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家玩好吗

第4章


你爸说过,如果你当初选择了我,这辈子只能当不值钱的冷盘。
西红柿无奈地笑了笑说,那你看我现在呢?还不是一样?
那狗日的鸡蛋呢?
找了个火腿假结婚,弄了个香港标签,之后被一个胖面包看上,一起出国当进口食品去了。
妈了个逼的!黄瓜骂了一句。那你现在日子过得好吗?
就这样吧,你也看见了。没什么好不好的。
哦。黄瓜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你呢?西红柿问黄瓜。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啊?
说实话,我一直过得不好。这么跟你说吧,我要是躺在苦瓜堆里,都没人能分得出。呵呵。
你家老婆呢?西红柿问。她不管你啊?
我一直没结婚。自从你和鸡蛋走了以后,我就再没有心思想这些事了。反正一个人过也快活,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呵呵。
西红柿没有接话,但大妈看见西红柿身上有一处干瘪的小坑洼里淌出了点汁液。
黄瓜问西红柿,在这里遇见也算是我们缘分未尽,你看,现在我们俩又都是单身了,要不凑合一下子吧?反正剩下的日子也没多久了,就算选错了,也错不了多久,你说呢?
我看不行。西红柿没说话,说话的是西红柿边的一个小西红柿。
黄瓜愣了一下问,这是你儿子吧?呵呵。
我哥说得没错,人往高处走。哪能越活越回头啊?我妈好不容易把我们拉扯到现在,我们都能赚钱了,我们自然会好好孝顺她,用不着外人来多事。说话的是西红柿的女儿。
哦。嗯,对,你们说得对呀。呵呵,我这样的确照顾不了你们妈。是啊,我要是和她在一起,还会给你们添负担。还是那句话,我高攀不起呀,呵呵。黄瓜说这句话的时候,大妈发现它一下蔫了好多,背也慢慢弯了。
西红柿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只能眼睁睁看着黄瓜慢慢向它的摊子移去。
突然一只老鼠从一边窜了出来,不小心触动到了角落里一个小孩子遗落的玩具电动卡车,卡车发出一阵怪声向着黄瓜冲来,一下把黄瓜轧成了两截……
西红柿身上那个干瘪的小坑洼一下破了,汁液汩汩流出,像眼泪一样。
它的儿女赶紧上前安慰她说,妈,别哭,不值得。
大妈看着西红柿,觉得心好疼。她又想看看地上已经成为两截的黄瓜,可外面的路灯一下黑了。
3、
大妈说完故事把一袋西红柿递给我,说,故事就是这么个故事。我说得不好听。你要是觉得有意思,能写出来也行。拍不拍电视无所谓,我随口说的。这些西红柿送给你了。明天开始,我也不来了。
我接过西红柿问,那我写好以后呢?
大妈笑了笑,我给你个地址,你写好了给我寄一份。还行啊?
我点了点头说,行。这个故事我一定写出来。哦,对了,您不来了,那这里怎么办?
交给我家女婿来弄。我也算运气好了,儿子、女儿都孝顺,女婿、媳妇也都不错。呵呵。反正这边我也没什么盼头了,来不来无所谓了,回家带孙子去。大妈是笑着说的,但我总觉得笑里夹杂着点其他的什么。
我拎着西红柿转身离开的时候才发现,不远处卖黄瓜的那个大爷今天不在。
晚饭的时候13告诉我,卖黄瓜的老大爷前一天凌晨在到菜场的路上被渣土车轧死了。
4、
不知道你们上学的时候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因为班上有个喜欢的人,哪怕是再不喜欢念书,哪怕是发烧感冒,也会自觉自愿、高高兴兴地去学校,因为那个人就是大妈所说的“盼头”。
已经立秋了,可天气还是这么热。我突然想到大妈的那句话:再热也热不过初恋。
我的小姑娘
作者/大冰
我和路平的性格属于两个极端,一个是地底火,一个是峰顶冰。彼此都不是多么接受对方性格中有棱角的一面,按理说,本不太可能至交。
我后来回忆,真正拉近我和路平之间距离的,是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叫心心,苹果一样鼓的脸蛋,又乖又好玩儿。
她从长春来丽江度假,妈妈爱她,怕她遭遇感冒打喷嚏流鼻涕然后命丧云南,于是用东三省娘亲之心度丽江昼夜温差之腹,秋衣毛衣保暖衣羽绒衣……把她包裹成了只粽子。里三层外三层再捆上一根羊毛围脖。她胳膊根本放不下来,只好整天像只鸭子一样挓挲着翅膀,踉踉跄跄的,用两条小细腿捣来捣去地跑。
孩子还在不知冷热的岁数,也还没学会自己脱衣服,一出汗满头腾腾的热气,微型空气加湿器一样,毛茸茸的刘海儿下面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一般的小孩子只会用手背横着擦汗,她却早早地学会了像老农民一样的,摊开手掌从上到下地呼噜满脸的汗水,呼噜完了还知道往后腰上抹抹。
妈妈爱她,怕她喝可乐饮料患上糖尿病命丧云南,只喂她喝矿泉水。她不爱喝,口渴了就自己偷大人的普洱茶喝,那么酽的茶,咕嘟咕嘟两声就吞下去了,还知道砸吧砸吧嘴。这么点点儿大的孩子喝了浓茶后,立马精神成了猴儿,眉飞色舞地撵鸡逗猫,还满大街地骑哈士奇,吓得半条街的狗慌慌张张地找掩体。
她蹦到打银店里跳舞,陀螺一样地转着圈蹦跶,惊得鹤庆小老板一锤子砸在自己手上。她又去找纳西族老太太聊天,话说得又密又快,快得几乎口吃,路过的大人担心她咬着自己的舌头,一脸问号的纳西老太太冲她摆着手说:不会不会,我听不会外国话嘎。
这孩子对普洱上瘾,喝了茶以后是个货真价实的响马。见我第一面时,她刚通过自己的搏斗,从一家茶舍的品茶桌上生抢了一壶紫鹃普洱,对着嘴儿灌了下去。老板都快哭了,说:我不心痛这壶茶,喝就喝了,可你不能把我的茶壶盖儿也给捏着拿跑了啊……
她逃跑的时候一脑袋撞在我肚子上,让我给逮住了脖子。
我逗她,让她喊我爸爸,她犹豫了几秒钟然后扑上来抱着我的大腿往上爬,一边揪我的胡子一边喊粑粑巴巴粑粑……还拽我的耳朵往里塞草棍儿,又从兜儿里掏出那个茶壶盖儿送给我当礼物。
我是真惊着了,这个满身奶糖味儿的小东西……猴儿一样的小姑娘,大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地看着我,一下子就把我的心给看化了。
这不是个长得多么漂亮的孩子,我做过七八年的少儿节目,粉嫩乖巧的小演员小童星见得海了去,有些比他爹妈还聪明,有些比洋娃娃还漂亮,但哪一个也没给我这种心里融化的感觉。
我和她妈妈说:“礼都收了,认个干女儿好了。”话一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
妈妈爱她,怕不征求她的意见冒昧做决定会让她苦恼抑郁命丧云南。但她妈妈也是个奇葩,把她提溜起来问:“这个哥哥帅不帅,给你当干爹好不好?”
旁边的人笑喷茶,我抬手摸了摸早上刚刚刮青的下巴。
小东西扭头来很认真地问我:……那你疼我不?
我心里软了一下,说:疼啊……
我在二十郎当岁的时候,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有了个六岁的女儿。
女儿叫心心,一头卷毛小四方脸儿,家住长春南湖边。
心心的妈妈叫娜娜,雕塑家。孩子生得早,身材恢复得好,怎么看都只像个大三大四的文科大学生。那时候小喆、苗苗、铁城和我在丽江组成了个小家族,长幼有序姊妹相称,娜娜带着心心加入后,称谓骤变,孩子她姑、孩子她姨地乱叫,铁城是孩儿她舅,我是“她爹”,大家相亲相爱,把铁城的马帮印象火塘当家,认认真真地过家家。
娜娜几个姐妹淘酷爱闺秀间的小酌,一大堆小娘们儿彼此之间有聊不完的话题。她们怕吵着孩子睡觉,就抓我来带孩子。
我说我没经验啊,她们说反正你长期失眠,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我负责哄孩子睡觉。
我发现现在的孩子太强悍了,讲小猫小狗小兔子的故事根本哄不出睡意,讲变形金刚黑猫警长葫芦娃反被鄙视。逼得没办法,我把《指月录》翻出来给她讲公案,德山棒临济喝赵州茶的胡讲一通。
佛法到底是无边,随便一讲就能给整睡着了。讲着讲着,我自己也趴在床头睡着了。半夜冻醒过来,帮她擦擦口水抻抻被角,夹着书摸着黑回自己的客栈。月光如洗,漫天童话里的星斗。
娜娜觉得我带孩子有方,当男阿姨的潜力无限。于是趁我每天早上睡得最香的时候,咣咣咣地砸门。
在丽江,中午12点前喊人起床是件惨无人道的事情,我每次都满载一腔怨气冲下床去猛地拽开门,每次都逮不住她,每次都只剩个粽子一样的小人儿乖乖坐在门口等我,说:干爹,你带我吃油条去吧。
我说:我还没洗脸刷牙刮胡子呢……
她说:那干爹你带我吃馄饨去吧。
我说:恩公,您那位亲妈哪儿去了……
她板着指头说:我吃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馄饨,我只吃皮皮儿,剩下的你吃好不好。
我能说不好吗恩公!
妈妈爱她,怕她不吃早饭发育不良命丧云南,但同时妈妈也很爱自己,怕自己睡觉不够脸色不好看然后命丧云南,于是把这块小口香糖黏在了我的头上。
我顶着黑眼圈生生喝了好多天馄饨馅儿,差一点命丧云南。一直到今天一看见馄饨摊儿就想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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