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好女难逑

这药想必是苦极了。
见白鸾皱着眉头，一脸后悔莫及的样子，陆郴心疼地倒了杯清茶给她漱口。
药效不是立竿见影的。三娘他们虽忧心忡忡，可也只能就这么坐着等，几双眼睛全都盯着白鸾，外头更有阿柊候着，只等着主子们一句话就冲出去把还在喝茶的大夫摁倒。
白鸾脸色一直未变。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低头，宽大的袖子下，双手冰冷，不住发颤：“去，去把大夫请来……”
陆郴看着不对，连忙蹲下身，伸手捧住她的脸。手掌温热，掌心下细腻的面庞却冰冷得很：“哪里难受？这药有问题？”
见她点了点头，众人顿时慌了，一面命人将那大夫捆起来关进柴房，一面又赶紧让玉兰去请别的大夫过来。这个时候，外头的药铺只怕都关了门，玉兰方才回来时最后一家药铺已经开始收拾，要想请大夫过来何其艰难。阿柊反应最快，当即冲了出去。
等到在静之山庄里喝茶的老大夫被一路颠簸的请到竹枝苑。白鸾已经疼得在陆郴怀里蜷成了一团。
☆、第一百六十一章 苦口
男人呆愣愣的站在床头，俊朗的面孔上表情一片茫然，显然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等他微微低下头，瞧着白鸾雪白的脸庞上后怕的神色，这才渐渐醒过来。
老大夫不是没瞧见过这种呆头呆脑的夫君，可眼前的男人当初那可是气度端凝的一位郎君，眼下遇着了事，倒也变得傻了。
“老夫再说一遍，夫人这是怀孕了，还好那药只喝了一两口，没让药效全部挥发出来，不然不止眼下这孩子要掉，只怕以后老夫再怎么帮着调理，也没法子让你们生儿育女了。”
听完这话，众人只觉得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淋得从上至下寒意遍体——那大夫好狠毒的心肠，所谓的保胎药竟加了大量的红花，而且别说保胎了，同给喻老爷的汤药一样。那头买药的小厮一方面赶着关门过年，另一方面大约是见多了有些大户人家的腌臜事，对这种在保胎药中加红花的情况，也没询问就径直给抓了药。
陆郴慢慢后怕起来，坐在床边，紧紧握住白鸾的手，温暖的大掌裹着微凉的小手，声音发抖：“阿鸾，你现在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白鸾微微摇了摇头，她显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个情况，不好意思道：“已经不难受了，对不住，我没想到竟然已经怀孕了……”
先前太真红玉膏的事，几乎令她对自己日后能否正常怀孕生子感到绝望，虽也鼓起勇气打算挑战，但当真的得知自己怀孕这个消息的时候，原谅她一时惊愕不已——她差点就失去了这个孩子！
想着，白鸾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她突然怕了。
自重生后，她不过是想找到害得自己枉死的原由，便是将过往一点点挖掘出来，也是为能给生母报仇。
而今，她只想救回父亲，救回这个家，却又差点害死了自己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儿。
如果是在平日，陆郴一定会高兴地一把将小妻子抱起来，狠狠地亲上两口，可眼下这副情景，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看到白鸾哭，心疼得很。
“不怕，不怕，咱们的孩子福大命大！”
他俯身，额头贴着额头，摩挲着微凉的脸。
白鸾哭成那样，三娘心中自是不好过。那药，原本分明是开给她喝的，却是小五心有疑虑才拿去喝了两口这才出了好歹。便是当时她自己试药，只怕……只怕现下躺在床上哭成泪人的便成了自己。
董世贤搂着她，不住地低声安慰，怕她动了胎气，又求着老大夫给号了号脉。
“这娘子的身子骨不错，好生养着，这一胎是个带把的。”
董世贤自是对生儿生女不甚在意，毕竟他同静姐儿也处得极好，亲如父女，倒是三娘闻言愣了愣，眼里还带着泪光，面上却笑了。她是再嫁，若不能给夫君生个嫡子，怕是在董家不好说话。
五娘子怀孕和三娘子怀了男胎的消息，竹枝苑的下人并没藏着掩着，倏忽间就传遍了喻家。难得欢腾的喻家上下，顿觉除夕的味道总算是出来了。淳逸斋那儿，却格外不好过，尤其是听说那大夫被几个女婿给关了起来，小常氏的脸色都黑了。
“老夫人，这可怎么办才好，那大夫……那大夫被抓着了！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儿请的老大夫，这大过年的怎的就没去一家团圆呢……”
有些消息，是即便下人们想要帮着主子藏起来，也注定藏不住的。更何况，那几个屋子外，多的是她的耳目，小常氏自是最容易晓得那些事。
“有身孕了……”小常氏握紧了拳头，狠狠捶了两下桌子，“看起来，那楼氏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浪费了那些好东西。”
楼氏给白鸾的太真红玉膏并非是陆邺带回来的那些。当初教唆二娘暗地里让夫家同陆府三房联络，把佳娘送进去的人正是小常氏，便是那些有问题的太真红玉膏，也是自她手里流出去，让楼氏替换了本该给白鸾的那些。
从前白鸾未出嫁时，她也曾动过在胭脂水粉里下药的心思。可一来竹枝苑就像颗鸡蛋，密不透风，旁的女使仆妇别说近身了，就是想进楼里也总是被人拦下。几次三番后，她便打消了在家里动手的心思，等到白鸾出嫁，又从佳娘那儿听说了楼氏，这个念头方才卷土重来。
可结果呢，竟还是让喻白鸾好好的怀了身孕！
“老夫人……”
比起常妈妈的畏畏缩缩，倒是琥珀显得镇定多了：“夫人，那大夫眼下被关在竹枝苑的柴房里头，外头有俩护院看着。”
“经常跟在五娘子身边的那个小厮呢？”
“那个叫梁令的小厮，奴婢方才没瞧见，倒是见着了跟着姑爷的阿柊。”
小常氏闭眼颔首。良久，才神色不悦道：“让小厨房做顿好的，送他上路。”
这要人性命的话，却一睁眼一闭眼，嘴皮子上下一翻便定了下来，饶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琥珀也不由地愣了愣，低头忙道：“可外头有人守着……”
“引开。”
“……是。”
等琥珀一走，小常氏便睁开了眼，低头去瞧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常妈妈，冷冷笑道：“怕了？”
“老……老奴……”
“当初你来投奔的时候，我可是同你说过的，要想留在喻家为我所用，就得帮我做事，又没叫你拿着刀子捅人，你怕成这样子做什么？”
她的声音就好像外头那风雪，呼呼的吹着，夜半时尤其吓人。常妈妈冷不丁就打了个哆嗦，伏着身子不敢多言。
头顶上，小常氏冰冷的声音在继续。
“当年看着姐姐，她那么幸福，有儿有女，还有一个疼爱她不肯纳妾没有通房的官人。所以我要争一争，我要她的幸福。你看，我这不是如愿了么。既然能如愿一次，又怎么会不能如愿第二次。”
她顿了顿，接着是喝茶的声音。
“现在，我要这个家，哪怕是要闹得天翻地覆，我也要把喻家所有的东西都抓到手心里！日后，我要我儿握着喻家的祖业，我要我女儿出嫁时带着丰厚的嫁妆！”
常妈妈在心中腹诽：即便不去争那些有的没有，瞧见如今四爷读书的劲头儿待大一些指不定能考个一官半职，到那时候士农工商，孰高孰低就明明白白的显露出来了。再者六娘子，就算那时候喻老爷已经过世，可喻家几位爷没得道理亏待这位幼妹，嫁妆自然是会丰厚的……她这般争，说到底，怕只是为了自己……
小常氏垂下眼睑，慢慢抬手去拿一旁的茶碗：“我身边三个女使，石榴早年做事出了纰漏，已经被赶了出去，如今是个鳏夫的续弦，底下还有四五个孩子，整日操持着家里家外的事。”她说着，嘴角一歪，讽刺的笑道，“石榴从前是多漂亮的一个孩子呀，可惜了，做事不知道瞻前顾后，不然也沦落不到如今这副田地。”
常妈妈跪着，见她这幅样子，心底直打颤。
“石榴走了以后，我身边就剩下紫苏和琥珀两个。你瞧见没，琥珀多听我话，这府里上下，除了我，没人能让她言听计从的。可是你再瞧瞧紫苏。她的确是个好的，可惜了，太聪明，如今只想安分守己，总是小心规避着我的计划，就怕被卷进来。”
常妈妈微微颤颤，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紫苏。
小常氏冷笑，紧紧攥着茶碗，深得几乎在掌心勒出印子来：“既然你们是跟着我的，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谁也离不了谁。紫苏是，你也是。”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散场
除夕夜，是阖家团圆的时候。
外头的风雪渐小，梅枝上依旧压着积雪，随意从树下经过便能闻着带着淡雅梅香的白雪。
为了怕三娘子和五娘子走路时不慎被雪滑到，从后院到前厅的路上，但凡有积雪的地方，都被洒扫了干净。披着油衣的女使妈妈缩着脖子匆匆走过。论理，大过年的，便是各府的下人也大多得了休息回家团圆去了，也有留在府里的，这时候便多是家生子了。
而喻家，牟氏本是给大部分的下人都得了休息，偏生小常氏一句话全部阻拦了。以至于，今年过年，喻家府内，人口众多。
小常氏心里那些个弯弯绕绕，如今，白鸾心里清楚的很。她是个聪明人，可这些年熬过来，却又渐渐自恃过高了起来，从前已经因为贪心跌过一跤了，眼下若再跌，怕是就要跌得狠了。
喻家自诩不过是商贾之家，可是对付这种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那些手段还是拿得出来的。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过年夜饭后，众人各自归房。临走前，仲慈突然出声叫住了白鸾。
她回头，看着这个年幼的弟弟，目光温柔：“怎么了？”
小小的郎君锦衣华服，面色红润，一眼看去便知将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