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东风

  没一会儿，若白就跑了回来，喘着气对我说，“渡船满了，有人挣着先后上船，貌似闹的挺凶的，”他看着排在我们前面的人，又看了看渐渐西陲的太阳，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要不，我们到客栈住上一晚，明早再进城。”
  我应允，顺手拿出帕子给他擦擦汗。他便眯着眼笑，很享受的在我手心蹭着，低喃着，“好想和茉茉这样过一辈子，”又转头凝视着我，郑重的说，“一定能这样过一辈子的！”
  我笑而不语，跳下马车，示意他安分一点。
  虽然河岸边有很多人在等着渡河，这客栈却奇异的冷情。我们牵着马车在这门口停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有一个小伙子蹒跚着步子出来，一见我们便眼神发亮，甩着抹布大喊一声，“老板，老板，有贵客进门了。”
  那高高的柜台后面伸出一个凌乱的头，睡眼朦胧的瞪了小伙子一眼，“傻愣着做什么，还不招待？”
  “是是……”小伙子迎我们进了客栈的门，热情的说，“二位贵客请里面走，小的去给你们喂马。”
  若白点头，牵着我的手坐到一个靠着河面的窗户前，我微微侧着脸就能看清城门。那摆渡之人，一身黑衣，面色冷峻，船上的人神态透着莫名的兴奋。
  老板过来送茶，若白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明天初七。”老板也看着城门，眼神渐渐幽暗起来。
  我一同往常，只是端着茶盏却不喝，疑问着重复老板的话，“七月初七？”
  老板目光在我和若白的身上来回打量着，笑呵呵的拖过凳子坐了过来，“二位远道而来，也是要进城求圣水？”
  “不是，”我冷淡的道，“只是过来游玩。”
  “呵呵……”老板讪笑一声，打量我们的目光探究意味更浓，“进入子运城的，多数是为圣水而来，二位没兴趣也去求上一份。”
  我放下茶盏，看向他，淡淡的说，“我不相信有什么圣水，不过无稽之谈。”
  “夫人这话可错了，我们这子运城下流着的是柳子河的水，得到神人庇佑，在送子娘娘庙中，有缘者均能求的圣水……小可见公子与夫人连理恩爱，求的一子，不是合家欢美？”
  若白脸红，我却默然。
  “哎呀！”老板孩子气的挠挠头，他本来就一副娃娃脸，这举动可以称得上可爱，“忘了介绍，小可方笙，有间客栈的掌柜子……二位若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上一晚，明早再进城。”
  若白站了起来，和他寒暄一会，掏出银子，“给我们一见上房，幽静一点。”
  方笙接过银子，塞进袖兜中，“好说好说，二位是在厅中用饭，还是在房中？”
  “房中，”若白答着，拍拍我肩膀，笑眯眯的搂着我上楼。对他这霸道的做法非常的无奈，却只能有着他。
  进了房间，他一脚踹上门，火大的坐下猛灌水。我暗自摇头，问他，“为何生气？”
  “那个叫方笙的一直看着你，”拉我坐到他腿上，强硬的搂着我的腰，“我不喜欢别人看你的目光，茉茉，你是我的……是我的……”他声音越来越轻，温热的气息在我脖子上流动着，湿润的触感游移不定。
  我叹口气，回头推开他，站在他面前，淡淡的问，“若白，可安心了？”
  “我？”他沮丧的伸手抱住我的腰，把头埋在我腰腹间，低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我迟疑的抬手，摸了*的头顶，想了想说，“我没生你的气……若白，我不是那种会轻易留在一个人身边的人，既然我答应为你留下百年的时间，就不会食言。”
  “是我贪心了，”若白抱紧我蹭了蹭，“以后都不会再这样，我管不住别人的眼光，却可以管住自己的心。”
  我点头，揉了揉他的头发，拉着他起身。这孩子最好之处，便是放得下，想得透。即使贪心求过，却不会勉强我。心底不禁一揉，嘴角的冷意跟着消散。
  黑暗中，我睁开没丝毫睡意的眸子，拉下搂在我腰间的手臂。
  “茉茉，怎么了？”若白在我身后不安的问着，我坐起来，按下他欲起来的身子，“不用起来，我去外面看看……”
  “我陪你，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若白霸道的道，翻身下床，利落的穿好衣服，皱眉自语，“外面怎么这么吵？”
  我束腰带的手顿了顿，轻垂下眼帘，目中闪过一丝幽暗。
  外面灯火通明，到处一片红，红色的地毯红色的灯光，一群神态狂放的人在地摊上扭动着身体，旁边敲锣吹箫的，一片混乱。而方笙正半躺在大堂中多出来的一把红木高椅上，眯着眼喝酒，旁边有两个艳丽女子笑着给他斟酒。
  我微微蹙眉，接着轻叹一口气——不过又是一个放不开求不到渡不得的人！
  “茉茉，这是？”若白瞪着大眼，勾着身子往下看。
  我还没开口，楼下的方笙已见到了我和若白，抬着脸，似笑非笑的说，“人生苦短，二位下来玩一会。”
  他一开口，堂中随歌而舞的人都停了下来，数道目光聚集到我们的身上。若白挡在我身前，紧握着我的手，就像一头蛰伏的小烈狮子，等着猎物一动便扑了上去。
  我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松。这些人，该说这些小妖小魔，我还尚未放在心上。
  见我下楼，若白不安的叫着，“茉茉？”
  “若白就当在看戏，”我拉着他坐到方笙让人给我们添加的椅子上。
  方笙举杯敬我们，我不动若白自然也不动，众人目光肆意的打量着我们。方笙一个人喝下酒，挥手让大家继续，很快，又恢复了刚才凌乱吵闹的声音。
  “真不好意思，吵醒二位了。”
  “这些人？”若白还在好奇。
  方笙笑而不语，他身边一个美艳女子往他嘴中塞了一颗葡萄，他笑着吃下，还轻浮的*一下女子的手指，女子娇笑，凑过去吻他。
  若白清白着脸，轻柔合上我的眼，“茉茉不要看，会学坏的。”
  我微微呆愣，想到我透过水镜看到的，远比这个来的极致，便拉开他的手，就对上方笙意味深长的目光。若白正瞪着他。
  我冷淡的撇开脸，淡淡的说，“你这是喜欢她还是在逼着她彻底离开？”
  方笙肆笑的嘴角冷了下来，收起一脸的轻浮，“第一眼我就认出你的不同，你很像……不，是她像你，你们身上都有一种让人喜欢的清傲。不过……”他看了一眼紧盯着他看，就像要随时撕毁他的若白，“她轻灵，你却历经沧桑，沉淀到了凡事不上心。”
  我冷笑，即使他说的很正确。和我同在的上神都残魂破碎，九十九重天之上，最后只剩下我一人，而我早已经习惯了那清冷。若说沧桑，那些东西我早就摒弃，到也说不上什么历经。
☆、第十四章  摆渡人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暴喝，“方混蛋，你又敢在这里夜夜笙歌！”随着这一声，大堂再次安静，一声火红短衣的女子破门而入，手里捏着一根红色的鞭子。
  我心生不耐烦，拉着若白欲离开，觉着也没必要进城。那轻灵之气我已知晓是谁，而这笼罩着漫天妖气的客栈，却是一个凡人纸醉金迷的地方。
  “公主，”放肆狂欢的人都跪下给女子行礼。她怒着脸一鞭子卷过方笙，提着他衣领子，“方笙，本公主说的话你又忘了？”
  方笙挣开她，冷目以对，“人妖殊途，公主还是尽早退身。”
  “人妖殊途？”女子冷哼一声，“那么她呢？仙凡有别，你怎么就不说呢？人家不喜欢你，你却纠缠着，而我……我对你那么好，你说你喜欢人间的生活，我便逗留在人间，你说你喜欢经营客栈，要在这柳子河岸，我便按照人间的方法，给你搭建一座客栈。”
  “我凡事依着你，你为何就不多看我一眼？”
  这出戏比我在水镜中看的还要让人无语，不由的笑出声。
  女子瞪着眼看向我，指着方笙问，“她又是谁？”
  方笙还没答，女子手中的红色鞭子就向我甩了过来。若白惨白着脸扑到我身上，抱住我用自己的背给我挡下那毒蛇一样的鞭子。
  不急不慢的伸手抓住鞭子，随意的一拉，鞭子便脱离了女子的手。她震惊又愤怒的瞪着我，“怎么可能？你只是一个凡人！”
  我不理她，丢下鞭子，拍了拍全身发抖的若白，放轻语气，“若白，没事了。”
  “茉茉，”他抬头，并没我想的那样双目猩红，虽然害怕却非常的镇定，“可有受伤？”
  “没。”
  女子见若白的举动，似乎明白我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只是狠狠瞪我一眼，五指张开隔空拾起地上的鞭子。回头看着方笙，脸上的气焰减弱了几分，“方笙，跟我走，好不好？”
  方笙垂下眼帘，温和的摸了摸女子的头，叹息着说，“小幽，你可知刚才若是她接不住你的鞭子，今天又会死去两个人……你虽说遂了我的愿，在柳子河畔经营客栈，可是每次，你都会打死我这里的客人……已经很久没人敢进入这里，他们宁愿在外面露宿。”
  “对……对不起……”小幽红着眼，又看了我一眼，瞳眸中有着探究。“方笙，我只是不想别人接近你，你对谁都好，唯独对我冷淡……我不甘心，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方笙不再与她纠缠，对我们歉意的笑笑，“小可失礼，让二位受惊了，眼看天色就要亮了，小可送二位去渡河。”
  我点头，方笙在前头领路，若白走在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