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夫妻

“我儿子没了，找不着了……这坎儿你让我怎么迈？江建平我得问你了，你不着急是不是？”
“我着急！我是他亲爹我能不急吗？可你这要是离了婚我不就更着急了吗？！”
“我离婚你着什么急啊？”胡小玲的话噎人呀。
“离婚……你都四十岁了，离婚你怎么办呢？”
“你把心放肚子里，我离了婚也不会去找你。”
江建平给噎住了：“你……你这是什么话呀？”
“你跟郭芳该怎么幸福就怎么幸福着，我的事儿不用你管！”胡小玲把江建平撅回去了。
对于管军和胡小玲离婚这事，似乎最着急的不是管军和江建平，而是郭芳。郭芳一听他们俩要离婚，紧张得脸色都变了：“她……怎么又要离了？她要是离了……以后怎么办？她要是离了，你……打算怎么办？”
“她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郭芳一连串不着四六的问题，太让江建平不理解了。
郭芳改口道：“我是说，庆庆还没找着呢……庆庆，是你们俩的孩子吧，你们是庆庆的亲爸亲妈。庆庆一天找不着，胡小玲要是哪天伤心了，绝望了，想找个人哭，是不是还得找你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啊？”
“我不这么想，怎么想啊？”说着说着她倒先委屈，眼圈先红了。
江建平叹气了：“哎哟喂，你又哭了！你说说这事儿，它跟你可是一点儿关系没有啊！”
郭芳抹把眼泪：“有！……哪有一点儿关系没有的事儿啊？这事儿跟事儿人跟人千丝万缕的都是关系，都有关系。我挡都挡不住，拦都拦不过来……你不知道我心里这怕，这日子哪儿有个安定时候，天天都变，你都不知道还要怎么变……好好的好好的，她为什么要离婚啊？”
话转了一圈儿，最后还是转到两个女人口中。胡小玲骑车回派出所，一眼就看见郭芳了，也一眼就看见来意了，也一下就没好气儿了。
郭芳期期艾艾地望着胡小玲，想从胡小玲脸上看出点儿什么，可胡小玲的脸上什么也没有。郭芳还是得开口说话：“小玲，我听说，你要……你要跟管军……”
胡小玲的火一下就被点着了：“对，我要离婚了，怎么啦？郭芳我真就不明白你了，你能不能不这样儿！怎么我这边儿一有个风吹草动你就要动啊？你能不能不动啊？你来了也无非想听听我怎么说，想听见我说这事儿跟江建平没关系，对不对啊？那今天我还是这么跟你说，我这边不管怎么动跟江建平没关系，这话我还得跟你说多少遍啊？江建平现在是你丈夫，能不能守住他是你的事，跟我也没关系，我跟管军离不离婚你也别劝，跟你也没关系……这意思你知道不知道啊？懂不懂啊？你能不能就不搀和不想啊？”胡小玲几句话就把郭芳一肚子的话堵住了。“我心情不好，得罪你了，你走吧，回去好好照顾江建平。”
胡小玲都不等郭芳再说什么，上车走了。剩下郭芳站在那儿，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想听的似乎也听见了，可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
212管军已经把外出的行李收拾好了。当他拎着箱子从卧室里出来时，愣住了。管大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是满面的浓妆，站在客厅里正在照镜子。
管大妈一见管军，高兴了：“儿子，妈回来了……”抱住管军“叭叭”左右亲了一下。
管军冷淡地道：“您回来了正好，看家吧！”
“这么长时间不见了，怎么也不问候问候我啊？你哪儿去？”
“不用问候，一看您那脸色儿就知道您好着呢！比我好多了！告诉您，家出乱子了，庆庆让我打跑了，胡小玲要跟我离婚……这段时间您可好好给我看家，别给我惹事儿！”
管大妈听傻了：“我的老天爷！……”举手要打管军，“你怎么能打人家孩子啊！你这混小子！”
第21章夫妻之间下了雪自己最清楚（3）
管军打开门，皱着眉头道：“您把您那巴掌放下，省省劲儿吧！”
“你干嘛去呀？！”
管军没有回答。
阳光和胡同一样古老，包括地上斑驳的影子。与这些相比，永远年轻的似乎只有人了。管军在胡同里再次把胡小玲的去路挡住了。
胡小玲冰冷地说道：“我可忙着呢！”
管军也冰冷地说道：“再忙也不急这几分钟。我说完了就走。”稍顿，管军说，“你自己计算着时间，从今天起我走了……我出远门儿，给你找庆庆去。等庆庆找着了我就跟你离婚。”
“你先离了再走。”
“你也不用往死了逼我。我去给你找儿子去，你儿子要是找着了，我回来，你儿子要是找不回来，我也不回来了……我来告诉你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儿子万一哪天跑回来了，想着给我打个电话……别是你儿子都回来了还没人告诉我，那我可就天涯海角的飘下去了……倒是也挺好，不留神落了个自由自在。”
胡小玲旁顾别处，一个字都不回答。
“保重什么的话我也就不说了，上路的是我，捅娄子的也是我，我这么一个活该去死的人保什么重啊，碰上什么就是什么了……人海茫茫，路也茫茫，就是不知道在哪个人堆儿里在哪条路上能碰上你的宝贝儿子，那就是老天保佑我了。老天也保佑你们吧！走了！”管军不等胡小玲说话，就上了车，走了。
管军开着车，南下了。每到一处，只要是人聚居的地方，他都停下来打听。临走时，他还要把一张张寻人启事贴在墙上，电线杆上。正如管军所说，人海茫茫，路也茫茫，真要从十三亿人里把一个人找出来，真是希望也茫茫。
213以前，江建平和管军之间有着很复杂的关系，现在，他们俩之间的关系简单了，他们是哥们儿。要是问他们自己，他们自己也真的说不出来怎么那么复杂的两个人走着走着走成哥们儿了。可现在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情谊。管军走了，江建平比谁都急。江建平给管军打电话，管军也接了，可就是不肯回来。江建平只能劝胡小玲，除了她，现在谁也说不动管军。
胡小玲和江建平在胡同里急急地走着，连江建平的脸上都是急：“……你快把我急死了。庆庆是找不着了，没错，没有一点儿线索，生死不知了……你急，我也急……也没错，庆庆跑了是跟管军有关系……可再怎么着，也不能逼得管军在家呆不下去，给逼着满世界找人去吧？”
胡小玲冷淡的：“我没逼他。”
“你都要跟他离婚了还不是逼他吗？”
“两回事。”
“别老说两回事，是一回事！”江建平站住了，“管军打了庆庆一巴掌，庆庆跑了，你急了，要跟管军离婚，管军心里本来就内疚，再加上你拿离婚逼他，他一急也就离家出走找庆庆去了，是这么回事不是啊？这事儿是一环套一环的因果关系，环环扣着，成一条铁链子了，怎么能说是两回事儿啊？”
胡小玲不回答了。
江建平是真急：“小玲，庆庆是我儿子，我是着急，不急我还是他爸吗？你是他妈，你更着急我也知道！可我还有一个急是为你着的！我问你了，庆庆走了，找不着了，难道你还嫌不够乱，你还非把你自己的家拆了不可吗？你觉得你把你的家拆了就解气？你把管军逼走了庆庆就回来了？……我再问你了你把管军逼走了你心里就舒服了吗？你就觉得高兴了，日子好过了吗？
“我再问你一句了，再怎么着管军是你丈夫，你跟他到底是怎么了就突然这么的恩断义绝啊？你自己说的他像是你的初恋，怎么了这才生死相许几天啊倒要奔着老死不相往来去了！那我问你了，你当初是怎么看管军的啊？你怎么看的啊看得他满身是好？你现在又是怎么看的啊又看得他满身不好？我还得再问你一句了，怎么了啊你就不爱他了？他当初为了你破案挺身而出的事儿你都忘了？他为你挨的刀子你忘了是不是啊？你跟他说离婚那俩字的时候你真满脑子是恨啊？我就问你了一丁点儿爱都没想起来，一丁点儿他的好都没想起来啊？啊？啊？
“我告诉你吧，我也一直看着管军这人呢，管军这人本质不错，为人也不错！老爷们儿家我说这话就是夸他了！你当庆庆跑了他心里好受啊？他心里不好受，他满心的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我，对不起庆庆……你当一个好人干了坏事他日子好过啊？他不也是一天比一天地难熬吗？他不也是一天比一天地怕出事，一天比一天地绝望吗？你是他老婆，你是要跟他过后半辈子的人，怎么就不能说句原谅的话，怎么就不能有点儿宽容啊？你就不觉得这时候对一个男人说句原谅的话他感激涕零恨不得会肝脑涂地为你去死吗？恨不得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吗？怎么你就非得逼着他走上天涯海角啊？找人？中国这么大，十三亿人，他开着车，路上车那么多，人那么多，你让他怎么找人啊？这千里万里的路你打算让他走哪儿去啊？
第21章夫妻之间下了雪自己最清楚（4）
“我告诉你我这明眼人看见的未来，庆庆要是不回来了，对你来说，还不是完全的悲剧，管军要是因为这个也不回来了，才是真正的悲剧！……不管是你还是庆庆，你们都要为失去管军后悔一辈子，不信你们看着！”
胡小玲哭了。
江建平停了停，激奋的口气也缓和下来：“我告诉你吧，管军开车上路的时间越长，他车轮子跑得越远，他离你就越远，他就不回家了……什么叫家，有女人叫家，没女人还叫家吗？话说回来，就算是有女人，女人要是不招呼男人回家，那还叫家吗？我劝你，你赶紧的回家去住，也给管军打一个电话，叫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