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画江山

第22章


  汤钟葵果真用了最短的时间开完了会,他告诉易存山说同意他的请求,因为比起易存在,易存山的价值高多了,毕竟,易存山是易存原和易存海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这是易存在被关了那么多天之后第一次被放出来,尽管还是要蒙着眼睛坐上军用吉普车,但是他终于不用再被关在这个鬼地方了。
  面对着易存山的时候,易存在才知道原来不是解脱而是要被关到另一个地方去,那这和关在那个鬼地方有什么区别!易存在很气愤,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但是易存在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的,汤钟葵已经安排人送他去码头了。
  易存山走到易存在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易存在,语气很卑微地说:“请你见到我妻子的时候帮我转交给她行么?”易存在没有接,冷淡地说:“我说过,我和你们易家人没有任何关系。”
  易存山像是没听到他的拒绝,继续说:“也许以后我就要待在永远也见不到我妻子的地方了,我想要我的妻子明白我的处境,不要担心我,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把他抚养长大,两个人开开心心地生活,其他的我就不奢求了。”
  易存在看着那只伸过来一直不愿意缩回去的手,于心不忍了起来,他想:“就是一封信,就算是陌生人我也会帮忙带给他家人的。”所以在被推上车的那一刻,他还是从易存山手中接过了信。
  到码头的时候易存在第一眼就看到了许方善,是他日思夜想的囵囵,他只知道自己是用来换人质的,万万没有想到上天还给了他这样的惊喜,他激动的泪水都在眼里打转。
  严秉良拽着秦墨走出来,抢指着秦墨的脑袋,对着前来的卫兵说:“你们都往后退,不然我一枪毙了她!”
  带头的军官是汤钟葵的得力手下曹郁,他只知道这次来的任务是带走秦小姐,但是汤钟葵也下令说,最好能击毙易存在和秦小姐之外的其他人。
  易存在被放了,他慢慢地走向许方善,看着她的脸,瘦削得不成样子,他心疼不已,哪里知道他其实比许方善还要憔悴得多,身上的衣服也都破旧得不成样子。靠近秦墨的时候易存在停了下来,把易存山的信交到她手上,并且小声地说:“他要我告诉你,他爱你和孩子。”
  秦墨本来只知道在这个码头只是演一出戏,前几个月也是在易存山身边演戏,但这句话出来的时候她就忘记了这些都是戏,她所经历的都是真真实实的生活,她有个爱她的丈夫和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她有幸福的家庭,不知不觉泪水就布满了她的脸。
  另一边的军官看到秦墨落泪,赶紧大声对严秉良说:“赶紧把易太太放过来吧!”这句话刚说完他们的后方就掷过来几枚烟雾弹和催泪弹。严秉良立马就把秦墨他们带上了船。反应过来的曹郁冲出来对着船开了几枪却也知道是打不到了。
  上了船才发现里面都是联军的人,想外面抛烟雾弹和催泪弹的,也都是联军的人吧。秦墨一下子瘫坐在的地上,她知道自己是怎么都回不去了。
  一旁的易存在和许方善却是久别重逢后的欢悦,两个人抱在一起,不知是哭是笑,即便不知道对岸或者未来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哪怕是死,也可以接受,两个人都不想再过没有对方的生活了。
  严秉良劝秦墨躺到船舱里休息下,毕竟她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孕了。秦墨不听,她拿出易存在交给她的信,看了起来:
  我的妻:
  请你原谅我没有护你周全,但是如果我的命可以换你的命,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来换你的长命百岁。
  我很感谢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带着我的小宝贝归来。这几个月,即便战火连天,我也觉得我的家园是一方谁也打扰不了的乐土,因为有你,我的妻。
  但是现在的你必须明白一个道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你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所以你要听尹伯的安排,接受老妈子琐碎但是善意的照顾,让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地出生、快快乐乐地成长(只希望严秉良的君子一诺不会反悔)。在战火连天的日子里你要学会勇敢,也要教会我们的孩子勇敢。
  不要灰心,也许很快战事就停了,我也将会得到自由,我们也可以早些再见。
  爱你的友蔵
  易存山的信就像他的人那样简洁明了,秦墨看了又是泪又是笑,她看着最后一句“我们也可以早些再见”,她哪里还有什么颜面再去见他。人在世上最难遇到的就是比自己的父母更爱自己的人,她秦墨有幸遇到了,但是命运却不让她好好珍惜,还让她对着那颗真爱自己的心划了数刀。秦墨摸着自己的肚子,感觉到孩子也在哭泣。
  这时只听旁边的人大喊:“血!有血!”秦墨缓缓低下头,看到自己正坐在一滩血中。原来,孩子真的哭了。
第八章 遥遥之至 第一节
  一艘船的人都傻眼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严秉良扶住秦墨的身子,握住她的手,却是无比冰凉。
  “支撑一下,几个小时之后就到锦江了。”严秉良与其说是在安慰秦墨,不如说是在安慰他自己,谁都知道几个小时是顺风顺水的情况下船行最快速度才能达到锦江,若是有稍微的偏差,快则十几个小时才能到,慢则需要一天一夜。秦墨她一个孕妇,*已经出血,不要说等几个小时,就是几十分钟也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大家让一让。”易存在拨开众人,蹲下身来帮秦墨把脉。但虽然易存在是个大夫,可接生这样的工作他从来没遇到过。就连身为护士的秦墨她自己,也从来没有参加过孕妇分娩的手术。
  易存在回头叮嘱了许方善几句话,许方善变四处寻觅了起来,几分钟之后回来却是两手空空。严秉良问她:“在找什么?”
  “长布,软垫,我们要做个临时的产房。”许方善回答他。
  严秉良听了立马就让手下的人去做这些准备,易存在补充道:“多烧些热水,还要酒精和剪刀,没有酒精的话就拿酒来。”
  很快临时的产房就布置好了,易存在和许方善准备帮秦墨接生,严秉良则动员一船的人,要用尽全力,尽快回到锦江。
  秦墨这时候已经是痛得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她抓着许方善的手,苍白的手指都要抠进许方善的肉里。许方善就这么让她抓着,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让她不要担心,然后回头跟易存在说:“让他们生个火炉吧,这么冷的天会冻着她的。”易存在去找严秉良,很快船舱里的温度就升了起来。
  秦墨还是抓着许方善的手不肯松开,许方善问她是不是渴了,她摇摇头,泛红的眼眶让没有血色的脸看起来更是让人心生怜惜。“如果我死了,帮我把孩子带回到易存山身边。”说罢眼泪就从秦墨的眼睛里滑落,快速地渗到软垫里。许方善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只好默不作声。“求求你。”秦墨抓着许方善的手加重了力道。许方善只好说:“我尽力。”
  虽然见红了,但是秦墨的羊水还是没有破,易存在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走出去看见站在甲板上的严秉良,问他:“最快什么时候能到锦江?”
  严秉良正抽着烟,海面的风大,烟头的星火烧得很快,一支烟与其说是被严秉良抽掉的,不如说是被这海风带走了。严秉良把烟蒂丢在地上,踩灭了那一点的星火,说:“船长说,最快还有三个小时。真是上天保佑。”
  易存在听了也松了一口气,尽管还处在危险当中,但比起漫长的一天一夜,三小时这样的回答简直就是天赐福音。
  “是秦小姐人好,老天眷顾她。”严秉良看着大海,突然就想起了秦墨穿着睡衣帮他包扎的样子:她穿着米白色的丝绸睡衣,圆鼓鼓的肚子凸在那里,跟她娇小的身体极其不相称,她低着头,几缕头发垂搭下来,轻轻地贴在她的面颊上,陶瓷般精致的手娴熟地包扎着他的伤口,她的皮肤是那么洁白晶莹,跟他传统的中国人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易存在不说话,想到的却是易存山最谦卑的样子,那种求人的语气,怕是嚣张的易家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但是为了秦墨、为了孩子,易存山愿意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
  秦墨被阵痛折磨着,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撕心裂肺地大叫。一旁的许方善被她抓着的手早就破了皮见了血,但是还是不敢拨开她的手。
  稍微缓解下来的秦墨看着许方善的手,赶紧松开了她,跟她说:“对不起。”
  许方善对她笑笑,说:“你要是想抓着什么就抓我的手吧,没关系的,已经习惯被你抓了。”
  秦墨尴尬地笑笑,她知道这时候有人能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真是太不容易了,她对许方善说:“等孩子生出,让他认你作干妈吧。”
  许方善脸红了一阵,虽然她知道易存在不愿承认自己是易家的人,易存山他们也都不愿意有易存在这么个弟弟,但血缘关系改变不了,这么看来,她还算是秦墨孩子的婶婶,叫她干妈,也说得过去。
  “可以么?”秦墨小声地问她。许方善点点头,把秦墨的手重新放在了自己的手上。
  上天眷顾,秦墨撑到了锦江。船还没有靠岸,严秉良就安排人把秦墨抬到了甲板上。秦墨躺着,眯着眼睛看十二月的天。天的颜色很淡,淡到只是白里透蓝,而太阳,藏在厚厚的云层里发着微弱的光芒。江风吹打在她身上,帮她吹散那一阵阵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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