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花好

第47章


  清婉双手钳住她手,“你疯了?小小年纪遇上这点子事情就如此,我还能指望你给我办什么大事?”
  “少奶奶,今天开始,我兰春的命都是您的,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其实,我一早也瞧出来了,您和三少爷都是好人。二少奶奶那个女人可坏着呢,你刚进门,她就让我找机会下手,不让您怀上少爷的孩子。”
  玉手推开二房卧室,未经通传径直闯了进去。
  凤至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吆,三妹你先坐。”
  又对那房里吓住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佯装怒道:
  “看茶啊!傻愣着干什么呢?木头。”
  袅袅茶香袭人心脾,清婉端了茶盏啜了一口,凤眼微微睁着看她。“二嫂子,这茶我怎么喝着有些别扭?”
  凤至撩了撩旗袍下摆,双腿交叠,“别扭?三妹妹,这可是大红袍,你怕是还没喝习惯吧,听说,你在你屋里头只喝白开水的。”
  “二嫂倒是消息灵通,却不知这些房里头的事情,您是如何得知的呢?我天生蠢笨愚钝,想跟着嫂子学学这里头的学问。”
  一席话倒是叫这个飞扬跋扈的女子收敛了些,她清清嗓门,“三妹这是什么话,这纳兰家有不通风的墙吗?我也是——也是听别人说的。”
  她幽幽的问:“哦?不知这别人是哪个别人?是不是我屋里头的丫鬟告诉嫂子你的?嗯?”
  凤至看了看清婉神色,难道兰春被她识破了?不可能啊,那兰春可是府里头最为伶俐的丫头,她佯装镇定,笑靥如花,“三妹妹轻易不来我这儿,怎么一来就说了这些让嫂子我听不懂的话呢?好歹的我们也是妯娌,在这个家里还是需要相互扶持才是啊。”
  “嫂子,让左右回避吧,我有些私房话要告诉你。”
  凤至使了个眼色,左右纷纷退了下去,凤至这卧房倒是极为精致,就是那金镶玉的相框也足以看出这女子娘家财力非凡,又听闻她自小便跟着父亲学习做生意之道,那学虽然没有上过几天心思却是机巧的很。大红色云锦棉旗袍下摆上描了些花瓣雨上去,那盘扣也是金线引线绣上去,芊芊玉手上套了五个闪闪发光的‘大石头’倒是晃得眼疼。
  “二嫂,这茶盏里是不是还加了一味药?这药学名儿浣花草?二嫂也不必如此惊讶的看着我,我打小住在宫中御所居住,里头的伎俩我不是不知道,你用的这些都过时了。非我不争,只是不屑用这些伎俩争而已。而你呢,却拿我当了傻子,越发的肆无忌惮、变本加厉起来!”
  她猛地一惊,那手中茶盏忽的坠地,幸而掉在大红地毯上,落地无声,只是溅上许多茶水。像是一朵朵怒放的红梅。
  “二嫂,您这是怎么了?”清婉不慌不忙的捡了茶杯立在水晶茶几上。
  “没什么,就是走神儿,走神儿——”凤至努力挤出一丝丝的笑,脊背却早已冷透了。
  “金凤至!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啊?我自问从没有害过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龌龊的事情?我已经找到药渣了,如今,人证物证都齐全了,你还想脱罪不成?”
  清婉怒吼道,声带梗塞如同被玻璃渣子扎过一般的疼,以前在家里她也没有对戚姨娘发过如此大的脾气,这会子,这女人却还在这儿装好人,要不是发现及时,只怕,这一辈子就不能有孩子了!可恶!
  “三妹子,你——你可千万别出去说,我求求你别告诉别人,尤其是老三,他会杀了我的!我给你磕头。”金凤至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
  这个色厉内荏的女人,表面上是如此的飞扬跋扈,对下人也是随意打骂,现在看来倒是她高估了这金凤至的道行!敢情儿她只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其实,她早已发现那药中端倪,只是喝了一次,后来几次都是背着别人偷偷倒在花坛里。
  清婉冷冷一笑,俯身睥睨瞥她一眼“放了你,可以,不过你得把兰春放在你这儿的卖身契给我交出来,从此以后,再也不准再提把谁卖给堂子这种混账话!好好一个清清白白的孩子被你教成这样,你也下得去手?”
  金凤至忙不迭的从那柜子里头掏出那印着血红手印的卖身契给了她,这才作罢。
  这一纸卖身契握在兰春那丫头手上倒像是有个千金重一般,眼角的液体簌簌落下,清婉拿了绢子帮她擦去,旧泪擦去新泪又止不住往下掉。
  这孩子身世可怜,照着那卖身契上的说辞,她是六岁便被自己的生身父亲卖给金家,后又随着金家小姐金凤至远嫁到北洲来,这宅子自然是好的,就连那下人的住所都是好几层的小洋房。可是,心里的苦涩却永远不能对人说,人都说,这孩子伶俐,清婉却觉得这孩子可怜,她那与年龄不相符的心术是这个畸形的生存环境造成的。妹妹碧珠今年也是19,论起心智却不及兰春半分。都是戚姨娘自小对她娇生惯养的缘故。
  清婉抚摸着兰春的乌黑的头发,轻拍她的肩,“好了,不哭了,都过去了,今后再没人威胁你了,嗯?“
  那孩子呜咽着搂着她身子哭个不停,连声带都有些发窒,断断续续的说:“三少奶奶,您就像我的亲姐姐。”
  她温婉一笑,两点梨涡,“那我就认了你这个妹子了,好了,不哭了,在哭可就嫁不出去了。看看,都成了小花猫了!”
  一提到嫁人两字,那丫头反倒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三少奶奶惯会取笑我。我先下去干活去了。”
  她绣鞋蹬地,瞬间跑了出去。
  清婉打小住在格格御所,两宫皇太后给的恩典总也不能悖逆,宫里四角的天空都充斥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手段之毒辣,心机之深沉,她拢了拢身上缀着些细密流苏的披肩,一股子寒气袭上心头。最让人忌惮的怕不是二嫂,这个家里,人人都身深藏不漏,唯独二嫂能明面上捯饬这些东西,只怕更大的危险总是隐于背后。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一扭头笑道:“今儿,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纳兰宇脱了外套,双手紧扣她腰际,晃了晃,“我回的早,你不高兴?”
  她素手抚摸着他脸颊,“我有什么好高兴的,这家里人各个都是人精。整天算计来算计去,都不知道累的!我看她们吃饱了就是为了斗狠。除此之外,在没有别的。”
  他问:“又遇上什么事了?说来听听。”
  “没什么,就是些小事。”她敷衍带过,这位爷眼里哪里能容下半颗沙粒子,要是说了实话,那金凤至不是早就没命了!
  他很有兴致的腻在她脖颈上说:“告诉你一件好事,听不听?”
  她反问:“自从跟了你,我关清婉还有好事临门?”
  他不悦的撩开手,“不听就算了,我还不说了呢。”
  “我听,烦请三公子赐教?”她躬身行礼笑道。
  “这还差不多,跟我去一趟江南?怎样?”
  “江南?”她在那个地方住了五年,连昆曲这本事也是在那儿学的,依稀还记得那莺飞燕舞,花开成海的瑰丽。亭台轩榭上临池赏荷、泼墨赌书,再不就在绣棚上穿针引线,以针为笔!
  她乐不可支,食指勾着他小拇指笑道:“去,我去。那可是个好地方。”
  他刮了她鼻头,笑道:“问都不问,就这样跟我走了,不怕我把你卖了?”
  她抿嘴巧笑,“卖了就卖了,就只怕到时候只怕谁卖了谁还不一定!咦,你怎么突然想去江南?”
  “端锐想要拿下江南,此行就是为了去探探底。”
  她点了点头,又问:“那一块儿去的都有谁?”
  “端锐、王允、还有——”
  他戏谑般的瞄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你怎么不说了?难道专列上只有我们四个?不可能吧!”
  纳兰宇躺在沙发里,“还有——我怕说了你心里不痛快。就不说了吧。”
  她狐疑一想,立时浮现出那些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端锐、王允和他都是脂粉堆里头玩惯了的,这回去江南难免路上寂寞,倘若不带着女人随行,岂不是失了这‘风雅’的名号?要是跟过去了,便就成了随军夫人?
  “不过就是沈小姐、温小姐、霁小姐,这北洲三大美人不去,戏还怎么唱下去呢?嗯?”
  他摩挲着那玉嫩的葱指,“还有端锐的原配,你可是没见过那女子,着实是个河东狮,生的又不好,端胖子忌惮她娘家势力才带了她去。”
  她神色微霁,“我可以不去吗?那些场合我跟去也不好。”
  他眼神中蓦地闪过依稀清冷,微微点了头,“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带你去散心,可是——”
  她接口:“我知道,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投端锐所好,我只盼着乱世能快些结束。那样,你也能卸下那伪装,只做你自己。”
  这些事情,总是会面对,可是,真真切切摆在台面儿上说却也能让她心如刀绞,这个男人注定不是她一个人的,那些脂粉队里的英雄各个身怀绝技,她不过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旧式女子而已。她也不能懂得那端锐的妻子怎就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和霁明珠亲热,一生一世一双人,所谓的‘一’就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而他却还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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