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苍苔之公尝玉箫

第73章


  当然这些是没有人告诉我的。
  苍心宫便是用这种类似的方法,掌控了不少江湖中人为其所用。
  我不及多想,英莲便嚷着要回去了,她一夜未归,她娘又卧病在床,她若还不回去,她爹可能会将她娘给卖了。
  昨日答应了她,我便让苍梧准备马车,送英莲回家。苍梧见我眼睛红肿,不免有些担忧,我推了他一把,让他别磨蹭,晚了英莲娘就危险了。
  宫青站在我左侧,我突然想起什么,问他,“你昨日,为何唤苍梧叫商赤?还有那个徵白是谁?”
  “苍梧本名便是商赤,后来随主子改姓苍。徵白我也没见过,和我、商赤一般,都是主子的侍从。”
  我暗自吃惊,苍亦桪是有多少个侍从,怎的还有侍从连面都没见过。
  将英莲送回家,她爹竟然不在家,想必又去了赌场或酒馆。
  我让宫青给英莲一袋银子,她死活不肯收,说家里要突然多了那么多钱,她爹肯定会变本加厉的,还不如穷点,他纵使一直堵,也会有所收敛。
  “万一他又要把你卖了怎么办?”尔术气不过。
  想到尔术方才在马车上说的:尔术从小无父无母,被人抓去当童工搞杂耍,夜夜都要被那恶贼毒打,后来那个杂耍的赔了生意,把她拉到大街上去卖,她好几次想要逃跑,都被逮回去吊起来又是一阵打。再后来,她又逃跑,不过这一次,她被人救了,带到了天山冢,后来跟了无风。可这段记忆她一直都记得,可能怎么忘都忘不掉,便索性刻在脑子里了。
  英莲笑笑,“世事无常,人各有天命,不悲,不喜,方能长久。若不能长久,那也是我的命,我认命!”
  尔术气得不再理她。
  我看着英莲,觉得她倒有几分豁达,是个不错的女孩子。
  苍梧请的大夫来了,给英莲娘诊了脉,说是风寒过重,拖延太久,再晚些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见大夫要开药,英莲忙连连摆手,“不用了,我娘不能吃药。”
  “为什么?”这下轮到苍梧都惊讶了,生病了也不吃药?
  英莲红着眼眶看了她娘一眼,垂眉道,“爹回来要是闻到药味,会打我和娘的。”
  “他到底还是不是人呀,你娘不吃药怎么好,你们娘俩这么忍气吞声纵容他,根本就是自找苦吃吗不是?”尔术双手叉腰,越发想不通,恨铁不成钢。
  英莲沉默的垂下头,攥着双手直掉泪。
  我想了想,便让苍梧随大夫去抓药,然后在医馆加工一下,将药磨成粉末状,制成一粒一粒的药丸,然后拿回来给英莲娘服。虽然中药味还是有,但比煎服的气味肯定弱一些,也不易被发觉的。
  “您怎么也这么怕着她爹,难不成她们就得这样偷偷摸摸么?”
  我看了尔术一眼,“你现在有更好的办法?”
  尔术垂下眉,这下倒没话说了。
  苍梧依言随大夫去了,我让尔术留下来陪英莲娘俩,嘱咐她不得再轻率说出些伤人的话,她应了一声随即问我,
  “您要去哪里?”
  “你不是说治标不治本么,现在就去治本。”
  英莲惊道,“夫人您要去找我爹?不行啊,我爹在的那赌坊鱼龙混杂,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人,夫人您有身孕,不能去!”
  我摆摆手,笑道,“正因为我有身孕,有人作伴,才不怕,放心,等我将你爹带回来。”
  其实我想说的是,按照穿越文的逻辑,女主角就是吃了唐僧肉外加金钟罩铁布衫,怎么死都不会死的设定呀。
  宫青跟着我,“我进去就好,你在外面等我。”
  “不,我要进去。”
  宫青皱起眉,“英莲姑娘说的没错,赌坊鱼龙混杂,不适合怀有小少爷的你。”
  我想着他怎么苍梧俯身了,停下脚步回头道,“我要带六个月去见见世面,这是胎教的最佳境界,我走过的名山大川小楼作坊就是六个月见过的,都说娃娃要赢在起跑线上,我的六个月怎么能在腹中就输了别人呢,定然要比那些深闺里的小宝宝见多世面才体现六个月的与众不同呀!”
  宫青眼角抽了抽。想说见世面非得去赌场见世面么?但看我一脸兴奋拦是拦不住了,便也不再规劝,暗下决心,等下若是出了岔子定要速战速决,护我周全!
  龙都城最大的赌坊要数藏凤户名下的头号赌坊——隐龙斋。这地儿不仅名字起的雅,连格局都跟一般的赌场不同。亭台楼阁,湖光山色,帷幔翩飞,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赌坊按照甲乙丙丁子丑等划分等级赌室。最上等的,自然是甲级赌室,一般属王孙贵胄的专享。接下来便依次是朝中大员,龙都公卿世家子弟等等,最末,便是些鱼龙混杂的江湖小混混等地位最低贱之人的赌室。
  规格不一,待遇自然也各异。
  门口接待的伙计见我很有福相,当然是肥出来的,肚子也微挺,略有些吃惊,再看身后的宫青,立马笑脸相迎,谄媚道,“这位爷,您这是要去往几等赌室呀?乙等,丁等?”
  我故作沉默,宫青扫了我一眼,对伙计道,“最末一等。”
  伙计脸色微僵,随即又堆满笑,“爷可以不用去最末一等的,凭爷您的身份打扮,去……”
  “最末,带路!”宫青径直打断他的话,走近我,然后侧头看脸色古怪的伙计。
  伙计只等垂头领着我们去末等赌室,一路上也不见说话,我和宫青对视一眼,觉得有些不自在。
  七拐八拐,总算在一处僻静之处听到赌场应有的那种喧闹之音,还有污秽的谩骂声。
  伙计朝我们点点头便一溜烟的跑了,我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该不会打草惊蛇了吧?”
  宫青看了我一眼,忙走上前一步,唤住伙计,伙计立马又屁颠屁颠跑回来,两眼发光,“爷是打算换赌室了?”
  “打赏你的,拿去吧!”宫青给他扔了一锭银子。
  伙计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转瞬即逝,笑得乐开了花,“那爷玩好,有事只管唤小的。”
  宫青走过来,我看着伙计,又看了看他,“你是故意的!”
  “进去吧。”宫青不置可否,帮我推开了末等赌坊的门。
  到了迎府,西边那一片,黑压压的一座城,堪比龙都城正中的皇城了。迎府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厚重大气,气势上实在压人。
  苍梧跟门口的守卫打了招呼,不准进。说了好话,不准进。塞了银子,不准进。苍府远亲,还是不准进。
  总之一个字,没门。
  苍梧垂头丧气的回来,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我踮起脚摸摸他的头,像外公安抚阿笨那样,然后调头看宫青,他对我笑笑,走上前去跟守卫说什么。
  果然,不出三秒,宫青回头看我们,守卫已经前去叩门,让里面放行。
  我绕到后面推了目瞪口呆的苍梧一把,快点进去呀发什么呆!苍梧愤然看宫青,而后扭头哀怨的看我,凭什么呀!早知道他厉害让他去说呀,让我吃了闭门羹他倒落了个好,你们肯定是故意的!!!!
  刚进了大门,我们就被要求蒙住双眼,由人带到会客厅。别人的地盘,他们做主,只好蒙上眼睛,小灰也被收走了,说是一会儿再送回来,难不成我们还会对一只小乌龟做手脚,真是,也太小心过度了!!
  苍梧对方才的事还念念不忘,不敢跟我贫就在宫青的耳根子旁一个劲问,你方才说了什么方才说了什么才说了什么说了什么了什么什么么……
  于是整个黑暗过程中除了我们一行的脚步声,便只有苍梧碎碎念的盘问,加上宫青自始至终的无视加沉默还有我的窃笑。
  感觉到似是从长长的回廊走到了开阔的地境,我听到苍梧说,总算到了,哟,地儿果真不错。又听见脚步声向我走来,是宫青在说,我来帮少奶奶解开…话说了一半却断了,接着便不再有人说话,倒是不少脚步声整齐一致的渐渐响起远去……
  我听得纳闷,伸手自己便去解那蒙眼的黑布。手刚摸到布条,一只手便握住了我的手,我吓得心一惊,脱口便问,“宫青?”
  不见应答,又喊了一声,“苍梧?”
  依然听不到回答,我心下一紧,呼吸一急,左手肘往后就是一击,不料那人轻巧避过转即又握住我的左手,双手被他攥住,还能察觉到他手心薄薄的茧子,我气躁了一瞬,随即细想了一下,了然道,
  “迎珂冬,欢迎你六表嫂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呀!”
  言罢侧耳细听。
  两个松气声,一个笑声响起,“此种方式你都能猜出我来,看来我在你心中,分量不轻!”最后四字他压下帮我解下黑布,在我耳侧喷气。
  我一个哆嗦跑开老远,终于适应白光瞪他,本想说几句寒碜他的话,却在见到他只剩一只眼的情景下噤了声,有些不忍。
  宫青和苍梧还站在门边,我松了口气。
  迎珂冬一直看着我,自然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他皱起眉沉下脸,“你是在可怜我?”
  “我没有。”我自顾自地坐下,“你有什么值得我可怜的。”
  迎珂冬仍是一身紫棠色华服,仍是玉树临风,只是他的眼,终究少了一只。我不由得有些叹惋,公尝玉箫实在是个狠角色。
  不过迎珂冬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么一想也觉得他并不冤枉,只是替他爹娘背了黑锅。
  他不言,我不语。一时倒安静了。
  他看了我半响,见我不搭理他只顾想自己的,他只好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给我倒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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