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药铺

我应声抬头向周围打量起来。
    只见我们已身处一个巨大的溶洞之中，不，确切来说，是一个冰洞之中。洞壁四周的岩石上结满了厚厚一层白色冰霜，空气寒冷异常，我经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缩了缩脖子。
    在如此湿热的地带，倒也能有这么奇特的冰洞，也算是一种奇葩了。
    不过仔细看看，这些冰岩虽形状怪异，但色泽晶莹剔透，幽幽散发着淡淡蓝光，倒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你带我老大远跑这里来，便是为了看这冰洞？”心中疑惑不断，觉得不该如此，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自然不是。我们走进去看看。”他将我拉下了小舟。双脚一踏上平地，感觉顿时好了许多，尽管这地表的温度有点低。
    原来这冰洞不但大，而且深。越往里走，反倒越宽敞。而且冰岩的色泽也从最初的幽蓝转为莹莹的绿色。以至于我萌生出一种想法，该不会方才见到的那些蠕虫，全躲在这冰后面看着我们罢？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又打了个冷战，引得身旁之人握着我的手，渡过来不少暖气。
    当终于来到最深处一间冰室时，我见到一具精致的冰樽静静地躺在正中间，里头隐约有什么东西。
    被凤缺拉着几步上前，才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事物——
    一具女尸。
    身着白色素衣，安静地冻在冰樽中。
    仪态安详，栩栩如生。看来保养得极好。
    咦，不对，为何这尸体看起来如此眼熟？
    我凑上前去细细打量了一番，心中大惊！
    这具尸体的体貌特征，竟，竟然同我的仙体一模一样！不，确切说，甚至比我当时的仙身，还要好看一些，或者说是比原来多了几分妖媚……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缺，你……？！”我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摸了摸冰凉的棺樽，轻轻一哼，嘴角上扬。
    “如何，做得还不错罢？”
    做的？
    难道碧瑎所说再造之术，凤缺已经掌握，并且还拿我当试验品？
    “你弄这么一个身体放在这里做什么？”我隐隐有些不悦。
    他面上仍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瞧着我轻松说道：
    “你觉得还不够好么？这可是我同无殇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出来的。若是对哪些部位不满意，还可以再修改，比如这里……”我见他的手掌停在胸前的部位……
    我欲将吐血。
    无殇……果然！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冷冷开口：
    “多谢，我觉得眼下这副身子很好，无须魔君殿下操心！”
    他一副故作惊讶的神情。
    “碧瑎不过是帮你注了两千年的修为进去，方可保得你这凡体百年不毁。我这回做的，可是能用上千年。若是入得我魔族，便能得无止尽的永生。如何？”
    我皱眉。
    “我不入魔。”
    “那就只能再活百年，之后说不定会再入轮回。”
    “那又如何？”重生之后不久，我便已看开。这一世，原本就是赎罪，能活多久便是多久。我不愿再承谁的情，也不愿再辱了前世的清名。
    他眉头微蹙，眼中划过一丝怒意，神情却依旧轻松无比。
    “我让无殇做的，不过是具半人半妖的身子，没有我的魔力，成不了魔。但是会比你现在这副人类的身体，好用很多。至少，这个身子，不用来葵水……”
    我脸一红，顿时无语。方才的气焰，被他一说，又灭了。
    但，面对生死，眼下的我，真的无所谓。
    凤缺见我不语，低头也沉默了片刻，随即换上一副明朗的笑容。
    “好，既然你不喜，那我们便去别的地方。”
    说罢，又将我缓缓拉出了冰室。
    沿途，我不经意瞥见似乎还有一间小小的冰室在通道另一侧——
    “那里是……？”
    “哦，那里的东西不大重要，你若是想看，进去瞧瞧也无妨。”
    好奇心大起的我，还是迈入了那间小小的冰室。
    正中间同样摆着一具冰樽。
    里头的看起来是名男子，体格健硕。
    只不过。
    好像有些比例失调？
    貌似身子长，胳膊长，头部大，腿却有些短……
    我还未开口，身旁的凤缺已解释出口。
    “这算是一个失败的作品，不过无殇说好歹他也用过，便这么保留下来了。”
    “无殇？”我的脑中浮现出那张诡异银色面具下的一对红眼。那他现在的模样？
    “是啊，这个身子他用了没多久，因为走路总是跌倒便弃之不用了。”他满脸无所谓。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种身材，不跌倒才怪。
    身旁之人的神情却从无所谓变成了莫名其妙。
    ……
    回去的时候，因为已有心理准备，胆子大了许多，便问起了无殇的事情。
    凤缺说，无殇做出了一件令他族人无法原谅的事情，便被同胞们遗弃了。若不是看中他身上强大的巫蛊之术，我也懒得帮他。
    “哦，那是什么无法令人原谅之事？”
    他耸了耸肩，一脸不屑。
    “不知道。不过人类的价值观太过不可思议，难怪发展缓慢，甚至还有妄想成仙的，简直就是笑话。”
    我哑然。这只藐视一切三观的孔雀，有时候果然不能同他讨论太多人间的家长里短。
    “不过……”
    他忽然又开口。
    “我会救下无殇，倒还是青萝先来求的我。因为主人一死，她也要跟着死，所以她不得不来求我。”
    啊？无殇和青萝？
    原来如此。
    “你不过是因为那二人对你有用，才顺手相助。”我早已摸清他的脾气。
    “不错。”
    难怪在青楼的时候，听青萝说起，救人，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走到另一个牢笼。于她而言，命运生来注定，她不过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怎么？你对无殇，好像很感兴趣？等你看到他真正的容貌，大约便会打消这个念头了。”他邪邪一笑，碧眸中再次漾满了戏谑的色彩。
    我转着眼珠想了想银色面具背后的红眼会是怎样一番光景，问道：
    “所以你才替他弄了一副面具，挡一挡？”
    “自然。做一副面具比做一具躯体容易得多，不喜欢了还可以更换。”
    “……”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来到了一片山寨模样的村落边上。周围有高高的竹篱扎起，简易的寨门两旁，燃着火把。
    “这是……？”我又疑惑。我们今天不打算回去了么？
    他大步先跨下了小舟，又小心翼翼搀了我下来。
    “今日听闻寨中有庆典活动，便过来瞧一瞧，凑个热闹。想必你也不曾见识过，一同看看，图个高兴。”
    闻到村子里有喷香的烧烤味，不觉一个上午奔波，腹中早已空空如也。便神差鬼使地随着他，走了进去。
    一名绑着红色头带的青年，立即恭恭敬敬地跑了过来，唤了一声“君上！”
    凤缺微微朝他点了点头，周围那些正在忙碌的人群也随即停了下来，主动让出一条通路来。
    “君上请这边走。”青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将我们带往最深处那座最大的竹楼中去。
    踩在竹制的地板上，感觉十分奇妙。方才扫视了一眼寨子中的众人，约莫只有三分之一是散发着浓烈妖气的生物，剩下的都是人。这位阁下，也会想到要来人群中体验生活么？
    直到青年又端上来几盆刚刚烤好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野味，我暂时停止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