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归来

    人群渐渐聚集起来，在演奏者周边围成一个小小的圈。
    宋晏也没有客气，在掌声停下后，微微闭了下眼睛，又开始了一新曲的演奏。
    安静的街道上，竖琴的声音显得异常空灵动听，水‘波’一样在空气中泛着涟漪，谁都不愿意发出一点声音，唯恐破坏了眼前这令人沉醉的旋律。
    叶启肖抱着双臂靠在墙上，玩世不恭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凝重之‘色’。
    以前的宋晏虽说‘性’清淡，鲜少有‘激’烈的情绪‘波’动，但本质还是个热爱生活，开朗向上，偶尔有些腹黑的小姑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日没夜的练琴、打工，坐着不动的时候，身上竟像是带了丝冷寂。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无从知道……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刚才还算宽阔的街道已经慢慢堵了起来，有出来遛狗的，有抱着购物袋往家赶的，还有出来跑步的……形形‘色’‘色’的人，都不约而同停下脚步，静静聆听。
    因为背靠着墙和少了嘈杂声音干扰的缘故，琴声非常清越悠扬，音‘色’更是美好到让人落泪。
    在早晨的暖阳中，一曲技巧浅显的致爱丽丝，如同天籁。
    演奏者一身简单的灰‘色’背带裙，乌黑的头发束在脑后，‘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纤细的十指熟练的轻挑慢捻，侧脸轮廓优美恬静，带着东方‘女’特有的古典婉约，既清且‘艳’，金‘色’的阳光给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箔金。有种幻境般的光彩。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此时此刻。停留的观众却怎么也分不出到底是人美，还是曲美。只觉得两者结合在一起，该死的完美。
    一连弹奏了五曲，宋晏疲累中带了丝兴奋，略略点头向鼓掌的观众示意，开始了最后的一段即兴演奏。
    曲是她自己写的，也算练习曲，是她练习用音乐画出‘色’彩的大胆尝试。
    乐曲以回旋曲式写成，围绕着主题，偶尔穿‘插’进两个相反的音调。起对比突出作用。
    一开始就拨出徐缓的震音，轻柔的好似黎明前河面上浮动的薄雾，在日出前最后的时刻，一点一点氤氲散去。随着雾气的消失，天际渐渐起了变化。
    天幕原本是黑‘色’的，几颗闪烁的星星犹如镶嵌在黑丝绒上的水钻银‘花’，可是很快的，黑‘色’变成灰‘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天亮了。
    高音活泼轻盈，带着清晨草叶上‘露’珠的清凉，使人耳目一新。
    第二部分旋律依然舒缓，指法却开始逐渐跳跃起伏。层层推进，时而轻快明朗，时而急促压抑。如同变化不定的大海，安静的时候海风习习。温柔和顺，远看和天相接。蓝的醉人；变脸了就会惊涛拍岸，浓黑如墨，有如万丈深渊，呼号怒吼！
    结尾的时候又开始降调，温柔缠绵如最绵密的细雨，连着湛蓝的天和青翠的森林，纯净到可以倒映出万物的‘色’彩。
    ……
    演奏和往常一样，十分成功。英国人很喜欢音乐，对竖琴也很有好感，加上演奏确实出‘色’，从沉醉中清醒后，都纷纷欢呼着将掌声献给这个年轻的异国演奏者。
    还有个带着棕‘毛’小孙散步的中国大妈，问清宋晏的国籍后，一把就把她抱怀里了，眼中的骄傲和赞叹一点不加掩饰。
    “……在校里受欺负了？”
    收拾了琴往回走，在一段长时间的静默后，叶启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以他对宋晏的了解，这孩绝对不是一个拿起琴就能上街演奏的‘性’，而且像英皇这样全球闻名的音乐院，大小演奏比赛众多，可以让生受到非常专业系统的训练，很少有人跑到街头来与流‘浪’乐手为伍。
    “是遇上了点不高兴的事，不过没关系。”对亲兄长一样的叶启肖，宋晏没想要隐瞒，一边埋头走一边解释，“你也别怪我之前不说，实在是没必要，对待那种贵族小姐，讲理是没用的，她们要的只是顺从和示弱。我不想那么做，所以就避开，很简单。”
    现在的人成天嚷嚷公平，民主，似乎念的多了，就成了真的。可事实上，某些方面本质上和她前世的社会并没有什么区别。左右逃脱不了权，钱二字。
    有了这两样，就凌驾于了大多数普通人之上，也会被这个社会所“偏爱”。
    对生活在单纯环境中的十八岁孩来说，估计很难接受这些，不过宋晏不一样。
    不需要碰壁，也不需要被警告，在察觉到那群人的敌意和排斥后，她果断选择暂时避开。
    “邀请你进来的那个老头儿就不管了？难道招你进来就是为了叫你受气！”果然被他猜对了，叶启肖火冒丈，恼怒燃眸，“是哪家的小姐，自己不好，还好意思欺负别人(官术)！妹，你告诉我，哥来想办法收拾她！”
    宋晏笑了，把他往右边拉一把，避开脚步匆匆的一个行人，然后歪头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厉害啊，也不想想，她们这种出生高贵的，哪个不是从小的音乐，我才了几年！”
    “只是因为我是布莱恩老师特意邀请入的，属于比较少见的情况，叫人家心里不舒服了呗。”像是想到那段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的日，宋晏勾‘唇’笑笑，眸中闪过回忆的‘色’彩，“其实，她们真的想多了，那会儿我才刚过来，英烂的要命，专业知识也是一知半解，生活又不习惯，整天惶惶，脚踩在地上都是虚的，落不到实处。”
    累是真的累，苦也是真的苦，感觉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好几次反锁了能隔音的练习室偷偷哭……底薄，技巧差，她就用别人两倍倍的时间练习，一把手练到必须进医院治疗的地步……这些她对谁都没有说过，连小侑都瞒着。
    “晏晏……”
    叶启肖安慰的拍拍她的头，有些感慨，当时来伦敦看她的时候，这孩已经处处游刃有余了，哪里想过她还有这样彷徨的时候。
    “不过小吃几次闷亏之后，我气‘性’反而上来了。她们音乐只是单纯为兴趣或者名声好听，成绩好坏无所谓，毕竟英皇的名头已经足够强大。我却不同，我需要变得更强大，所有想要的，我都会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依靠别人只会让自己养成软弱的习惯。”
    “渐渐当我开始进步，语言和专业课都上手之后，却忽然不想争那口气了，何必呢，在校内演奏会上争了第一又怎样，徒惹麻烦，清净日都没有了，还不如低调些……”宋晏眨眨眼睛，‘露’出几分俏皮，“该的，该问的问，能‘露’脸的地方坚决争夺中游(官术)。”
    叶启肖被气乐了，冷哼一声，“笨，你在校表现平平，以后会吃大亏的知道吗？”音乐的更是注重名气，没听说过一个场场演奏会‘门’票都高昂的小提琴演奏家，有天脑一‘抽’，戴上鸭舌帽跑到地铁站客串流‘浪’乐手，累死累活拉了好几，从他跟前经过的人无数，丢下的零钱却没几枚，跟他在豪华音乐厅里演奏的情况天差地别……
    宋晏慢腾腾走了几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表哥，你才笨，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另辟蹊径了啊……而且，我已经成功了。”
    那个著名的名‘门’少‘女’舞会邀请函，就是最好的证明。
    克利翁舞会，巴黎社‘交’季唯一一个向全世界开放的贵族舞会，有资格参加的名媛年龄在十七岁到十九岁之间，不仅仅要出身历史可圈可点的名‘门’望族，本身还必须漂亮苗条，具备高历和高智商，全世界每年仅仅只有二十四个名额。
    往年被邀请的名人后代包括连任两届的两位美国总统的‘女’儿，海明威的孙‘女’，托尔斯泰的重孙‘女’、戈尔巴乔夫的孙‘女’，戴安娜王妃的侄‘女’……还有其他巨富名流家族之‘女’。
    之前唯一的例外是某个父母只是设计师的时尚博主，在前年幸运获得过邀请。
    而她，是第二个获得邀请的“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