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

疏影也过来扶了。
  佳玉看着他们说：“佳玉无状，让父母操心了。今日的事情怪我自己，顷禾本是善举，那个女子我也见过的，是个正经尊贵人家的女子，只为一时栖身，暂避在我们店面里。近日来我也因为身体不适有些焦躁，加之疏影一天没回来，我也是一时心急，其实没有什么事情。父母不要责怪顷禾，他一向待我甚好，别说他对那女子无心，就是有心，领了回家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倒是我如今有些矫情了，都吃饭吧，我也坐下来吃。”
  林沐之见她如此，叹了一口气，林夫人爱怜道：“玉儿！莫要再说了。”疏影也掉了泪，坐在她旁边叫到：“玉姐姐，你不要这样！”顷禾低了头，说不出一句话。
  这事就这么平息了，只是林家空气中，总是若有若无的飘出点尴尬的气息，这种感觉，让每个人都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顷禾果然少去了店里，他尽力照顾着佳玉，佳玉的镇静，让他原来那些想解释的话语，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他们默默看着对方，不知道说点什么。疏影也时常过来看佳玉，但她总是害怕看到佳玉的眼神，仿佛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倒是咏嘉一天天惴惴不安，本知道相思无益，只不过想等到归家的那一天，她坦坦荡荡地跟顷禾道别，只给他留一个永远的美好印象，现在家国梦碎，无处可归，且被佳玉撞见了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一切都不再平静。
  咏嘉天天看着窗外，却不见顷禾的身影，店里的伙计也不对她说什么。她只是躲在楼上，默默地注视着窗外，期待那个身影。
  顷禾知道咏嘉定会挂念那天发生的事情，却也不好急着去店里，家里渐渐平息后，他差人给咏嘉传了一句“安好”，咏嘉听完终于放下一颗心。
  疏影心里是存不住事情的，她终于按捺不住，尽管崇如一再嘱咐她，佳玉正在非常时期，不可以情绪波动，她还是认为两心释然才是让佳玉安心的好法子。
  疏影端了水果去到佳玉的房间，佳玉吃了水果，淡淡地说：“疏影你去吧，我要歇息一会儿。”疏影再也忍不住地说：“玉姐姐，从此我们就生分了，是吗？我拿你当我的亲姐姐，我在这个家的日子不久了，咱们都高高兴兴的，好吗？”
  佳玉看着疏影如此动容，眼里忽然盛了泪说：“疏影，我知道你难受了，你觉得你受了冷落。可是到头来我发现是我错了呢，那天，我那么担心你，一个好好地待嫁女子，我怕你一时走了偏路，我急着去找你，你们都不在，我只能去找你哥哥商量，谁曾想，碰见那一幕，哈，原来是我白操心，我何苦来管你们的事情！”
  疏影听了也忍不住哭起来：“玉姐姐，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只是想有一天和他独处的时间，以后就不会了。哥哥他，从来没有对咏嘉有过心思，他只是怜惜她身世，只是关心她而已，我曾经跟哥哥说，不能喜欢那个女人，哥哥说，他从来没有那个心思，她庆幸自己有一个挚爱的妻子，以后连纳妾都不会的。”
  佳玉听了叹了一口气，对疏影说：“好了，你也别再为这个每日愁苦了，你原本是一个多快活的女子，看看你现在，情太磨人，心也由不得自己，疏影，我不怪你们，我只是自己有些难过，慢慢来吧，我终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的，不会永远这副模样的。”
  疏影从佳玉房中出来，看见顷禾无精打采的样子，顷禾瘦了一圈，连眼睛都青了，疏影想着他们从前情深默契的样子，也嗟叹一声，她对顷禾说：“如今这样，我们都是不愿意的，还是多跟玉姐姐说说话吧，她心里最重要的，就是你了。”
  顷禾摇摇头，无奈道：“我与她之间，从无嫌隙，如今说再多，都是枉然。不是她不信我，而是那一幕，太过残忍，就算所有的一切都能证明我和咏嘉并无感情，但是眼睛里看到的，会永远印在心里，永远也抹不去。只因为，我们从前太过恩爱，就这么短短的一刹那，破坏了所有美好的过往，就在她看见的那一刻，我真的听见心碎的声音，那么清晰。”
  疏影听完，也不再多说，她似乎明白了顷禾的话，就像她明明知道崇如爱她，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要质疑他和他身边的女人，人的心太柔弱了。
  几天的光景，疏影感觉满是疲惫，这大大的院子里，竟是满满的压抑，她透不过气来，本是金秋里一次美丽的出游，只想跟这一年做个完美的道别，却不料意外伤到了别人的心。疏影想起那日佳玉对她说的话，自己觉得无所谓，却没料到中伤别人。
  此时她想到青梅，那个高贵冷艳的妇人，她认为她高高在上，可是她眼里的柔情，不也是只对着那一个人吗，从前觉得，崇如待她只是夫妻的情分，现在想来，若是青梅知情，若是她看见了他们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她会如何？
  从前疏影一直以为，自己和崇如的感情磊落坦荡，她走在梅林里，回忆起点点滴滴，她对自己说：“若是她知晓，若是她看见，是不是也会心碎，自己倾注了一生的枕边人，却把一颗心付给了别人？无意伤人，却早已伤人太深！”
  十七岁的疏影，经过这一桩一件，似乎不再是那个从前的小少女了，她的心里，也开始藏起了心事，原来人终究是要长大的，不可能一生一世都快活无忧。
  “妹妹，我就要来了，我给了你一年的时光，如今你要把他还给我，他的人，他的心，都要统统还给我，把镯子取下来，取下来。”
  “不要，不要。”疏影手一动，眼睛猛地睁开，原来自己在床上，这个梦，太可怕了，从来没有见过梦里青梅的样子，那样狰狞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清风拂来
  秋风阵阵，一片凉爽，没有人不爱这金色的季节。林府门口，马车上，崇如扶下一身白底青花素服装扮的青梅，她终于来了。
  惜若和元甫由丫头牵着，一看青梅进来，便挣脱了小手，一起扑上去，青梅搂住两个孩子，终于忍不住的泪水滚下来，两个孩子，怎么亲也不够。“娘，早上想和爹一道去城外接你，爹不让，说我们太闹。”青梅摸摸元甫的头，又亲了一下。
  “夫人！”采薇与小宛齐齐拜了，青梅点头道：“你们照顾老爷，也辛苦了！”林家人也都上来问候，青梅见佳玉挺着肚子，连忙让她赶紧去休息。“夫人，你辛苦了！”疏影在人群中幽幽说道，青梅走到疏影跟前，一年未见的少女，多了一份成熟的美丽。
  “妹妹，好久不见！”青梅携了疏影的手，一众人进屋去了。待众人纷纷落座，林沐之说：“如今可是真正的热闹团圆了，咱们两家难得如此相聚，真是让人高兴啊。”青梅说：“多谢恩师，如今朝廷和谈了，太后与皇上想必是回銮也快了，京城里还乱着，我们还要打扰一阵子，实在是太叨扰恩师一家了。”林沐之忙摆手说：“言重了。”
  佳玉打量着这位京城贵妇，眼里尽是欣赏，她的一言一行，大方得体，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佳玉总忍不住多看她几眼，虽是一身素服，却也掩饰不了她的端庄美丽，一张淡妆的脸，透出异于旁人的光彩夺目。佳玉不禁又看了崇如，这个冠玉一般的男子，究竟对这位美妇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那么疏影呢？
  疏影坐在一旁，今天的她，话语不多，配合着众人，时不时地笑着，十分高兴的样子。旁边的佳玉看着她的样子，不禁握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疏影感激地看了佳玉，眼睛有些湿润，这一刻，疏影相信佳玉终于明白她，原谅了她。
  接风晚宴疏影吃的很少，等到众人散了，疏影依然待在佳玉屋里，佳玉见她如此，也只得说：“如今到了眼前，只能面对。疏影，从你和他牵手的那一刻，你就知道，你躲不过的，这一天总是要来的，回去吧，好好洗个澡，安安静静地睡觉去。”
  叶儿扶了疏影出来，经过花厅，经过园子，一路听得不少下人对于青梅的赞赏，疏影默默听着，她心里也是赞赏她的，青梅，似乎在任何时候都是那样得体，总是让人由不得转过头去看她，浑身散发着一种花香般的神秘味道。
  疏影走到绣楼前，极力不去看“暗香”一眼，最终上楼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对面楼里亮堂堂的，还能听见孩子的欢笑声，疏影忙低了头，一路小跑地进了屋。叶儿连忙从后面跟上，疏影进了屋，一头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青梅进了暗香，连连夸赞：“恩师真是太费心了。”崇如道：“恩师待我们，当真是很好。”旁边采薇与小宛也点头称是。青梅说：“隔壁的精致小楼，便是疏影的绣阁吧，恩师最是宠爱她，对她当真是不同的。”小宛说：“是大小姐住的。”
  这一晚，青梅有些主动，有些热烈，崇如无法抗拒。深夜，青梅仍然睡不着，她看着同样未睡去的崇如说：“雪仁，总算都慢慢熬过去了，从前真是一度绝望，家不能回，国又如此，真是家国无望，如今一家团聚，回京城也有些盼头了，雪仁，你可高兴？”
  崇如淡淡笑道：“嗯，在这里一年多，远离官场，远离是非纷争，十分清静，倒真是很想念京城的府第了，回去的日子指日可待了。”青梅对于崇如的态度有些失望，她一字一句地听着，却没有得到意想的答案，原来一年的分别之后，所有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
  深夜，崇如辗转难眠，他知道难眠的还有一个人，他看了看旁边的青梅，均匀的呼吸声，想来已经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