜的女人怎么样呢?我怎样才能见到她呢?"
  "朋友,"阿托斯沉重地说,"要记住,唯有死人在大地上是不会被人碰到的,在这方面你和我一样也知道些事情,是不是?所以,假如你的情妇没有死,假如你刚才看见的就是她,那么你总有一天还会见到她。也许,我的上帝,"接着!阿托斯带着他所特有的那种愤世嫉俗的声调补充说,"也许比你的愿望还要早一些。"
  报时钟敲响了七点,那辆马车比规定的约会迟到二十来分钟。达达尼昂的朋友提醒他,还有另一个拜访要进行,同时告诉他,如想反悔,时间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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