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下的天使

深冬的早上，很凉，街上还没有匆忙赶着上班的人群，薄薄的寒气从二人口中呼出，幻化成不同的形状，又很快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抬头，天雾蒙蒙的，更添迷蒙，顾晓默看向身边的男孩，似乎视线也模糊了不少。
    顾子轩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显得单薄的顾晓默披上。那属于他的味道又铺天盖地的袭来，顾晓默裹紧了自己几分，那被自己印在脑子里的味道，她不曾遗忘。
    一路来，他们没有说一句话，顾子轩只是拉着她，不曾放开。
    终于，顾子轩停下了脚步，顾晓默抬眸，惊愣，他们正站在明渊中学的校门口。高中一直都是学生拼搏最关键的时刻，所以，这时候，熙熙攘攘的学生都已经涌进学校。
    那曾经被自己遗忘的难以释怀的青春，就发生在这里，那一段痛彻心扉的年华，就发生在这里。
    顾晓默的手还是有些颤抖了，顾子轩握她的手更紧，让她忘却痛苦。
    终于，顾晓默闭眼，再睁开眼，便没有了那么多复杂的情绪。
    顾子轩拉着她继续走，他们走过了那片天野，路过了那个湖，他们走进了那个公园，坐在了那条长椅上。
    不觉间，那些曾经的痕迹又被一一的走过。
    如今，回忆起来，只有静默的回想，再没有心痛，没有快乐。
    最后的回眸，她看见了祝杰，张沐，陆宇辰，含笑着喊着她“老大！”
    那一声老大足以让她回首时，再不用只有愧疚，那些忧伤的流年早该随着他们一起带走。
    现在，他们又走上了那条街。
    顾晓默的手轻轻的想要抽出，却没有成功。
    “下个路口，我们就分开。”顾子轩温柔的提出最后的挽留，顾晓默没有拒绝。
    于是，那相握的两只手继续向前，只是在下一个路口，谁也没有先松开。
    顾晓默看向他，那早已不再清澈的双眸，如今却是清晰的情愫。
    “太紧了，我松不开，晓默，你告诉我怎么办？”顾子轩那痛苦的脸呈现在她的面前，那张脸仿佛承受着比自己还要剧烈的心碎。多少次，他也想走在她身后，静静的守候，等到她需要拥抱的时候而毫不犹豫的张开双臂将她紧紧的拥进怀里。多少次，他在梦里呼唤的是顾晓默的名字，而不用现实中以一种哥哥的姿态在呼喊自己的妹妹。
    顾晓默心软了，她的另一只手即将要伸出去抚摸那张脸。那些简单的话语曾经是自己的多么渴望的，如果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就这样走下去。
    可是电话铃声响起了，打断了顾晓默即将有的行动。
    “快接吧，应该是雨佳！”那是顾子轩的手机，即使不愿，顾晓默还是出口提醒。
    “喂！”顾子轩停顿了半晌终于还是接通了电话。
    那边说了什么，顾晓默不知道，但她却是看到了来电显示是林雨佳。
    电话挂断后，顾子轩的神情更为凝重，看着顾晓默，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顾晓默的手垂落的瞬间，竟然没有感觉到心痛，是因为早就预料到的结局，还是以为比这更痛的自己已经经历，他再也无法让她有更心痛的感觉了。
    只是，还是好无力，仿佛又经历了一次狠狠的抛弃。
    “对不起。”顾子轩说完，准备离开。
    “顾子轩，以后，你只是我的哥哥，我还想你成为我的哥哥，好不好？”她不要再承受抛弃。她知道，即使自己再不愿承认，眼前这个人，十几年的相守，她还是想依赖。她感谢这个人让她有勇气去面对了十五岁的年华，那些曾经极力反抗的过往。
    这个人，其实一直都懂她。
    顾子轩没有回答，从她的身侧离开，那轻微的碰触却轻易的将顾晓默撞倒在地。
    “晓默！”顾子轩吓住了，他赶紧蹲下来扶住顾晓默。
    “好，我做你的哥哥，只是你的哥哥！”那无助的眼神让顾子轩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这句他最不愿说出的话，即使成为陌路人，他也不愿只是一个哥哥，那样看着，只能远远的看着。
    顾子轩终究还是走了，顾晓默仰起脸，第一次不是想要哭泣。她想，也许，她真的可以做到完全将这个人忘记了。那擦身而过的遗忘，她终于做到了。
    那些奢靡的，颓废的，堕落的十几年的光阴，那些埋藏的，掩盖的，心痛的，刻骨的十几年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她可以勇敢的对着顾子轩喊出“哥哥”两个字。
    如果不是林雨佳的电话，也许她就会忘了自己姓顾，忘了那份兄妹的血缘，忘了曾经一路走来所承受的痛。
    还好，那一切即将发生的荒唐的举动都被制止了。
    那曾经宁愿用死来埋葬逃避的一切，如今已可以平淡的摊开在自己眼前。
    顾晓默想，她曾经自杀，为他，为顾家而死的事，一辈子也不会和顾子轩提起了。
    长久的伫立，她看着顾子轩的背影渐行渐远，顾晓默的脑海里突然的出现另一张也曾迷茫无助的脸，那道道如蛇般扭曲的伤疤清晰的闪现。
    “颜宸野，如果从现在开始，我只做在你面前仰望哭泣的小孩，你会不会愿意？”
    独自一人站在街上，人群已经攒动，只是顾晓默还不自知。她似乎在等待，等待一个带她回家的人。
    天空突然间下起雪，S城的冬天很久不下雪了，周围的人开始欢呼。
    顾晓默看向片片雪花，轻盈的飞舞降落，细腻的滑过脸庞，带来丝丝冰润的清凉。周围的喧嚣被她完全隔绝在耳后。
    身后有人轻轻的将她拥抱。
    那是她现在最想要的温暖，那个人毫不吝啬的给了她。原来站在她身后的一直是他。
    她做到了，对他再没有爱恨，那么多年，她终于可以放开了。顾晓默释怀的笑了。
    “这么傻的事你也敢做？”颜宸野兴师问罪，语气却是温柔，那种磁性的低沉在耳边回响，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他呼出的鼻息轻轻的打在自己劲窝，□□心颤。
    “有什么不敢，如果给我机会，我还是会做一次。”顾晓默嘟着嘴很坚定果断。
    颜宸野迅速将顾晓默转过身来看向自己“他要是碰你一分一毫，我现在就去杀了他。”脸上带着温柔的威胁，以及慌张的恐惧。
    顾晓默再不敢拿这种事气他，似是安慰道“放心，不会了，他不配。”
    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让人安定的话，颜宸野的唇落在了顾晓默的嘴唇上，温柔的，细腻的，不同于上次的冰凉，这一次是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