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火枪手(又译三剑客)作者:大仲马

第75章


丈夫知道了这件事,他在半道上没收了他妻子送给我们的那两头漂亮的牲口,就用这两头动物取而代之了。"
  "你现在是给他再牵回去?"达达尼昂问。
  "正是!"穆斯克东说,"您明白,用别人答应给我们的坐骑来换这样两头坐骑,我们是绝不接受的。"
  "对,不能接受,虽然我很想看到波托斯骑上我的金黄马;这似乎又使我想起我来巴黎的情景。不过我们不阻挡你,穆斯克东,去给你主人办事吧,去吧。他可在家?"
  "在家,先生,"穆斯克东说,"但情绪很不好。您去吧。"
  说着,他便朝大奥古斯丁码头继续赶路,而两位朋友也来到了倒霉的波托斯门前拉响了门铃。波托斯早已望见他们穿过院子,但他就是不开门。所以两位朋友白白拉了一通铃。
  这期间,穆斯克东继续赶路。他穿过新桥,一直赶着他那两匹瘦马,最后抵达熊瞎子街。到达后,他按主人的吩咐,将马和骡子拴在诉讼代理人家的门环上;随后,不顾它们未来的命运如何,他就返回去找波托斯,告诉他任务已经完成了。
  那两头可怜的牲畜从早上起就没吃东西,所以过了一段时间后,它们便嘶叫骚动起来,以致把门环都扭松了。诉讼代理人吩咐他的小通讯员去询问邻里,打听一下这匹马和这头骡是属于谁家的。
  科克纳尔太太认出了她的馈赠,而起初她丝毫不懂礼物为何赠而复归;但不久,波托斯的来访使她茅塞顿开。这位火枪手虽然强行自制,但他双目闪动的怒火,还是令其敏感的情妇惊惶不已。原来穆斯克东没有隐满主人,说他遇见了达达尼昂和阿拉米斯,并说达达尼昂从那匹黄马上认出了是贝亚恩的老瘦马,他就是骑着那匹老瘦马来的巴黎,后来又以三个埃居卖掉的。
  波托斯和诉讼代理人太太约好在圣·马格鲁瓦尔的隐修院回廊里会面,然后就告辞了。诉讼代理人看出波托斯就要走,便要请他吃顿饭,火枪手庄严地拒绝了。
  科克纳尔太太带着浑身颤抖前往圣·马格鲁瓦尔隐修院回廊,因为她料到等待她的将是一通指责;但她仍被波托斯那潇洒的体貌迷住了。
  一个自尊受挫的男人能用诅咒和指责把一个女人骂得垂头丧气,波托斯正是这样让诉讼代理人太太低头认罪的。
  "唉!"她说,"我本以最好的想法去做事的。我们的一家客户是个马贩子,他欠了事务所的钱,可是嘴还硬得很,我就牵了那头骡子和那匹马来抵欠我们的钱,他应允那是两头美极了的坐骑呀。"
  "那好,夫人"波托斯说,"如果他欠你们超过五埃居,那这马贩子就是个大骗子。"
  "买卖中找便宜并非不许可,波托斯先生,"诉讼代理人太太寻求辩解说。
  "不是不许可,夫人,但找便宜的那些人应该允许别人寻找更加慷慨的朋友嘛。"
  波托斯说着转过身去,迈出一步准备走开。
  "波托斯先生!波托斯先生!"诉讼代理人太太叫道,"我错了,我承认,当关系到去装备像您这样一位骑士,我本不该讨价还价的。"
  波托斯不回答,向后跨出了第二步。
  诉讼代理人太太仿佛看见他走进一片光华四射的云层,云层四周围着一个个公爵侯爵夫人,正把脚下成袋成袋的金洋向他投去。
  "请站住,看在上天的份上!波托斯先生,"她大声喊道,"请站住,咱俩谈谈。"
  "同您交谈会给我带来不幸。"波托斯说。
  "但请您告诉我,您到底要求什么?"
  "什么也不要求,因为即使我向您要求什么,结果都是一码事。"
  诉讼代理人太太拖住波托斯的胳膊,迸着痛苦的冲动大声叫道:
  "波托斯先生,这一切我全然不知呀,像我这样一个妇道人家,我知道一匹马是什么呀?我知道马具是什么呀?"
  "您应该交给我去办呀,我是行家,夫人,可是您想的是省钱,放高利贷。"
  "这是个错,波托斯先生,但我一定会补救的,用名誉担保。"
  "怎样补救?"火枪手问。
  "听着。今天晚上,科克纳尔先生要去肖勒纳公爵家,肖勒纳公爵要召见他。为了协商一件事,起码需两小时。您来吧,就我们两个人,我们再算下账。"
  "好极了!这才像话,亲爱的!"
  "您饶恕我啦?"
  "将来再看吧。"波托斯庄重威严地说。
  于是两个人互相说声"晚上见"就分手了。
  "真棒!"波托斯走远后暗自想,"我似乎终于又走到科克纳尔先生的那木柜跟前了。"
□ 作者:大仲马 
第三十五章 冒名顶替 
  波托斯和达达尼昂如此焦急等待的那个夜晚,终于来到了。
  达达尼昂一如往常,将近九点光景出现在米拉迪的家。他发现米拉迪神态迷人,并且对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殷勤接待过。我们的加斯科尼人一眼就看出,他的那封信已经送到,而且这封信产生了效应。
  凯蒂端着果汁冰糕走了进来。她的女主人对她和颜悦色,以最亲切的笑貌向她微笑;可是,唉!可怜的姑娘是那样的伤感,以至于对米拉迪的这片盛情美意竟没有觉察。
  达达尼昂对这两位女性一一过目审视,他不得不暗自承认,大自然在创造她们时犯了大错,它将利欲熏心卑鄙龌龊的灵魂给了贵妇,而将一个贵妃的心灵给了侍女。
  到了十点钟,米拉迪开始显得不安起来,达达尼昂明白这种表现之内含;她瞅瞅挂钟,站起身又坐下去,用一种示意性的表情向达达尼昂微笑着,那是在说:您无疑非常可爱,但倘若您现在走开,您就更加可爱了。
  达达尼昂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帽子;米拉迪伸出手送他一吻;年轻人感到她的手在紧握他的手,他懂得,这种情不是出于卖弄风骚,而是出于因他要走而表现出的感激罢了。
  "她爱他爱得真火爆,"达达尼昂喃喃道;然后他走出门去。
  这一次,凯蒂压根儿就没等他,她既不在前厅里,也不在走廊里,更不在大门洞。达达尼昂不得不自己去找那小楼梯和那间小屋子。
  凯蒂双手抱着头,正坐在屋里哭着呢。
  她听到了达达尼昂走进屋,但她没有站起身;年轻人走近她,抓起她的手,这时姑娘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正如达达尼昂所料,米拉迪收到信后欣喜若狂,把一切全都告诉了侍女;然后,为报偿这一次她办事的表现,米拉迪给了她一袋子钱。凯蒂回到房间后,把钱袋扔到一个角落里,让它敞着大口静呆着,三四枚金币滑到了地毯上。
  听见达达尼昂说话声,可怜的姑娘抬起头,她惊慌的面色不免使达达尼昂害怕起来;她用一种恳求的样子合着双手,但没有敢说一句话。
  纵令达达尼昂不易动感情,但他仍觉得自己被这无声的痛苦弄得怜悯起来;由于他过份坚持自己的盘算,而尤其是这一次,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改变他事先确定的安排。于是他不给凯蒂留有任何让步的希望,仅仅向她表明,他的行为纯属一次报复而已。
  此外,由于米拉迪也许为向情夫掩饰羞惭,她事先叮嘱凯蒂要熄灭房间的全部灯火,甚至连凯蒂自己小屋的灯火也要关闭,所以这次报复就变得更为方便了。瓦尔德先生必须在天亮前,始终在黑暗中走出门。
  片刻过后,他们听见米拉迪回到卧室。达达尼昂立即跳进他躲藏过的衣橱。他刚刚屈身藏稳,铃声便响了起来。
  凯蒂走进女主人的房间,没有让中间门敞开着;但隔板墙非常薄,所以,两个女人的说话声几乎全都听得见。
  米拉迪简直欣喜若狂,她让凯蒂将她和瓦尔德所谓见面的最微小的细节又复述一遍,比如他怎样收到她的信,他是怎样回信的,他的面部表情怎么样,他是否显得很钟情,等等。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可怜的凯蒂不得不强装泰然,语气沉着地一一作了回答,她的女主人竟然没有察觉她那痛苦的声调,因为幸福是自私的。
  由于和伯爵会面的时刻终于快到,米拉迪果然叫人熄灭了她房间的全部灯火,吩咐凯蒂回到自己屋里,准备引见即将光临的瓦尔德。
  凯蒂等候时间不长。达达尼昂透过衣橱锁眼一看到房间落黑,就在凯蒂关闭连通门的同一时刻,便从躲处跃出。
  "是什么声音?"米拉迪问。
  "是我,"达达尼昂低声说,"我,瓦尔德伯爵。""啊!上帝,上帝!"凯蒂嗫嚅着,"他连自己确定的时间都等不及了。"
  "怎么!"米拉迪声音颤抖地说,"他为什么不进屋?"她接着说,"伯爵,伯爵,您知道,我正在等着您!"
  听到这声招呼,达达尼昂蹑手蹑脚离开凯蒂,走进米拉迪的房间。
  倘若疯狂和痛苦应该折磨一颗心,那么这颗心,就是有情人冒名顶替接受属于他人痴情的那颗心,而那个人正是他幸福的情敌呀!
  达达尼昂正处于他没有料到的痛苦境遇中,妒忌在撕咬他的心,他几乎和此时正在邻屋哭泣的凯蒂经受着同样痛苦的煎熬。
  "是呀,伯爵,"米拉迪声音甜美无比地说;她把他的手温情地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是呀,每逢我们相遇,您的目光,您的话语都在向我脉脉传情,这时,我是多么地幸福呀!我也一样,我在爱着您。哦!明天,明天,我要您给一件信物,证明您在思念我,但您可能会忘掉我,那么请先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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