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画江山

  易存山也不跟他客气，拿了一颗放到嘴里，果然滋味还是不错的。
  “知道我为什么吃糖么？”汤钟葵问他。易存山拿起他的糖盒子把玩。
  “因为好吃？”易存山故意逗乐他。
  “哈哈，非也。”汤钟葵指着桌上的一副相框的照片，“因为那个。”他停了停，把嘴巴里的糖果嚼得“咔嗞咔嗞”的，“我妻子在世的时候不喜欢我抽烟，我不抽烟又难受，然后她就给我买了很多糖，让我想抽烟的时候就含一颗在嘴里，过一会儿就不想抽烟了。你知道的，这烟瘾一上来，做什么都没用，但是没办法啊，为了讨她欢心只好假装不抽啊。其实直到她死的那天，我还在抽烟。她走的时候跟我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抽烟，但是我走之后就别抽了，对身体不好。我不在的时候没人管你，没人照顾你，你就要对自己好，让我安心。’你看，这为了让她安心，我就真的戒了，从此以后就只吃糖了。不是想抽烟的时候就吃颗糖，而是想她的时候就吃颗糖。咦，怎么跟你说这个了，让你见笑了。”汤钟葵又拿了颗糖放进嘴里，置在右侧脸颊。
  “前几天老师来找我，说想让我开开后门让你见见易存在，但是你也知道，这是军事要密，像你们两个，目前来说都很重要的人物，是不能轻易让你们见面的，但是后来老师跟我说了你妻儿的事，我当时就想答应了，后来硬忍着拒绝了老师，这几日想想，如果是我呢，为了让我的妻儿安心怕是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吧，但是我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你很幸运，你还有。当然我也不是这么草率就做了这个决定，我调查过了，这些年你与易存在根本没有任何联系，你的家人也没有，所以说让你们见面还是很安全的，你们就像一般的陌生人相见一样。既然这样，我何不成全你图个心安呢？”
  易存山站起身来，十分感激地说道：“十分感谢您的体谅，放心吧，我和易存在之间的见面，不会存在任何问题的，尤其是威胁到你们的问题。”汤钟葵也站起身来，把糖盒子举到他面前：“再吃一颗？”
  易存山是被蒙住了眼睛用军用的吉普车送去见易存在的，直到进了屋子坐到易存在对面他才被允许摘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
  对面的易存在早已不是他多年前见的小孩，如今他已是棱角分明的年轻人，皮肤很白，比易家人都要白，恐怕这就是遗传他母亲的吧，头发乌黑，这点倒是像极了易家人。
  易存在也在打量着他，虽然他不认识对面的是谁，但猜也猜得到，肯定是唯独留在远都没有去锦江的易存山，不过他是为什么要来见自己呢？易存在想不通，早在很多年前就抛弃他的人，难道现在回头来找他来救他么？这种侥幸的心理他还真是没有过。
  见两个人谁都不先开口说话，一边陪着易存山来的警官急了，说：“易总啊，您倒是赶紧说话啊，完了我们好去交差啊，这耗在这也不是个事，对吧？”
  易存山跟他点点头，然后问易存在：“在这吃苦了么？”
  “不劳您费心，我在这过得很好。”易存在这倒没有完全说假话，他虽然被囚禁，但是其他方面并没有被亏待。
  “那就好。我可以劳烦你个事么？”易存山问。
  “说吧。”易存在看着易存山觉得他像极了父亲，不，是像极了父亲最丑恶的嘴脸，抛弃他们时的嘴脸。
  “如果你不幸在这里或者任何地方被杀害，可以不算做是我们易家的责任么？”易存山问得云淡风轻，仿佛易存在被杀害根本就不是件大事。
  “呵呵，我与你们易家本来就没有任何瓜葛，不论是生是死，我都不想与你们有任何关系，不必多虑。”易存在说完就站起身来，叫人送他回去。
  “那就好，永别。”易存山说完又被蒙上黑布乘着吉普车回去了。
第五章 玫瑰露 第一节
  一晃已是初秋了，老妈子帮秦墨备了薄袄子让她整天披着，别着凉冻着自己和孩子，手上还有一件正在缝制的，玫红色的细线，一针针的来回穿梭。
  秦墨的肚子已经不小了，有时还能感觉到孩子里面的动静，易存山每天一下班回来也是先问候他的宝贝孩子，半张脸都贴到秦墨的肚子上，有的时候说听得到孩子的心跳，有的时候说孩子踢他，有时候实在没动静他就说孩子在睡觉。
  这天都过了饭点易存山还没有回来，老妈子停下手上的活计第三遍问秦墨开不开饭，秦墨望着一旁的电话机，说：“还是等等吧，他不回来吃饭肯定是要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的。”
  老妈子答应了一声继续缝制衣服，一个不留神扎到手了，她便赶紧把手伸到嘴巴里吮吸鲜红的血液，秦墨看着喉咙作痒，恨不得吐出什么来似的。
  老妈子一会儿继续手上的活，边缝边对秦墨说：“以前三少爷小的时候我帮他缝一件小袄子，不小心扎到手了，那孩子就跑过来给我吹来吹去，别提多可爱了。唉，现在呢，这联军节节败退，两位少爷会不会有危险啊？我听说联军那边有好几个营已经断粮了，再这么下去，联军迟早是要被打败的，到时候不知道小海和二少爷会怎么办？还是留洋去吧，见不着归见不着，命保着就好了。”
  秦墨的思绪早就不在老妈子的话里了，她虽然也担心小海和二哥，但是最近易存山的状态她更加担心，总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一样。
  待到晚霞已经红透了半边天的时候易存山回来了，尹伯今天车子开得不好，回来时候带了一阵的风沙。秦墨走过去帮易存山提包，易存山却突然紧紧抱住了她。
  “怎么了？”秦墨问他。
  “没什么，去吃饭吧。”易存山拉着秦墨往偏厅走。
  桌子上有好几个菜是鱼肉做的，秦墨说想吃鱼，易存山就吩咐厨房把市场上可以买到的海鱼、淡水鱼都买了回来。
  秦墨看到这么些鱼反倒没了胃口，不过这时她才想起好几天不见莫言了。她问老妈子莫言到哪去了，老妈子只说是好几日没看到了。易存山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轻声道：“走了就走了吧，以后也不用跟着我们受苦。”当然，这话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易存山让秦墨先去睡觉，自己在书房开始想今天发生的事。
  多日不见的余咏波突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说自己手上的股权已经超过了易存山，现在公司的走向由他余咏波说了算。易存山问他其余的股权是哪来的，余咏波却是露出了一脸奸商的模样只字不提，问及其他问题，余咏波也只是打擦边球。这次的余咏波完全不像第一次来的时候的书生气质，他的这副奸悋像不知是从哪学来的。
  走的时候余咏波对易存山说：“兄台你要做好我出售贵公司的准备，也不妨告诉你，交易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您的老师贾彰科贾老，不过这次他是站在中央政府的立场上对贵公司进行收购，我看价钱挺合适，就说考虑考虑，现在我跟你说，就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贵公司易主也是迟早的事，谁让我是第一股东呢？”
  余咏波走后易存山让秘书去找张明远，却得到消息说他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来公司了，再让秘书去查公司的股权分成，发现很多小股东已经变卖了自己的股份，现在很多股份都在余咏波手上，就是说，要杀要剐，这下都要听从他的了。
  易存山开始想办法，他先是打电话给贾老，但是贾老拒不接听，直接去找他老人家也是闭门不见，易存山不怪贾老这么做，他是自己的老师，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但是是什么理由竟然让自己的老师对自己下狠手。
  挨到吃晚饭的点易存山才赶回家，见到大着肚子的秦墨他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只能自己扛着。不过他现在要怎么办呢？花钱把那些股份买回来么？还是……易存山不是没想过，有一天放下所有的事情跟秦墨和孩子过寻常百姓的生活，但是现实来得太突然，叫他有些不知所措。现在他要好好思量，究竟该怎么做。
  易存原和易存海那边因为经费的问题伤透了脑筋，易存海提议说跟东瀛人进行鸦片贸易，易存原白了他一眼，呵斥道：“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就是我们输了，也绝不能做！”易存海只好讪讪地闭嘴。
  正在这时，张明远过来了，还穿着长风衣，看来是刚从轮船上下来。一进来什么寒暄的话都没说，只说办妥了。易存原和易存海明白他的意思，大哥的公司已经被卖了，卖给了中央政府还得了个好价钱，果不其然，真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虽然有了这笔钱是好，但是大哥现在肯定难过死了吧，这是他一手创建的公司啊。”易存海知道大哥当初办这间公司不容易，虽说凭易家的地位，办间公司铁定不难，但要把公司办的蒸蒸日上可就不容易了，易存山是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这间公司办得有模有样的。
  “那有什么办法？现在是特殊时期，要凑足经费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等以后我们赢了，再把这间公司还给大哥。”易存原继续说：“再说，当初也是我们让明远带着余咏波假装去入股公司才起死回生啊，现在我们不过是利用它一下，没事的。”
  张明远听见易存原这么说以为是在夸自己，连连点头。不过易存海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大哥要不是把钱汇给你没去还企胜银行，他会需要我们救他？还起死回生呢？我看不过是补救罢了，现在又落井下石，说真的，要不是特殊时期我才不会拿大哥的公司这么折腾，这我们万一要是赢不了，这大哥的公司不就是白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