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华错

27 严季欢的病


随着裘老九断了呼吸,冷瑟终于摆脱了他的控制。
    他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冷瑟站起来,看着地上的尸体狠狠踩了几脚,而后飞快冲上床铺。
    “苏小鱼!你没事吧?你说话!千万不要死!”
    后者只是静静躺在冷瑟怀中,他的情况显然不算好。冷瑟一摸他的头,满手的血,显然刚刚是重摔之下把他的头给撞破了。万幸的是,他还有脉搏,身体也还是热的,他紧闭着眼睛一直在小声喃喃:“爹爹……爹爹……”
    冷瑟如梦初醒,愣愣地抱起苏小鱼下床,她这才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她首先看到梅三两,本能往后退了一步,但另外一个人的出现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严季欢。
    “苏忘忧呢,他在哪里?”
    眼下她完全没有心思问他出现的原因,她一心只想把苏小鱼赶紧送到苏忘忧身边。只有他能救小鱼,他一定能够治好他。她不想看苏小鱼死,她不要。
    严季欢望着冷瑟,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脸上带着伤和血,还有满脸的眼泪,丑的要命。可是她那双眼睛那样急切地望着他,仿佛他已经是她全部的希望。
    冷瑟简直急疯了,一把抓住了严季欢的衣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苏忘忧呢?苏忘忧在哪里?带我去找他好不好?只有他能救他儿子,你快带我去找他!苏小鱼不能死!他还是个孩子!”
    严季欢瞬间觉得心整个被揪起来了。不容否认,这个女人的眼泪令他难受。一听见她的哭声,他就忍不住皱起眉头,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该去死。
    终于,他将手伸向她的脸,试图擦去她的眼泪。
    而后在冷瑟吃惊的目光中,伸手将苏小鱼接过,跑出门去。他没有忘记牵上她的手。
    屋内瞬间只留下梅三两一人。
    直到再也听不到脚步声,他才敢重重输出一口气,从窒息中恢复,死里逃生。
    他走过去看了眼裘老九的尸体,裘老九的眼睛瞪得很大,充满了不甘心。他在他身后的床上找到了凶器。那柄剑是他的,方才严季欢顺手投向了裘老九。剑的三分之一已没入了木头中,但剑柄在外,显然是活生生穿过裘老九的心口,再刺入木头中的。
    幸亏没有殃及池鱼,梅三两后怕地想,严季欢的功力已经到了何种可怕的地步……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信纸,上面只写着几个字:“带严季欢见冷瑟。”
    刚刚他才收到这封信,就已经看到严季欢出现在镇子上。他来不及多想,只能按信上说的做。现在想起来,如果当时他没有主动带路,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是,那个女人怎么会知道所有人的行踪?
    那个谜一样的女人,又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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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的夜幕已完全笼罩住小镇,空旷的街道上只有更夫偶尔会出现,连一只猫也没有。
    此刻,整个镇上只有一个人影在匆忙前行。
    走近了,才发现那并非是一个人。他的手上抱着一个孩子,右手牵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材不算高,跟着他急急忙忙地跑,很容易被他的身体遮住。他并未去看女子跑得多么气喘吁吁,可是手始终紧紧牵着她,越握越紧。
    走到一个屋子前,他停下身子,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骏马停在他们面前。
    严季欢并未说话,看了冷瑟一眼,送她上马,将苏小鱼递给她,而后自己一个翻身,也上了马,“驾”的一声,马呼啸而出。
    冷瑟只觉得耳边的风快要把她的耳朵吹掉,她紧紧抱着苏小鱼,护着他的身体,心里一遍又一遍祈祷,苏小鱼,你一定要撑下去,你千万不能死。
    眼前有一双手紧紧握着缰绳,那是一双青筋爆出的手,有刀伤,并不光滑,冷瑟甚至能想象严季欢此刻的表情。
    可是,她却莫名觉得心安。
    这个男人,在她最危急的关头救了他。如果不是他,她很难想象自己会变成怎样。这救命之恩,她冷瑟,记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冷瑟的整张脸都已麻木,她缩了缩身子,把苏小鱼抱得更紧些,可是她惊恐地发现,苏小鱼的身体已经不如刚才那样温热,他的眼睛紧紧闭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冷瑟慌了神,匆忙中抓住了严季欢的手臂,身后的人明显停顿了一下,冷瑟回过头飞快道:“还要多久才能到?我怕他撑不住了!能不能再快点!”
    他的唇险险擦过冷瑟的脸,冷瑟的脸已麻木,完全感受不到。严季欢的眼神却明显一滞。他突然将她围在怀中固定,大力抽动了马鞭。
    马飞一般跃了出去。
    再过一刻钟,他们终于赶到了李家村。
    苏忘忧就在村头等,看到骏马飞驰而来,心提到嗓子眼。
    一见到苏忘忧,冷瑟便大哭:“苏忘忧!快救救苏小鱼!你快救他!他不说话了!身子很冷!”
    苏忘忧没来得及计较冷瑟的伤,接过苏小鱼匆忙往屋子里跑,冷瑟急急在后面跟着,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却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严季欢一瞬不瞬盯着她。原本在她脸上的血已经被风干了,脸却肿得异常,显然是被风吹伤的。衣裳几处被扯破,能看到脸上、脖子上、手上有多处的伤痕。她的目光迷离且茫然,仿佛一时并不知身在何处,脸上却有新鲜的泪痕,并且持续不断地流着眼泪,像要把整个人全身的水分都抽干。
    严季欢眉头皱得很紧,突然很想责骂她。他伸出手,正要去擦她的泪痕,却听到有个声音喊:“少,少东家!”
    手就这么停滞在半空,冷瑟回过头,看到有个人打着灯笼站在院门口,她哭得视线模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人似乎确信了,颤悠悠走过来:“少东家,你怎么,怎么受伤了?”
    冷瑟擦了擦眼睛,这才认出他是杂货铺的老伙计来叔。她走上前,勉强笑了笑,喊了一声:“来叔。”
    意识清醒了些,冷瑟猛地想起什么来,一转头,发现刚才站立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
    来叔看出冷瑟受伤,忙引冷瑟进屋。冷瑟一再朝四周张望,并无严季欢的踪影,只好先随他进屋。
    苏忘忧正在给苏小鱼治疗,她愣愣伫在原地,看着苏忘忧聚精会神地替苏小鱼缝合头上的伤口,锋利的针尖穿过那个小脑袋,上面的小辫子都已经被剃掉了。冷瑟看了一会,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那苏小鱼却是一声不吭。
    她再也看不下去,退到了旁边的屋子。芊芊一见冷瑟就惊呆了:“姐姐!你受伤了!你的脸怎么了!”
    冷瑟一瞬间感到疲惫至极,摇了摇头,在凳子上坐下。芊芊的腿伤还没好,无法下床来看冷瑟,只能干着急。过了一会,她竟哭出了声来。
    冷瑟走过去,安抚了她两句,心中百感交集。前天早上还笑呵呵一起聊天呢,谁能想到才一天就遭逢如此巨变。世事无常,实在祸福难料。
    这时候,苏忘忧走了进来,冷瑟一看到他,忙问:“小鱼怎么样了?”
    苏忘忧明显一脸担忧加疲惫,微微点了点头:“他没事了,休息一个月就好。你放心。”待抬头一看到冷瑟的脸,当场吓坏了:“瑟儿,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冷瑟摆了摆手,正想说没事,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直直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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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裘老九所伤加上连夜赶路吹夜风,还有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终于让冷瑟的身体承受不住。她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下午,来叔特地来看少东家,见冷瑟的脸已消了肿,脸色也好了很多,终于放心下来。
    冷瑟这才知道,来叔从前就待在这李家村,当年他是上门女婿,娶了李家村的姑娘,后来为了报恩,跟随冷一世出外打拼,最后留在冷家杂货铺当伙计,一当就是十多年。直到两年前的变故,他才决定回来养老。
    冷瑟结识苏忘忧后,苏忘忧便常来杂货铺,因此和来叔算是熟识。那天也幸亏来叔周旋,这李家村的人才没把苏忘忧认定为杀人凶手。
    聊了会天,冷瑟送走了来叔。她本想睡觉,但突然又想看看苏小鱼,于是前往苏忘忧的房间。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苏忘忧和连贺南掩着门的谈话声。
    苏忘忧道:“那人已经走了吧?”
    连贺南道:“救回小鱼和小瑟后就走了,并没有再回来。谷主可是还有什么事要他办?”
    苏忘忧没有回答。
    连贺南又道:“谷主,其实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说。”
    “那绿瓶子——真的有那么大的作用,能让齐月宫听你差遣?”
    “并非是齐月宫,而是严季欢。”苏忘忧顿了顿,道,“这件事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这次也是不得已,在会动用这个绿瓶子。一来,我知道严季欢还未走远,赶得及过来救人;二来,我也想确认他是不是就是当年那个少年。”
    “莫非,他竟是谷主以前救治过的人?”
    “不错。他的病,正是我和我师父一同救治的。当年我的师父刘三张是江湖中最有名的大夫,而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有一次,师父被秘密请去一个地方救人,回来就跟我说,需要我协助。于是我第一次见到了严季欢。他当时只有小鱼这么大,躺在床上快死了,我和师父千辛万苦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他从小就不同于普通人……怎么说呢,我治疗过很多人,至今都没人比他给我的印象深刻。他的病……不是普通的病。可是再痛的时候,他都从不在人前吭一声。我以前也不知道他就是齐月宫的宫主,上次救瑟儿的时候才起疑心,直到他这次赶过来,我终于确信。”
    “没想到这齐月宫的宫主还有这样的过去……”
    苏忘忧叹了口气,道:“那个绿瓶子,算是给我师父的酬劳。当时那个人跟我师父约定,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见到绿瓶子,就会有人为我师父做一件事。如果他们死了,这个责任就会落到后辈身上。所以,我也算是捡了个便宜。”
    苏忘忧说完了,打算出门煎药,刚打开门,就看到冷瑟直直站在门外,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他。
    他感到有些不妙,微笑道:“瑟儿,你来了多久了?”
    冷瑟才不买他的帐,直截了当问:“苏忘忧,严季欢到底得的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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