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的天堂

第22章


所以,去抓牢它!不要松手,否则,你就辜负了我们这十二年 来,在你身上投注的心血,寄与的希望!洁舲,你懂了吗?”
  她含泪点头。
  “再有,”他微微颤栗了一下。“不要去和人性打赌!你会输!”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把她的手从脸上拉开。
  “看着我!”
  她被动的看着他,眼光中流露着凄苦和恐惧。
  “不会有事的,我跟你保证。”他深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好象有什么沉重的 东西紧压在他心头似的。“只要你永远不说出来!永远不说!永远!洁舲,这不是欺骗。 展牧原爱上的是何洁舲,他从没有认识过豌豆花,对不对?”
  听到“豌豆花”三个字,洁舲浑身立即通过一阵不能遏止的寒战。这寒战传到了秦非 手上,他也不自禁的跟着颤栗了。
  “所以,洁舲,”秦非一字一字的说:“不要冒险,不要去考验他!”
  洁舲一下子把头仆伏在自己膝上,她双手紧握着拳,面颊深埋在膝间,她的声音痛 楚的迸了出来:“我最好的办法,是跟他分手!”
  “胡说!”秦非生气了,恼怒了。“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除非你对他毫不动心!你 动心吗?”他有力的问:“回答我!你动心吗?”
  她猝然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悲愤和苦恼。
  “你什么都了解,你什么都知道!”她终于低喊起来。“你了解我比我自己了解得还 清楚,何洁舲这个人物根本是你一手创造的!你何必问我?何必问我?何必苦苦追问我?”
  他从椅子里猛的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去,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他再点燃了 一支烟,就站在那窗口喷着烟雾,默然不语。
  洁舲静了静,把头颓然的靠在他坐过的椅子上,那椅垫上还留着他的体温,她的手 平放在椅垫上面。半晌,她从地毯上站了起来,她轻轻的走过去,走到他的身边,烟雾 浓浓的笼罩过来,把她罩进了烟雾里。
  “对不起。”她轻声低语。“我不是存心要吼叫的,我只是……只是很乱。我矛盾, 我害怕,我自卑……你明白的,是不是?是不是?”
  他回过头,眼光和她的交会了。
  “我明白。”他真挚的说:“所以,我也害怕!”
  “你怕什么?”
  “怕你的善良,怕你的坦白,怕你的自卑,怕你……放弃你新的人生。”
  “新的人生?”
  “是的,恋爱和婚姻是另一段新的人生,你应该享受的!你很幸运,才会认识一个 好男孩……”
  “看样子,”她凄苦的微笑了一下。“你们对于收留我,已经厌倦了,你急于想把我 嫁出去!你……”
  “洁舲!”他喊了一声。
  她住了口。惊觉的看他。然后,她用双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像基督徒抓住基督 的手一样。她苦恼的、昏乱的说:“我怕穿帮!我真的怕!请你帮助我!请你!”
  “洁舲,洁舲.”他安慰的、温柔的低唤着。“信任我!我们曾经一起度过难关,这 次,也会度过的。只要你不说,只要你不说!”
  “可是……可是……”
  “我们可以把故事说得很圆,你肩上的伤疤,是小时候玩爆竹烧到的,其它的伤痕, 大部分都已看不出来了。至于……那回事,相信只要你不说,就不会穿帮。现在的知识, 大家都知道摔跤运动都会造成……”
  “你说过,我们不欺骗!”她更紧的握住他。“我不能。我……不能。不能这样对待 展牧原,这样……太不公平,太不公平!”
  “人生本来就不公平!对你来说更不公平!”他有些激烈。
  “真相对展牧原就公平了吗?你以为呢?洁舲,你用用脑筋吧!他怎样看好?一条 洁白的小船?”
  “哦!老天!”她喊。
  “你没有对不起他!”他更激动了。“你是完整的、簇新的,你是何洁舲,你没有对 不起他!”
  “不,不换换弧”她喊着,返身往屋外奔去。“我不能!秦非。我宁可和他断绝来往, 我不能欺骗!我以为我可以摆脱过去!现在,我知道了,我不能!挝挝挝挝挝永远不能!”
  她哭着跑走了。
  秦非怔怔的站在那儿,怔怔的,站了好久好久。
  失火的天堂(2)洁舲  5宝鹃在天还没亮前,就走进了洁舲的卧室。
  洁舲还没起床,听到门响,她翻身朝门口看,宝鹃穿着件淡紫色的睡袍,在晨光微 现中走向她。她往里面挪了挪身子,宝鹃就在她空出的位置上躺下了。她们挤在一张床 上,像许多年前,她每次从恶梦中惊醒,宝鹃都会这样挤到她床上来,一语不发的用双 手搂住她,直到她重新入睡。那时,她总是习惯性的称宝鹃为“宝鹃姐”,称秦非为“秦医 生”,直到他们双双抗议,认为这样太公式化了,太生疏了,太客套了,太不像“一家人 ”了。
  “美国人的许多习惯我都不喜欢,但彼此称呼名字实在是干净利落!”秦非说:“洁 舲,改一改吧!别让我永远把远把你当病人看待。”
  “那么,我叫你秦大哥!”
  “哎哟!”宝鹃叫:“你还是何小妹呢!省了吧!洁舲,人取名字,就是为了被别人 称呼的!否则,大家都可以没有名字,只称地位、职业、学位,或小姐先生就好了。你 为什么要取名叫洁舲,因为你是我们的洁舲.而我们呢,是秦非和宝鹃。”
  她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把称谓改过来。至今,她偶尔还是会喊一声“秦医生”或“宝 鹃姐”,那必定是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好比她感冒了,秦非为她开药,或宝鹃为她打针的 时候。
  现在,宝鹃又挤在她的床上了。用一只手支着头,宝鹃在晨曦中打量她,用另一只 手拨开她面颊上的头发。
  “嗯。”宝鹃哼着。“眼皮肿肿的,看样子你一夜没有睡。”
  洁舲无奈的闪出一个微笑,很快的,那笑容就“闪”掉了。
  “洁舲,”宝鹃正色说:“秦非把昨晚你们的谈话都告诉我了。我想,我们还需要” 女人对女人“来谈谈你的问题。”她开门见山,就导入了主题。“你愿意谈吗?”
  她点点头。
  “我想问一个最主要的问题。”宝鹃坦率的注视她。“你有没有爱上展牧原?”
  洁舲垂下了睫毛,半晌,她的睫毛扬了起来,眼珠乌黑,眼神真挚。
  “我想,我很被他吸引,他有许多缺点,有些狂,有些傲,有些自负……可是,他 居然有这些狂傲和自负的条件,他懂得很多东西。他对文学了解不多,却能很快的进入 状况,对不了解的事,从不充内行……他最可爱的一点,是在诚恳与忠厚之余,还能兼 具幽默感。”
  “够了,”宝鹃微笑起来。“而你,准备放弃他了?”
  “其实,”洁舲沉思的说:“我们并没有进展到讨论婚嫁的地步,总共,只是这个夏 天的事情。他也没有向我求婚,我想,我们实在不必急急的来讨论这问题。说不定他手 里握着一大把女孩子,等着他慢慢挑呢?”
  “他是吗?”宝鹃追问。
  “是什么?”洁舲不解的。
  “手里有一大把女孩子吗?”
  她的睫毛又垂下去了,手指拨弄着枕头角上荷叶边。她的面色凝重,眉峰深锁,牙 齿轻轻的咬住了嘴唇。
  “好!”宝鹃坐起身子来,双手抱着膝,很快的说。“我们现在姑且把展牧原拋开, 只谈你。洁舲,你已经二十四岁了,你长得很美,追你的人,从你念高中起就在排队, 秦非医院里那位实习医生小钟,到现在还在做他的春秋大梦。这些年来,你把所有的追 求者都摒诸门外,我和秦非从没表示过意见。因为,说真的,那些追求者你看不上,我 们也还看不上呢……”
  “我不是看不上……”她轻声嗫嚅着。
  “我懂。”宝鹃打断了她。“你的自卑感在作祟!你总觉得你没有资格谈恋爱,没资 格耽误人家好男孩!所以,你就在感情没发展前就把别人的路堵死,让人家死了这条心! 你有自卑感,是我和秦非的失败,我们居然治不好你!再就是那位心理重建的李子风! 当什么心理科医生?干脆改名叫李自疯算了,也给你治疗了七八年,还宣布你完全好了, 我看你……”
  “宝鹃!”洁舲忍不住打断了她。“我最怕你!”
  “因为我总是一针见血,实话实说?”宝鹃锐利的盯住她。
  “好,你自卑。那么,你干嘛招惹展牧原?”
  洁舲吓了一跳。
  “我没有招惹展牧原!”
  “你没招惹他,怎么和他一再约会?怎么不在一开始就把人家的路堵死?怎么不让 他早点死心……”
  “这……”洁舲嗫嚅着。是啊!宝鹃言之有理。怎么开始的呢!是了,都是小中中哪! 什么黑蚂蚁、黄蚂蚁、养乐多、卡里卡里,还外带要嘘嘘!就是小中中促使他写了那首 打油诗,也就是那首打油诗让她心有不忍!是小中中在暗中帮了他的忙!现在,宝鹃反 而把罪名扣到她头上来了!她急急的按住宝鹃,说:“这有原因的!都是小中中闯的祸!”
  “你说什么?小中中?”宝鹃伸手到她额上去试热度了。
  “你有没有发烧?”
  “你听我说!”洁舲把宝鹃的手压下去。她开始说那第一次的约会,说小中中如何吃 冰淇淋,又吃圣代,又要看电影,如何一再表演,如何宣布吃了蚂蚁和小洋葱,如何草 草结束了那约会,如何收到展牧的小纸……说完,怕宝鹃不相信,她跳下床,去书桌抽 屉里,翻出了那张纸条,递给宝鹃看。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