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脑海滚出去

5 身世揭晓


杨文博刚刚登上校车,东皇泽就在他的脑子里喋喋不休起来:“我看好那个叫展颜的丫头了,你把他弄到手。”
    杨文博敷衍道:“我还是先让你吃顿好饭再说。”
    校车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比潮水一般的小轿车高了一头。
    车内很凉快,杨文博抹了抹汗珠就趴在车窗上看这个陌生城市的陌生风景,行道树整整齐齐,高楼大厦比比皆是,行人车流络绎不绝,这是一个喧嚣繁华的大都市。
    东皇泽的震撼比杨文博还甚,东皇家有九重宝塔、有百米摘星台,可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些建筑,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
    校车行到一个十字路口时,杨文博看到一块写着着S大和箭头指向的巨大交通指示牌,心里估计是给开车送孩子的家长看的。
    他不羡慕坐轿车的人,他也是坐过轿车的,虽然很破很旧。
    那是他高一的时候,化学老师带他们去市里参加理化竞赛,小轿车开了很久,过了好几个收费站终于到了考试点,化学老师把准考证一一发给了他们。
    第一个拿到准考证的同学咦了一声:“竞赛时间怎么是昨天啊。”
    化学老师拿着准考证看了好多遍,又问了考试点的门卫,确认考试时间就是前一天,整个人都没了神采,反复念叨“应该早点把准考证给你们”、“我老糊涂啊”、“我就是怕你们把准考证弄丢了”。
    小轿车回程的时候,化学老师忍不住哽咽起来:“我浪费了学校几百块钱,还耽误你们考试。”
    他已经记不得那时候的感受了。
    校车停在了气势磅礴的校门口,S大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行人从校车内鱼贯而出,只见校门口三三两两站着身穿志愿者服饰头戴红色遮阳帽的学生,手里举着表明各大院系的牌子,杨文博走向了一个举着法学院标牌的学生。
    刘燕举着标牌,她很想喊声“XX学院的到这边来”,可是她喊不出来,憋得脸都红了,突然看到一个漂亮的小男生向她走过来,脸更红了,憋出一句:“你是法学院的吗?”
    杨文博点了点头,“是的。”
    “呃,嗯”碰到杨文博这样话少的主,刘燕突然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只僵硬地把标牌递给了别的志愿者,对杨文博说,“我带你去报名。”
    杨文博再次点了点头,“好。”
    刘燕很安静地在前面带路,
    “这个丫头长得也不错,你一并要了,”东皇泽的声音响了起来。
    杨文博已经懒得搭理他了。
    报名的人很多,各个地方都是长龙,刘燕虽然内向,办事能力却不错,嘱咐杨文博和她分开排队。
    一干繁杂的手续办完后,已经过了一个钟头,让杨文博颇为过意不去,要了刘燕的手机号码表示过几天请他吃饭。
    刘燕犹豫了一下,之前的男生都要过她的号码她一个没给,不过看了看杨文博漂亮的面孔、清澈的眼睛,她还是把号码给了对方。
    经过这一个多小时的相处,刘燕和杨文博从陌生人升级到了认识的人,刘燕的话也多了起来,看到杨文博只背着一个帆布包,奇怪道:“你就这么一点东西吗?”
    “是的,我东西少。”
    “你一个人来学校报名的吗?真厉害!”
    “算是吧。”
    “你多大了啊,怎么看着那么小?”
    “快十五了。”
    快十五了就是十四呗,刘燕知道男生都喜欢把年龄往大了说,他以为杨文博只是看着显小,没想到人是真小,比她小了整整六岁,她已经那么老了吗?
    杨文博没去注意小姑娘的心理挣扎,他打量着学校里的景色,看到一幅绷在电线杆上的条幅时停下了脚步,条幅内容如下:
    “致学弟:学姐是我们的!学妹也是我们的!”
    这条标语的下面被人用蓝色彩笔加了一句:“学弟还是我们的!”
    刘燕顺着杨文博的目光看去,脸都臊红了,这事虽然不是她干的,却是她舍友干的,而那时她在放风。
    杨文博只是好奇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迈开脚了,事实上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熟悉一下校园标语文化。
    刘燕送杨文博到了十号宿管站就回去继续迎新了,杨文博在宿管阿姨那做了个登记,取了床卡和钥匙,就去找自己的宿舍了,三楼,真是个不错的位置。
    崔浩对着穿衣镜摆了几个POSE,理了理头发,对另外两人问道:“老大我帅么?”
    王峰对着电脑,鼠标点得啪啪作响,“还有一个没来呢,老大叫早了。”
    田复抱着英文书,正念得顺溜的时候被崔浩打断了,不高兴地回了句:“你怎么不问魔镜魔镜,天底下最帅的人是谁啊。”
    杨文博打开门进来的时候,三人镜子不照了、游戏不玩了、英文书不念了,有志一同看向了门口,自己的排位顺序即将揭秘,那六颗闪亮的探照灯晃得杨文博眼晕。
    崔浩皱了皱眉,“小弟弟,怎么乱串门啊,你家大人呢。”
    杨文博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卡通、床卡,“我是住308吧。”
    三人头凑头看了看杨文博的一卡通,还真是啊,长得真面嫩,齐声问:“你几岁?”
    “快十五了。”
    “我是老大崔浩,丰满点的是老二王峰,戴眼镜的是老三田复,”崔浩拍了拍杨文博的肩膀,“现在你是老四了。”
    王峰翻了个白眼,“你还不如叫我小二呢。”
    田复也翻了个白眼,“那我不就是小三了?”
    崔浩斜了两人一眼,“别搁这儿教坏小朋友啊。”
    事实上,杨文博完全没听懂他们三人打的机锋,他只知道小二是古代酒楼的跑堂,至于老二小三什么的一概不知。
    宿舍的床是上床下桌的款式,床上有一个绿色的大包,打开来看,有一床白色蚊帐,一床席子,两床褥子两床被子,两个床单两个被套,一个钢盆一个塑料盆,一个不锈钢杯子,一个蓝色塑料热水瓶。
    咦,桌上还有一本学生会印制的校园攻略手册。
    杨文博翻了翻,内容挺丰富的,有校园平面地图,有各大食堂特色介绍,有学长学姐经验谈,还有校园注意事项,如出图书馆时检查有无未借阅的图书,如后山保研路灯光昏暗尽量绕行等等。
    崔浩仍在照镜子,王峰仍在玩单机,田复仍在背英语,而宿舍的走道、阳台上摆着一地行李箱,杨文博不由问道:“你们不收拾东西吗?”
    崔浩理好衬衫的领子,邪邪一笑:“学妹是我的,学姐也是我的,学长还是我的,我先下手钓MM”
    王峰眼不离屏幕手不离鼠标,“等过了这一关就收拾。”
    田复放下厚重的英文书,揉了揉细瘦的手腕,“累死了,过会儿再说。”
    杨文博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收拾好了东西,斜跨着帆布包道:“我下去买点东西。”
    崔浩:“我也去。”
    王峰:“等等我。”
    田复:“算我一个。”
    于是一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Q市女子监狱,监区和监狱大门隔了一个空旷的操场。
    杨慧从监区一步一步地走向大铁门,出了监狱大门,她就是自由身了。
    无数人曾叮嘱她,出狱的时候不能回头,所以她一直没有回头,这条路很漫长,漫长得让她心里发慌。
    当终于出了监狱大门的时候,杨慧的眼泪汹涌而出,彷佛要流尽这一生的眼泪。
    监狱里不能哭,哭会带坏其他犯人的情绪,会被关禁闭,关了禁闭就完不成劳动指标,完不成劳动指标就要扣分,分少了就不能申请减刑。
    为了从监狱出来,她拼命劳作,拼命加分,争取减刑,十四年了,她终于出来了。
    她真的后悔了,她不想死,她还有阿爹,还有文博,她为什么要死?她恨透了沈明远,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毁了自己的一生,他骗她说自己是打工的,他骗她说自己没结婚没有女朋友,她怀孕的时候他终于不骗了,不是因为孩子,只是嫌弃她隆起的肚皮太难看。
    他高高在上地蔑视她的贫穷与无知,他甚至蔑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她真傻,以为断了沈明远的孽根就是报仇了吗?不,她进了监狱,沈明远还是照样过他浪荡的大少爷生活,他有老婆有儿子,他什么都不缺。
    杨慧穿的还是十四年前的衣服,身上只有几块钱,袋子里是自己的生活用品,大部分出狱的人是不带东西的,嫌晦气,但她没资本不带。
    夏天的阳光很热烈,杨慧攥着那几块钱,不知何去何从。这些年她想家都想得快疯了,可她现在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
    这十四年中国的变化太快,或许她连怎么回家也不会了。
    杨慧一边走,一边憧憬着回家的景象。阿爹的土坯房应该变成砖瓦房了,文博应该念初二了,大侄儿应该娶媳妇了,大侄女说不定也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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