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生涯

30 第 30 章


安朝为良王的第八个年头,简郡王带兵征剿西南叛乱,收复失地,实力大增,举旗策反。时年正值多事之秋,老皇帝病危,皇子争位,朝政日衰,繁荣已成昨日之景,大臣揽权,不顾民间疾苦,民怨沸腾,国将不国。
    风雨飘摇之际,简郡力挽狂澜,招义军,举大旗,旗号不是清君侧,而是拥护正统。正统即废太子安朝。安都安建声名狼籍,皇后因外戚干政,更失民心。简郡王挥师向南,几乎没遇什么抵抗,又因声势之大,旗号之助,各地纷纷投诚,势如破竹。
    万里之外的良王府则比西南宁静得多。安朝自从收到简辽的捷报,无日不欢,眼中恢复了八年前还是太子时的神采,整个人焕发一种从未有过的活力。他已比从前沉稳多了,每天照常读书骑射,内心的狂喜,外表一丝也看不出来,只是深夜时而醒来,拉着我的手说:“好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个时候,最须警惕防范,安朝开始注意饮食,每每银针试毒,夜里宝剑在侧,随时应付突如其来的刺杀。不过一切似乎没什么异常,直到一天,侍卫抓到一名擅闯王府的黑衣人。
    安朝平静的面孔看不出半点波澜,淡淡地道:“告诉你主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该认命了。”
    刺客被释放。
    安朝转而向尹清屏一躬:“先生良策,果然奏效。安朝得先生,如刘备得诸葛也。”
    尹清屏摇着折扇,一脸诸葛亮似的神秘笑容:“我若不说,王爷岂不也知请高手暗中保护?王爷大展宏图之日也该到了,据在下看来,不过这几日耳。”
    我心中仿佛有个腐烂的橘子,又苦又酸。不过这几日,我的太平日子,也就这几日了。
    “你也看到了,只守不攻,恐怕连怎么死的也不知晓。我不攻,就是被人攻。”他鄙夷地看着我颓丧的神情。
    我默然,什么也不想说,也无可说之事,他都决意这样做了,还试图让所有人赞同,真是可笑,人做事,最开心的是为自己,最不开心的,是花费无限精力,让所有人知晓并赞成。我们为什么要把一生浪费在让所有人赞成上呢?
    三日后,安朝收到简郡王密函,只有两个字:起程。
    我的心好象活生生被人掏走,空荡荡地难受,眼泪也不听话地涌出,想靠在他的胸口哭泣,又怕他说我影响斗志,哭哭啼啼不是好兆头。做女人,一定要懂事,不合时宜地扰人,总是下乘,我惟有独自垂泪。
    或者我的哽咽声太大,引起了喜悦中的他的注意,他拖起我的下巴:“你应该高兴啊。”
    “喜极而泣嘛。”我推开这没心没肺的,兀自上床。
    他吹灭蜡烛,靠在床头,并不急着睡下。
    “明天什么时候走?”黑暗中,我只能看到他发光的眸子。
    “一早就起程。”
    这黑暗,像极了未知的前景,悬而不动,却让人心里腻腻的:“其他都安排好了?”
    “我走后,立即就有一队人马赶来王府,接替这里的侍卫,那是简辽的人。”他道:“到时你和辰儿、再再,躲到房里,外边再乱也别出来,拢共也用不了多久,半壁江山都是咱们的了,那些侍卫识时务就投诚,若是死抗到底,也不差添几具尸体。”
    我打了个冷战,他的语气像个罗刹:“你在外边,自卫是没错的,只是别妄造杀孽啊。”
    他冷笑:“比我残暴的多了,得了江山,还不是快快活活,死后下地狱么?可管不了这么多,我只管活着的时候,死后的事,虚无飘渺怪力乱神,可没心思参透。”
    “那也为儿子积点儿德啊。”我脱口而出。
    他默然,拍了拍我的肩:“放心,这次打的是仁义的旗号,我怎会自己掌嘴。”
    我长叹:“就要走了……这就要走了?”
    “孩子就拜托你了。”他标准居家男人的口吻。
    我啼笑皆非:“什么时候又拜托过你?”
    次日清晨,安朝出发,他似乎对家里很是放心,接过我敬的平时他最爱的状元红,一口饮尽,我嘱咐:“一切小心,平安为上。”他点头,一跃上马,一马当先,和身后的尹清屏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线中,只留下尘烟两串,良久方散。从前买通的守卫此时正好派上用场,走了的这二人在他们眼中,仿佛透明的一般,这是安朝多少年前布下的暗棋呢?我已经不记得了。
    他还是有些天赋的吧?也许是本能,帝王家的孩子,自从出生,就以此为毕生事业。说实话,他并不算非常成功,否则不会由太子变为良王。他傲,急,用人不当,但重小节,善揽人心。争位时,或许处于下峰,一旦登上皇位,却能将帝王之道发挥极致。我对他信心五分,担忧五分,这十分的心,由此均分两半。
    安朝所言极准,阳光刚有些热度,一阵马蹄声就已飞速而至,外边先是喊话,随后大乱,人吼马嘶,打雷一般。我搂紧辰儿和再再,一面害怕一面留心外边动静。
    再再睁着迷茫的小眼睛:“妈妈,打仗啦?”
    “再再不怕。”我摸着儿子的小脑袋,“马上就不吵了。”
    辰儿嘴角一丝冷笑:“母亲,是父亲动了么?他现在,已不在府中了罢。”
    我没心情理会这个怪腔怪调的小大人,喊杀声似乎有所减缓,又有人互相喊话,外边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
    辰儿在我怀中动了动,很不安分,我按住:“干什么?”
    “胜负已分,大局已定,没什么好怕的。”他看我一眼:“再说,母亲,我一直都不怕啊。”
    光顾着听喊杀声,都没留意这中间人们说了什么,倘若真如辰儿所说,现在已经没有危险?我的心落地,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道:“现在别出去,万一他们假降呢?”
    辰儿一笑,转目看我:“母亲之韬略,堪比男儿。”
    这小子,现在还有心情拿人取笑,平时正正经经的,敢情都是表面工夫,哼哼,有其父必有其子。
    “外面已安全,请王妃出来吧。”有人扬声道。
    我和两个儿子来到阶下,战斗已经结束,地上有几具尸体,兵士打扮的人正把尸体拖走,有人在打扫战场,有人在和已收服的侍卫说话,双方都很累,却比较友好。安朝说这是简郡王的人,这些人收拾战场之迅速,可以想见战斗多迅捷,简辽带兵似乎很有一套。
    总兵是李位,负责安朝外出期间的王府安全,简而言之就是保护家属,简单地认识之后,大家该干嘛干嘛。日子恢复了平静。
    一个月后,我发现我害喜了。
    这次怀孕出乎我的意料,初听时,我简直不相信,连换了好几个大夫,众口一词,都说恭喜夫人有喜了,我只好接受现实。
    生完再再,因为不知未来怎样,我们没敢多要孩子,怕多出了不必要的负担,几年以后,我也渐渐淡了生育的心,毕竟有比这更值得惦念的事,没想到,这个小生命,在这个时候活生生蹦到他娘的面前。
    真不是好时候,安朝参与皇位之争,前途未卜,又远在千里之外,我为他担心,尚且不暇,哪有精力迎接一个孩子的降生?雪上加霜,千斤重担。
    我不想要孩子吗?当然不是,何况他已不请自来,我不得不面对,可我心里没底啊,从未有过的没底,从前生再再,有安朝一直鼓励,忙前忙后,给了我无限勇气与信心,可这次,他连我已经怀孕都不知道!
    告诉他,怕他分心,也帮不了我;不告诉他,我一个人,只觉得心里发虚。或许我真是被他惯坏了,这些年,很少独立承担什么事。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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