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飘雪

第27章


  婚礼筹备的虽然简朴,楚太太也不愿多管闲事,她连举行婚礼的人都不过分理会,更何况区区一个婚礼。陈也以舅舅的身份出席,他当初倒是坚决反对,无奈楚步青立意坚决,陈也就松了口。陈自知对楚步青有所亏欠,只怕自己坚持到底,二人关系难免失和,做父亲的多少怕了这个儿子,二来陈也从未将婚姻看的多重。
  夏日午后,阳光洒满绿藤萝,通往教堂的幽静甬道,落英缤纷,每一步都是迈向新人生的伊始。
  婚礼现场大致准备就绪,化妆室内,不断有人敲门,送上祝福。洪嘉筠更是带了自己的好友来闹场,嘻嘻哈哈之间,迅速与男方的朋友结成联盟,双方约定,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轻饶两个新人。
  乱糟糟的喜悦气氛之中,楚步青也偶尔现身,过来跟他们胡闹一通,甚至顺着众人的坏心眼,亲自出马调戏新娘,雯因勉力应付,神经紧绷着,丝毫也无法放松。
  她来的路上仿佛从见到了査小七,从汽车的后视镜远远地望见一个背影,一闪而过的背影,又不能完全确定。或许不是吧?自打上次楚步青将他打了一场,威胁他如果再骚扰自己,便将他送进监狱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现身。他若选择在婚礼现场现身,完全是损人不利己,破坏掉她的婚礼,他也不能得到任何好处,甚至楚步青一怒之下,或者果然将他关进大牢,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他难道真会犯傻去做?
  她一时间劝说自己是看错了,她这几日总有些疑神疑鬼;过一会儿又忍不住仔细回忆那个背影,认为査小七说不定是因为那日挨打,蓄谋当众说出她的丑事,来报复他们二人,査小七不是以前的査小七了,或者说以前她不真正认识査小七,总之如今他是有这样的报复心的。
  她的整颗心仿佛放在热油之上,反复煎熬,脸上的细汗将脂粉化掉,又得不断折腾补妆。接二连三地应付过一个又一个,终于支持不住,晕倒在化妆室内。
  再醒来时,大概已过了五分钟,是在与化妆室一墙之隔的休息室。偌大的休息室空空荡荡,雯因躺在沙发之上,房间内只有楚步青一个人,十分安静。
  楚步青见她醒来,急忙关问她觉得怎样。
  雯因摇头,回说没事,不过是方才化妆室内人多,太闷了些。
  楚步青将房间内所有的窗子打开,使得空气流通,握她的手时,觉得她双手冰凉,微微发颤,不由地好笑道:“我昨晚比你还要紧张,后来到了这里,就索性什么也不想。最多不过是出几个丑,给他们一群恶人笑话作弄,没什么了不起。横竖冤冤相报,我当初也作弄过旁人,今日难道还能不给他们机会报仇雪恨?至于那些没作弄的,日后咱们再一一讨债不迟。”
  雯因微微笑道:“你不用一直说笑话宽解我,不过是天气太闷了,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好,你真的不必担心。外面还有许多人要应付,你总陪着我,该让人挑错了,父亲母亲也忙不过来。”
  楚步青抬手看了看腕表,道:“那你在这里躺一会儿,横竖还有一会子才开始,让人进来陪陪你吗?”
  雯因拒绝:“不必,我自己就好,让人陪我我更紧张。对了,去接我父亲与梅姨的车还没有到吗?”
  “车一早就派去了医院,大概仍旧在路上。他们在郊区,山路毕竟难行,耽误些也是有的,一会儿我外头去瞧瞧,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
  雯因顺从地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雯因躺在沙发上,听着外面飘渺的欢闹声,茫然地盯着一面雪白的墙壁。墙壁之上,一扇紫檀色的侧门应声而开,那扇墙上的一扇门打开,一个一身西装,打扮的如同教师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雯因面前。
  雯因急忙坐起,问道:“不知你是男方的亲戚还是学校的老师?”
  那人摇了摇头:“我既不是男方的亲戚,也不是这里的老师,我是你丈夫派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异地重逢4
  雯因疑惑不解,她的丈夫是楚步青,楚步青就在此处,又何必特意派个人过来,就算有什么话要说,也该派个女伴。
  雯因不禁起了警惕之心,起身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依旧面无表情:“我是谁没有关系,倒是有人让我问你几句紧要的话。”
  陌生人的话,仿佛一支利箭,嗖地一声,刺进她的心里,心中压住的那一份不祥的预感,如烟花一般,砰砰炸散。来了,终于来了,她虽然不知道到底什么来了,但直觉告诉她,她所一直害怕的东西,正离她越来越近。
  “什么话,别人让你问我什么话?”她脸上扑着粉,因而脸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嘴唇微微发抖。
  “有人让我问你,你想见孟毅吗?”
  雯因猛然后退,手指紧紧地攥住沙发扶手,骨节隐隐发白。
  那人的话,继续如毒箭一般射向她几欲崩溃的神经,不依不饶,打的他全无招架之力。
  “你若不想见孟毅,那你想不想见你的孩子?你若不想见你的孩子,那你想不想见你父亲。”原来还不是査小七,原来是他来了,一定是他来了。她全身的力气瞬间消散,犹如被人抽去筋剔骨一般,整个人虚软,摔倒在地。
  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若想见,就随我来,若不想见,就永远也不必见。”
  楚步青站在休息室外,透过门缝,里面的侧门再次打开,关上,穿着一袭婚纱的雯因,穿过那扇门,离开休息室。
  楚步青如石雕一般定在门外,对方才所看到的一幕,内心无比震惊,竟然没有上前阻拦雯因。他的一只手颤巍巍地抬起来,哆嗦着解开卡住喉咙的一颗扣子,胸闷地喘不过气。
  什么丈夫?哪里来的孩子?那个陌生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开始头疼,他不敢想下去。他甚至怀疑,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方才房间内穿婚纱的人根本不是雯因,今天所举行的婚礼也不是自己的婚礼,一切都弄错了……他不能相信!不敢相信!
  有几个朋友追过来在旁边闹他,他理也不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了出去,他从人群里抓住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下属宋优,带到隐蔽之处。
  他喘着粗气,许久没有说话,他的脑筋有些混乱,不清楚第一句话该说什么,第一件事该做什么。
  宋优见气氛不对劲,忙喊了几声楚秘书,楚步青心神紊乱,完全出于本能的说:“查孟毅,马上。”
  宋优问道:“哪个孟毅?”
  “姜陵,孟毅。”楚步青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整个胸膛都仿佛要爆炸一般。
  宋优的脸色表示事情颇为难办。
  “孟毅直属老板,以我的职位,根本没有资格调查他。”
  “我非查不可呢?”
  “楚秘书可以先跟老板打个招呼,若是以前,的确十分为难,不过孟跟老板近来闹得不合,老板应该不至于为他驳你的面子。不过就算老板点头,种种关节,也十分麻烦,不是一时半刻查的到的。”
  楚步青已渐渐镇定,一旦过了许老板那里,什么事都会变作大事,更何况一时之间他也等不得,楚步青猛然间又想到另一个人:“先去查査小七的住处,就是一向跟张老三拿钱的査小七。记住,今天跟你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许声张。”
  见宋优一动不动,拼命压抑着怒火。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现在就去?”宋优分明是来参加婚礼的。
  “立刻!马上!”
  楚步青在七分钟后得知査小七的住处,众人一个不留意,他的汽车已驶出学校,空旷的马路上,尘土暴扬。道路两旁种着不知多少棵法国梧桐,知了聒噪地啼叫不休,闷热的汽车里,楚步青出了一身汗,更加心烦意乱。
  楚步青在路上时,雯因在一栋别墅里,见到孟毅。
  她感觉自己仿佛快要疯掉,但她不能疯。
  孟毅在饮一杯洋酒,见到她出现,以再平常不过的口吻招呼她:“来了,坐”
  他似乎是在招呼一个可亲可爱的朋友,不过他的眼睛却犹如锁定目标的猫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雯因,盯着她那一袭雪白垂地的婚纱。
  他们本离得那般近,听得见彼此的呼吸,触摸得到彼此的目光,却因为她身上的婚纱,远隔千山万水,冻结时光洪流。
  雯因昂着头,定定地站在那里,双手将两处白纱攥得皱皱巴巴。冰冷从心脏传到指尖,整个人仿佛是寒冰雕成。
  “你坐下,我们谈谈。”
  孟毅抓住她的眼睛,语气依旧如暖日微风,她在她旧年的梦里出现时,也曾如此温和。
  “雯因。”
  他见她一动不动,遂起身走迫近她喊。雯因的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甚至不敢喘息,那无比熟悉的声音,那曾经耳鬓厮磨的人,硬生生地将她的名字压进她的心里,她丝毫抗拒不得。
  他的两道目光像两把利刃,从上到下,将她凌迟的体无完肤。她觉得自己再不作出反应,就一定会疯掉,她突然彷徨地乱喊着、退避着:“你认错了人!你认错了人!”
  孟毅主动伸手,先是碰到她的指尖,继而一点一点蚕食,多少岁月过,他终于又一次牵起她的手。
  “我认错了名字却不至于认错这块疤痕。”他攥紧她的手,那样的力道,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成粉末一般。手机指上的伤痕,还是当初她一怒之下,用红桃子玻璃镇纸砸碎戒指时所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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