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苍苔之公尝玉箫

第83章


  宫青和苍梧对视一眼,有种被耍的感觉。
  这个亦箫,不容小觑!得提防着点!
  一进赌坊,污浊之气便扑鼻而来,各种气味混杂,我险些吐了。
  宫青挡在我身前,侧头道,“你还是先出去,人我来…”
  不待他说完我便推开他,调息往里走。他无奈,跟了上来。
  末等赌坊正如其名,人多嘈杂,有人进来根本就没人发觉,好几大帮人围了几个赌桌,谩骂声哄笑声打闹声此起彼伏,这桌子笑得肆意猖狂,那桌子骂得狗血淋头,像是进了炼狱似的,被地狱之火烈烤受尽无间地狱酷刑的厉鬼发出的阵阵哀嚎,个个青面獠牙,面色惨白,行尸走肉,醉生梦死。进了赌坊,便是还原根本,显现出自己最真实的那份面貌。
  我其实挺同情他们的。
  和现代人买彩票上赌桌一样,若是谁都衣食富足平安喜乐,又何至于会流连赌坊,追求那微乎其微的胜算和好运,赢得一些可怜的银钱,他们压力太大,无处释放,便上了赌桌,殊不知自己的生死也被送上了赌桌,赢了,便活着,输了,便死。但输赢之间的间隙并不大,只因有时候人生没有输赢,输了也是赢了,赢了也是输了,正如生既是死,死既是生,生生死死,真真假假,都是虚妄。
  等我想完一圈,宫青已经在跟赌坊里的伙计说话,打听老赵。
  我走过去,伙计正在回话,“这位爷真是不好意思,这赌坊每天人来人往的,小的着实记不住名字,认不了您要找的人!”
  宫青皱起眉,按理说老赵闹出卖女儿这等事还被藏凤户抓了去,不至于没人知道,只怕是有人有心不肯讲出来。
  待伙计走远,我问宫青,“你有什么办法?”
  “看来只能依次问过去了。”
  我看他一眼,“我倒有个办法,不过等下你别拦我,得配合我。”
  宫青抬眼看我,闹不懂我又要做什么,想应我又怕应我。
  我也不管他应不应我,径直走到赌坊上首的地台上,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
  宫青站在台侧看我,伙计想要把我拉下来,宫青拦住他,给了他一锭银子。伙计便退了下去。
  我看了半响,没人注意到我。看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些词不仅跟我无缘,跟下面这群赌鬼也没什么缘嘛。
  赌徒嘛,除了高雅点想图个乐子的,其他都是为了钱。可我毕竟不是龙都首富,所以还没豪气到要撒钱雨的地步,于是我让宫青站过来。
  “等会儿你就对着下面喊,‘凡赵姓者,站出来,上五十两;这其中凡有妻女者,受赏百两;再其中卖过女儿的,受赏两百两。’如此,那老赵也该出来了吧?”
  宫青蹙眉,“为何不一开始就喊卖过女儿的老赵上来聆赏钱?”
  “你要是大庭广众撒了泡尿,过会儿有人叫你去领奖,你会去吗?”
  宫青吃了我一记白眼,我拍了拍他的肩,退到帘子后面悄悄偷看。他叹了口气,随即照我说的开始喊话,起初没人鸟他,于是他扔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在台上。
  那一声银子落地之音像是带有魔力似的,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于是末等赌坊里顿时一片安静,不同寻常的安静,带着压抑紧绷着的气息。
  宫青喊出了第一句话,赵姓出列。
  有不少人站了出来,其余非赵姓者被推到后面,长吁短叹,生不逢姓。宫青让伙计依次赏了五十两,约二十来人;接着又喊有妻女者,筛选了五人左右;剩下的卖过女儿的,筛选了八九人,只剩下三个人了。
  宫青望着他们,正欲问他们的女儿可有名唤英莲的时,我忙跑出来拽住他,对他摇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
  “听说英莲报了官,不知道官府什么时候到?”
  下面刚巧‘偷听’到我的话,立时炸开了锅一般,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哄闹咒骂胆小害怕者不一。伙计瞪了我一眼,忙安抚下面说没有这回事,藏凤户开赌坊合法经营,就算官府来人了也不敢怎样。
  我明显看到方才那片慌乱中,三个赵姓人中,有一个人的目光微闪,却没有发作,不似其余两人那般慌乱,甚至听到我说英莲时身子微动。
  我看向宫青,他了然点头。
  觉得差不多了,我便打算离开。哪知刚行至门口,整个末等赌坊两面的门突然关了起来。
  我皱起眉,宫青挡在我面前,质问伙计,“你这是何意?”
  赌坊里的赌徒也没见过大白天的突然把门全关上是什么意思,顿时闹哄哄喧嚣起来。
  伙计们不语,只一溜烟排着长队,齐刷刷人墙般的堵在了门口。赌徒们已经撩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时,我方才站过的帘子后面忽然走出来几个人。
  我定睛一看,不由得皱起眉。是迎万乾,还有几个狗腿子。
  那些个守门的伙计们立马跪下,齐声拜倒,“属下参见门主。”
  守门的一跪,那些平日里没见过世面的赌徒立马也被这称呼和气势给吓住了,不明所以的齐刷刷跪下,就像战争片里中了枪一般倒成一片,装死的装死,只要不躺枪便好,我下意识去看那个认定的老赵,他果然迟疑了片刻,待人都跪得差不多了,他才一咬牙也跪了下去。
  所有人都跪下了,所以我和宫青两个站着的人,在这片人海中很是扎眼。
  宫青挡着我,仍想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不合时宜的轻笑起来,宫青眉蹙得更紧,忍不住瞪我。
  我的笑声在安静的屋子里自然分外刺耳。看着人挤人差点跪不下发生踩踏事件的赌室,我从宫青的背后走出去,看着台上仅有一面之缘的迎万乾,道,
  “迎老爷近来可好?”
  迎万乾见到我自然十分吃惊,他料到宫青来历不明,却不想我跟宫青有关。上次他与苍霜荷在苔家欲置我于绝境,只不过后来我突然失踪了,连个人影都找不着,现下又突然冒出来,怎么可能不吃惊?
  老狐狸果真镇定,对我笑脸相迎,“原来是疏疏呀,我当是谁呢,手下人如此大惊小怪,你姑母可想你了,怎么,来赌坊了也不去我府上坐坐,桪儿现下不在,你既来了龙都,便把迎府当成你的家,我会让府上府下替桪儿好生照顾你的。”
  我仍是轻笑,“迎老爷客气了,苔府几月前不识抬举得罪了您,现下怎么好意思没脸没皮的到贵府上去叨扰,我爹从小就教导我脸面很重要,人不要脸无敌,疏疏不敢跟您比,所以多谢迎老爷款待,小女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宫青在原地走了两步,想引起我的注意。我假意不看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现下我们斗不过迎万乾,不能与他硬碰硬,偏巧我说话却是半点面子也不给迎万乾留,还是在如此多的下人面前,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我向迎万乾微微颔首,转身就走向门边。那些伙计未得允许,自然不肯让路开门。
  我不回头,冷笑一声,“迎老爷这般想要留客么?难不成这一屋子赌客,你都要留么?”
  迎万乾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那我便是留你,那又如何?”
  我咬唇,却又听他道,“我若不带你回府,你姑母定要怪我礼数不周,将来你公公婆婆要是怪罪,我们可都吃待不起呀!何况,满屋子的人,都在跪求你留下,若你不肯留下,那他们—恐怕就不会像平日那般大大方方走出隐龙斋了……”
  我呸!
  我在心里啐了他一口唾沫。宫青将我老母鸡护小鸡般护在身后,生怕我被人伤着导致六个月发生意外。
  环视一圈,看来我今儿真是非得去迎府走一遭不可了?
  我沉默了片刻,抬眼看他,“要我去迎府也可以,不过我不要与你同行。”
  他僵住,“也好,你乘轿,我骑马在后。”
  “我说我不要与你同行,你没听明白吗?”
  我如此抢白于他,无非是想激怒他,让他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以及对我的险恶之心,可惜他道行太深,仍笑道,“也好,那我便让珂冬来接你,如此便说定了!”
  他看了看我,像是黄鼠狼终于看到猎物踏进了它的陷进区,不待我回答,便满意的从帘子后退去。
  一屋子赌徒顿时从噤若寒蝉开始呱呱青蛙叫,皆是松了口气,我感觉到有目光注视我,抬眼看去,竟是那老赵,见我看他,他立马转移视线,与身旁的人闲话起来。
  宫青劈头就问我,“果真要去?”
  我还没回答,只觉房梁上突然掠过一阵风,我人就被带起,整个人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还来不及喊宫青,只觉得吭哧一声,屋顶破了个洞,我随着那轻柔的风飞得好远好高,我看到了身边的白云,感受到清新的微风,还有与我齐飞的小鸟,往下一看,尽是青瓦灰墙,翠柳掩映,湖塘春色,美不胜收!
  原来我会飞了?
  等等,难道又要穿回去了?
  刚这么一想,突觉腰间一紧,头顶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是风景好看,还是我好看?”
  我吓得差点掉下去,双腿登时都软得没有知觉了。双手下意识就去抱这人的胳膊,幸而那只手搂着我,我头也不抬,愤愤骂道,
  “公尝玉箫,你个贱人,伪君子,变态狂,有本事咱们去地上,欺负我不会轻功,即便你吃我豆腐我也不敢叫你丫的松手,你个阴险小人,你个乌龟王八蛋!”
  “你想去迎府?”他避轻就重。
  我忙摇头。
  “那就对了,跟我走吧!”
  “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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