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事务所

李浩然在下边胡思乱想，班长黑长直已经在讲台上宣布了今天的行程安排，等会儿先去大礼堂参加表彰大会，接着便是中午暂时散去，下午众人决定一起去游戏厅，这个决定出于少数服从多数的投票，大家对想去的地方不一而足，有想去看场电影，有想去逛街的，因为是高中最后一次集体活动，大家也都希望以班级为活动单位，所以最后也就只能投票，结果便是以一票之差决定去游戏厅。
    浩然选的是游戏厅，主要是在两个相对熟悉的选项逛街和游戏厅中，他对游戏厅的印象更深刻一些，所以选了后者。当看到最终票数以游戏厅一票胜出逛街的提议后，浩然微微一愣，随即便在心里好笑不已。
    尽管有一些女孩子表示没能带着整个班的阵容去逛街有些遗憾，但比起最后一次集体活动的重要性，没有人提出异议，最多也就是抱怨几句，但在黑长直班长定下下午集合的时间后，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高三二班下午的去处。
    整个过程浩然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他因为身高不矮，加上性格不怎么开朗，班里分座位的时候便分到了最后一桌，旁边是没人的。这让浩然微微遗憾的同时也很庆幸，自己这样性格偏内向又因为家庭因素而显得越发孤僻的存在，要是有个同桌估计是对双方的折磨。按道理来说像浩然这样孤僻的学生在高中或多或少会受到一些欺负和排挤，但大家也都知道他经济困难，所以就算是性格再恶劣，再以欺负人为乐的青少年也知道收敛。或许并非是出于善意才收敛，而是知道如果自己欺负李浩然这样的同学，就真的是欺负了，不说别的，周围的女生肯定会同情对方，然后瞧不起自己。
    这边黑长直班长嘱咐了些下午要注意的安全事项，那边学校召集学生考试表彰大会的广播就响了起来。一行人早就养成了习惯，听了那集合的音乐就朝大礼堂走去。因为学校已经放假，所以这次的表彰大会仅限于高三这一年级，当然，在暑假结束后的新学期，校方会在第一次升旗仪式上尽情播报这次高考的战果，以达到炫耀和激励新一届高三学子的目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整个表彰大会没有什么新意，基本上主持人校领导点名表扬的都是一班的学生，上去发言和接受奖学金之类的也都是一班的，其他所有的毕业生基本就当作观众和自动鼓掌机在底下发呆。
    发呆，鼓掌，发呆，鼓掌，基本就是这么个节奏。而浩然坐在班级所在的场下，看着上面上上下下的一班学生，然后在本届高考考得最好的那位学霸的父亲谈到夜里他妻子起床替还在夜读的孩子煮荷包蛋的时候，李浩然已经借着之前二班没有一个认得到点名和奖励这件事情上开起小差。他想的是二班这样的准重点班在二中这样的学校挺尴尬的，既没有特别突出的特长生和综合能力强的学生，比学习又比不过学霸班，很有些文不成武不就的感觉。
    当然，单就成绩而言，或许比不过学霸们的班级，但是比起三班四班这样基本上已经极少人认真准备高考，最后考分极少上四百的班级来说，二班这样的的确还算是出众的。
    中国的高考至少在H市这边的高考，是没有什么人在意平均分的，所以只要学习差的学生不是太过分，你就算考个两三百份也没什么。实际上很多地方的差生和一些不太注重分数的艺术生也不过考个一两百分的成绩，但一样可以上大学。学校在挂每年高考后的横幅时，横幅上的数据首先就是一本人数，排名全市第几，然后才是本科率。而一些进入了极为优秀的大学的超优秀学子，学校还会单独列更大的横幅出来，所以本科率那么可怜的几个字有时候还会被印了进入首都大学学生的名字的横幅给挡掉。
    尽管这种只看部分成绩的做法有些好说不好看，不过单就本科率而言，二中毕竟是重点高中，本科率的数据也已经甩掉了一般高中一大截。就浩然听闻可见闻知道，一般高中的一本率一般都是百分之几，本科率才有百分之四五十。而二中的一本率将近百分之四十，本科率甚至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而至于每年的高考赢家一中，基本上每一个数据还要比二中高百分之五。
    当然，光是看这样的数据或许觉得差距太大而觉得不太可能，但实际上三本的录取分数并不高，三百多分只要不是运气太差就可以进三本，要刷本科率其实不难。
    浩然胡思乱想着，随即便感觉到要鼓掌的征兆，于是鼓起掌来，随即对这样的本能感到好笑。其实只要仔细想想，每个学生从小学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想必都能养成某种近乎本能的行为，那就是即使在发呆或是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当台上有人发言告一段落，或是主持人带头鼓掌的时候，都能从发呆状态直接转为鼓掌状态，之后又回到自己的世界里。现在想来，这样的技能估计学校领导们的发言功不可没，长达十几年的听报告听发言，想不练成也难。
    表彰大会在一片人人有收获的欢庆气息中，在所有人玩命的故障中正式结束，李浩然详细不是学生们太兴奋太高兴，而仅仅是常例，会议中途的鼓掌声从来都没有主持人宣布会议结束时的鼓掌声响亮。因为前者仿佛在说“怎么还没完？”，后者则是在说“终于完了”，给人的感觉自然不同。校领导微笑着退场，获得奖学金的学生聚在一处笑脸如花，整个大礼堂的气氛还是相当热烈的。
    当整个高三年纪的学生从大礼堂出来，就到了各找各妈的时候了。整个高三年级只有二班和一班是今晚举行谢师宴，毕竟是高中，不少老师都要教最少两个班级，谢师宴要是全聚在一个晚上，那么老师们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整个年级六个班的班委都商量好了，尽量配合所有人的时间。一班和二班因为授课老师基本相差仿佛，所以也就聚在一起了。
    浩然从大礼堂出来，紧了紧手中的录取通知书，曾经的他对手中这份通知书渴望有胆怯，这份文书对他来说也是可望而不可及。可是这个时候，当初的胆怯和遥远都不复存在，有的只是对大学生活无限的向往，当一个人不再缺钱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是让自己过得更好，充分的享受不差钱的生活的美妙。
    向班主任陈老师告辞，说好晚上谢师宴再见，陈老师那边拍了拍浩然的肩膀，一脸欣慰地说了些祝贺和鼓励的话。对于这个家境困难却一直成绩不错，也没给自己添什么麻烦的学生，尽管没有对秦雅馨那样的喜爱，却也是赞赏不已。尤其是在知道对方靠了六百多分，进入了重点大学后，陈老师就更是高兴。作为浩然的班主任，他是从浩然的监护人王叔那边知道了浩然接受了一笔小小的遗产的（王叔那边出于为李浩然安全的考虑，对外就说是十万左右的遗产，没敢说还有那么套三层小楼）。对于这个苦命的孩子能够在关键时刻改变命运陈老师是很替自己的学生高兴的。
    和陈老师说了几句，浩然便转身从正门离校，拿着录取通知书文件袋的手上下翻腾，代表着主人极为愉快轻松的心情。因为报考的大学就在本市，浩然也就没有其他考到了外省深怕以后回不来了的学生那样想多看看学校的景致，率先一个人先撤退了。
    但浩然没走出校门几步，就被人给喊住了。
    “李浩然同学，呼，你等一下，呼•••”
    浩然回过头，十分诧异地发现叫住自己的竟然是黑长直的秦雅馨班长，对于这位仿佛和自己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女孩叫住自己，浩然觉得诧异万分，但还是站住脚步等对方过来。
    黑长直似乎是一路跑过来找他的，跑到近处的时候，一直都是十分正气的西瓜头变得有些凌乱，天气炎热，即使黑长直运动不错，但似乎是跑得急了些，眉角间已经见汗，因为跑动时两边长发的摆动，几丝青丝黏在脸颊处，有一种让人疼惜的柔和之美，之后女孩用手将黏在脸颊处的发丝绕到耳后，又给人一种恬静的气息，李浩然承认自己一时间陷入了看呆了的状态。
    “你怎么走这么快？”黑长直跑到近处，整理了一下仪容，才问道，浩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对方话语间有些埋怨的语气。
    “额，还有事，不过我走得不算快。”浩然看了看周围，发现已经有不少学生和自己一样走出校门了。
    “还不快，一出大礼堂就不见人了，亏我找你找得那么累。”黑长直这一句话很明显就是埋怨了。
    被女孩子埋怨，尤其是被这样一个虽然不喜化妆不喜打扮，衣着也略显不够时尚但确实基础分很高的女生埋怨，一瞬间浩然有想入非非的遐想，随即便清醒过来，彼此顶多也就是同学的身份，而且自己还是那种显得十分孤僻的行动模式，对方或许也就仅仅知道自己这个人，哪里会有什么旖旎的内情，最近看样子是要好好整理一下心情了，一下子获得了诡异的力量，自己开始有主角病了，意淫太多对身体不好啊。
    “找我有事？”之前的念头不过眨眼间的时间，李浩然问身前已经整理好自己仪容的黑长直。
    “对了，我是想问你，今天下午你回来班级活动吧？”黑长直黑框下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李浩然。
    浩然本来是打算翘掉下午的活动直接出席晚上的谢师宴的，反正自己和所有人都不熟，就算不去也不过是少一个不少的情况，想必还会有人觉得少了性格阴暗的家伙而觉得心情愉快了。但这时候作为班长的黑长直过来当面询问，浩然一时间还真不好说出推辞的话。
    “我下午还有事，晚上会过去。”所以他打算迂回。
    “什么事？”黑长直似乎打算问个清楚。
    “打工，对，我要去打工，你知道我的经济条件不好，要想上大学就要争取每一个小时赚学费。”浩然经济条件困难，是班里都知道的事情，这个借口应该够了。
    黑长直一脸严肃盯着浩然：“李浩然同学，说谎不是个好习惯，我知道你最近得到了一些钱，根本就不需要为钱烦恼。”
    浩然微微诧异，心想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得到遗产的事情的，随即想到作为班主任老陈的得力助手兼半个班主任，想来老陈和黑长直班长说了自己的事情也不奇怪。
    当着知情人的面说谎让浩然有些尴尬，而接下来黑长直的高速只求扔过来，就更让浩然感到难以招架。
    “我知道你不差钱，至少大学期间的学费没问题。而且今天投票的时候，你选了去游戏厅对吧？你知道这让多少女生失望和不满么，如果让她们知道让她们逛街计划失败的那最后一票是你投的，你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是最后一票？”浩然明知故问，脸颊有些发烫。
    “别想抵赖，”黑长直班长叉着腰，在浩然身前站得笔直，身高只到浩然肩膀的少女抬起头盯着浩然，给人一种小白兔在大灰狼面前摆架子的错觉，“我们收票的时候是从前往后收的，我收票的时候习惯将前排的票放到上边，所以坐在最后一排的你就是最后一张。而且别以为我认不出你的字，明明是男孩子，字写得还那么秀气。”
    黑长直最后一句话声音略小，诧异于班长竟然那么细心的浩然没有听清楚，但却无碍于他了解到黑长直班长的确知道自己投的那一票的关键性，所以一时间愣了愣。
    见李浩然没有反驳，黑长直似乎有些微微得意，不自觉笑起来，刚刚还迷糊的浩然被对方极少出现的笑容给惊了一惊，再次错过了察觉到黑长直班长今天与以往不一样的地方。
    “那么就这么说好了，下午两点三十分，在刚才说好了的游戏厅门口集合，你知道地点么，我可以发地图到你的手机，你有手机了对吧？”黑长直说着，死死盯着李浩然装着宽屏手机而显得有些凸出的口袋上。
    别盯着那个方向一直看啊，浩然微微收缩了一下身躯，话说班长您眼睛也太好了吧，我自己看过去，就算知道那里有手机也不觉得显眼，你是怎么知道那是手机的？
    没有理会浩然的内心活动，黑长直班长略显蛮横的和他换了手机号，并警告他如果下午不出现，就用自动拨号让他一整天都不得安宁。
    将存下了班长手机号的手机握在手里，看着黑长直挥着手告别，浩然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对面还没走远的黑长直就转过身子，双手交叉在身后，凸显了平时不起眼，却着实凹凸有致的身材，就这么看着李浩然。
    “李浩然同学，”黑长直那顺遂的黑褐色眼睛看过来，一脸真诚，“我知道你不习惯集体活动，但这是我们高中最后一次集会了，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高中，错过了，就没有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让自己这段时间的记忆太过空白，不然长大了，会遗憾的。”
    黑长直说完，挥了挥手就跑掉了，跑远了之后还转过身子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即使隔得远，也能瞧见对方眼中的俏皮和警告。
    “只有一次的高中•••么？”李浩然看着手中属于黑长直的手机号，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