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意绵绵

    我原先是不太喜欢林乖的。她年龄比我小了近七岁,性子急,还没沉淀下来,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我也才三十岁,在我看来年龄并不是很大,起码我身边的一群朋友也都跟我一样，未婚,独居,并没有什么不好。林家老爷子找上我的时候我还有些奇怪，他家宝贝年纪不大怎么就这么急着给自己找女婿。
    碰巧那阵子老爷子逼得急，我见林老人挺不错,原也是在部队里当过官的，为人正直，话也利索，想来虎父无犬女，说不定会有惊喜。只是想想而已，却不想果然很惊喜，这一惊，便扰了我一辈子。
    我正跟林父喝茶，楼上忽然蹦蹦跳跳的出来一个穿着雪纺长裙的+激情 小姑娘。我料想这应该就是林家千金了，有些意外，跟她爸爸不像是一个城里住的，一个沉稳持清，一个嬉皮跳脱。我抬头看她，她见到我后明显收起了原先带着节奏的欢快步子，一改作风的拢拢裙摆，慢悠悠地迈着小步下楼梯。还剩几个阶梯的时候她忽然停住，这个角度正好与我相对，比我高出那么一点。我礼貌的对她一笑，她就这么呆愣愣的看着我，然后眉心微微皱了一下。我不禁莞尔，看来这小姑娘对我也不是很满意。
    老爷子知道我在看林家的丫头，让我多处处，他觉得林家那姑娘挺好，适合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觉得我俩般配的，我先前相处的女人，大多不是成熟高雅，就是秀丽温婉型的，林乖那样的类型，我倒是从未接触过。
    我跟她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直到有一天，林母端来一碟水果后笑吟吟的坐在林父身边，说“你们俩个大老爷们别整天下棋喝茶说天下了。女儿跟我埋怨呢，也不知哪里学来的那套思想，居然问我她爸爸是不是喜欢上储征了，怎么整天霸着人不放呀。”又好气又好笑。林父一听，愣了几秒，脸都青了。我倒是觉得这小姑娘挺好玩，她大概不知道自己母亲会把她出卖的这么彻底。
    第二天我们就出去单独约会了，她依旧是一副温温婉婉的小模样，我亦没有点破，甚至忽然来了兴趣想看她能坚持多久。果然，没过一会儿性情完全暴露，却也还是一副小姑娘家家的模样，她指着大串的冰糖葫芦说要吃那个。胃口真大，一天下来，除了吃还是吃，再没有更新鲜的事了。我有些轻微的洁癖，所以当她将糖葫芦递过来的时候我犹豫了，她吃的毫不客气，山楂上还沾染着她的口水，莹润亮泽，最后我还是吃了，味道竟也不错。
    最终订下来，我礼貌性的问她要什么结婚礼物，结果此话一出，她眼睛都亮了，黑幽幽的眼望着我，水灵的像两颗葡萄，“Jeep牧马人。”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还说什么不给买车就不嫁了。我一直以为我会比车有吸引力，起码我能给她许多车子满足不了她的东西不是？何况这小丫头还不会开车。
    牧马人实在不太适合她，我擅作主张退而求其次的给她买了辆mini，为了以防她一时兴起突然变卦，我很明智的要求婚后开封礼物。事实证明对待林乖这样的小姑娘，这个做法极对。她拿着钥匙奔出去，一溜烟就不见了。我想着她一会儿该气鼓鼓的上来了，果不其然，五分钟后她就出现了，冲我发脾气，却出乎意料的是我没想到的理由。张口就骂我是骗子，骗婚这个词用的挺专业，大眼睛红红的，鼓着腮帮子，小嘴也翘着，我不由觉得神奇，我竟真的娶了这么个宝贝回家。怎么可能没有看到？我又拎她下楼，到了车库才发现，自己是真要败给她了。我这小媳妇连车罩子都没摘下来，居然气鼓鼓的在那瞎委屈。
    她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做好一个妻子，尽管只是态度可嘉。会学日本的那些小女人，在我回家的时候对着我鞠一个大大的躬，再递上拖鞋，奉一盏茶。我跟日本人有生意往来，但却不是很喜欢他们那一套，让她下次不用这样，她摆摆手，乐此不彼。再然后不过几天，连外套都不给我拿了……会在冬日里，眨着眼，可怜巴巴的看我，我知道她在装可怜，却还是将她放在腿上抱着继续工作。这个习惯她倒是坚持了很久，直到暑夏的到来才再一次义无反顾的抛弃了我。
    刚开始结婚的时候，我会想，我要怎么跟她处日子。后来发现，之前的那些想法实在多余。她会时不时撒个娇，偶尔又会很霸气的与我叫嚣，我冷下脸来说她两句，她又一下气弱了，让我有些哭笑不得。有次我处理好公文，先一步躺在床上。她陪母亲在厅上看电视剧，进来就往床上扑，趴在床头笑的一脸暧昧“相公是在为奴家暖床么~”。我最不喜欢她看那些剧了，半点精华也没吸收到，净学会这些有的没的。将她抱到床上，揉揉捏捏得我正兴起，她又精分起来，“老公……”
    我捏着她的腰应了一声。
    她说自己忽然想到一个笑话，要讲给我听。可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个给她讲笑话的人。“你听过，吃饭睡觉打豆豆么？”说着她自己先笑开了。我将手往下滑，捏住她那颗豆豆问“你是说这颗么。”这下她才终于消停。
    莉晴出现的时候，我才觉得事情不妙。我想了很多种说辞，却一样也没有办法对她说出口。我不能否认莉晴变成这样有我一半的原因，可明明就是这样。我不知道是谁拿我的手机应了她的邀约，她喝了酒，被人强上了。原先的她在我眼里是个柔弱的女子，我不知道是什么给她勇气让她坚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她与父母都断了关系，只能求助于我。我甚至没有借口去拒绝……她哭的凄凌，只求我不要把自己身上的那点龌蹉事告知旁人。
    那阵子我过得极不安。我不敢去想林乖知道这件事后会怎样，我想，能拖一刻便拖上一刻吧，等到把莉晴送走，一切就不再是问题了。可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莉晴求了我很久，我才同意跟她一起去买宝宝的衣物所需。我拿着店里装饰用的小车模型，忽然就想到，以后我的孩子会是怎样，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迫切的希望有个属于我跟乖乖之间的孩子，那孩子一定要像他妈妈，笑起来暖洋洋的，能温热别人的心。假如我知道林乖正在不远处看着，我发誓，自己一定不会去想象那样的场景……
    等我发现她已经觉察到事情的枝梢末节时，为时已晚。曾有一度，我甚至在想，让她给我生个孩子，我居然会落到指望用孩子绑住她的地步。我观察了许久，她没有一丝怀孕的迹象，这使我感到分外颓败。可我却不知，一切迹象全在她离家的那段日子显露出来，然而我却不在……
    她说要与我谈谈，我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我甚至想好了要把一切全盘托出，只是我不曾想到，真相让她险些崩溃，更想不到，它还让我失去了一直梦寐以求的孩子。
    那边打来电话说她要生的时候，我只是想着，如今她只在依靠我，我得过去看一眼，等她生完孩子再回来跟乖乖把话说清楚。我急着要走，那边情况并不太好，离预产期还差几天，我怕最后关头再出个什么意外。乖乖叫我的时候我以为她只是在闹小孩子脾气，这个时候，我怎么可以由着她的性子来。如今我一想到自己那句“乖乖，你别闹……”我都觉得有一根倒刺扎进心口，进出不能……我甚至不敢去想她在那种情况，听到那句话的感受。她是我的宝贝，怎么可能会拿性命这东西开玩笑呢。
    等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站在那里，看着沿她脚踝往下淌的血水，忽然挪不开步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晕血的，那鲜红的东西晃得我眼花。她惨白着一张脸，身子晃了晃，我木木的站在那，甚至忘了该上前去扶一把。我见她一点一点的蹲下，没有看我，红着眼，半敛着眉，卷卷的睫毛覆在眼上，一圈淡淡的阴影，“老公……你看，我真没骗你。”
    这句话成了我最大的阴影，是呀，你看，她没有骗我。那股子钻心的疼，我这辈子不敢去领悟第二次，比拿刀子削我心骨还要透彻万分。
    她倒下的那刻我才回过神要去接她，手止不住的颤，我才发现自己可以如此无措，我甚至忘了这世上还有车这种工具，她白这一张脸倚在我胸口，那淡淡的凉意渗得我心愈发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