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味人生

第9章


不得已,住院治疗。
闻讯而来的父母第一次听班主任谈及我的学习成绩,第一次听说我很有希望考上大学,也第一次对我在病中悉心照顾,嘘寒问暖。
前前后后两个月,最终我拖着虚弱的身体出现在考场上。
考完最后一门,我被学校派专车送回家。
两天之后,我们返校估分。我们五个尖子生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专门指导估分。根据预估的成绩,再由学校有经验的老师指导我们如何填报高考志愿书。
等一切就绪,校园里已经冷冷清清,我没有见到郝好,我不知道他考得如何,我也不知道他会选择哪所大学,我们能一起上大学吗?
没有见到郝好,心里略有失望。
回到家,家里乌云密布,小宝也从学校回来,据说考得一塌糊涂,正在家里跟大哥大嫂发脾气。
我不明白,为什么小宝的脾气越来越大。父母把曾经对小宝的那份期望全部转移到我身上,看我进门,马上关切地问我成绩如何,准备报考哪所大学。我给了让他们满意的答案。
高考成绩公布,我跟娜娜都榜上有名,甜姐、郝好还有小宝都名落孙山。不同的是,娜娜最终拿到的是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只是一所省本科。
学校通知我去取通知书的那天一早,妈妈早早给我备好早饭,临出门塞车费给我,叮咛我一定来回要坐公共汽车,别大热天再中暑。
看门的值班老师告诉我取通知书的地点。我取了通知书,拿在手里,觉得心头一阵轻松。
“我,苏安,也是一名大学生了,这种感觉真好。”心里默默地想着,信步走在校园里。
此时正值暑假,往日热闹的校园此刻更加冷清,心头不由一阵伤感。
往日里惦记着要离开的校园,此时要真的离开,反倒生出几分眷恋。
不知不觉来到团委板报前,自从进入高三,我和甜姐就没再参与办报的事宜;备战高考的日子里,虽然每天都能路过板报,但从来没有抬头看过板报。
此刻,我又一次仔细地欣赏着这块板报,如同第一次出完板报时候的心情一模一样。上面是在校生以高考和告别为主题的一期板报。两部分内容截然不同,高考的主题选择得斗志昂扬,告别的主题小有伤感。
正入神地看着板报,耳边突然响起“你好,还不认识我吧?我叫郝好,跟你一个班,高一也跟你一个班”,回头一看,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
郝好?我都已经好久没有看见他了。自从我生病到现在,也就是在高考那几天见过几次,也没能说话。
他没考上大学,他的心情如何呢?他为以后做打算了吗?是复习呢,还是就此结束学生生涯呢?他知道我今天返校取通知书吗?唉,什么时候能见到他呢?
告别值班老师,我朝公共汽车站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四处张望,期待能搜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好!”身后响起期盼的声音,我猛然站住不敢回头,害怕回头带来的是失望。
“傻了?”伴随着声音,我看到笑容满面的郝好。
“恭喜你呀!你可真厉害呀,没看出来。生病两个月,还是能考上大学!要是正常发挥,肯定会考得更好!估计咱们那些老师现在都在家里直后悔,只顾着监督你学习,没想到要照顾你的身体!唉……”他叨叨着没完。
趁着他叨叨的功夫,我也缓过神来。已经高中毕业,也不怕流言蜚语,我跟郝好在马路边找个凉快的地方坐下来。郝好请客,一人一根冰棍,边降暑热边聊天。
“你怎么能知道我今天来?”我迫不及待地问他。
“我几乎每天都在这附近溜达,反正我家也不需要我干什么。”郝好夸张地唆着冰棍,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你怎么办?”我问他。
“怎么办?复习呗。”
我点头。
“你看,我这次的成绩距离本科线差30分,英语只考了可怜的35分。”郝好边说边做出可怜状。
“谁让你以前不好好学英语呢?”我刺激他。
“那以前不是没有学习动力吗?”郝好反击,“唉,还好意思说我呢。是谁以前天天看小说,成绩比我还差呢。”
郝好的话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专心唆着冰棍。
“说正经的,我决定用一年的时间来努力学习。找个好点学校,用尽全力去学英语,我就不信我不能考上。再加上理化的优势,一年之后提高30分肯定没问题,你说呢?”
“没问题。那你去哪个学校复习呢?”
“我已经去市重点中学报名参加复习班。一呢,那里的教学水平要比咱们这里好很多;二呢,你寒暑假上学放假都得在那里坐火车,还能顺便看看我,是吧?”
“我说看你了吗?”我故意为难他。
“你不看我,可以看看其他同学嘛。”他经常嬉皮笑脸的。
按照惯例,复习生要在大学新生开学之前就开始新一轮的高考备战。我俩按照我通知书上的入学时间,约定好在市重点中学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各自回家。
☆、第十四章 苏安 依依不舍
对我来说,录取通知书是未来新生活的叩门石;可对于父母来说,通知书只代表着一串数字。
虽说当年的学费、铺盖费、书费等乱七八糟的费用加起来不到一千元,可看到父亲拿着通知书一家家借钱,我第一次体会到为人父母的艰难。
不幸中的幸运,小宝没能考上大学,也不想重读,哥哥们给小宝准备的贺喜钱全部都转到我手里,使得我如愿能拿着足够的学费去学校报道,否则我跟小宝估计得像电视剧里一样抓阄决定命运吧。
临走的前一晚上,我还忙着收拾行李,小宝时不时地探头进来,犹犹豫豫地在我房门口徘徊,我收拾完行李,把他叫了进来。
“姑姑”,小宝满脸难为情地开口叫了我一声,长这么大的第一声,我听着有点别扭。
“怎么了?”我拍拍炕沿,示意他坐下说话。
“你明天就要上学出远门了。”小宝低头摆弄着衣角,低声说道。
“嗯,是的。”看惯了小宝的张扬,此刻对他羞懦的样子有些不习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生病。那么远,生病了,也没人照顾你,到时候多难呀!”
“知道,知道。”我回答着。
小宝好像还想说什么,犹豫了许久,也没说出口。
看着低头离开的小宝,我热泪盈眶。
第一次离家去省城上学,母亲要父亲送我到学校。
我因为跟郝好有约会,以家里农活忙为由拒绝他们的好意。
临行前,母亲把七拼八凑起来的学费缝在我贴身的衣裤里,提醒我坐在火车上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打瞌睡,免得东西被人顺手拿走;千叮咛万嘱咐,到学校以后一定记得写信回来报个平安,省得大家惦记。
这么多年了,一直觉得这个家没给自己多少温暖和亲情,多少次在梦里,总能梦见离开这个家。
今天真的要离开,看着父母,看着兄嫂,看着侄子侄女们,心头还是一阵发酸,幸亏公共汽车及时开来,我强忍眼泪,跟他们挥手告别。
大约10点左右到达市里。
下了公共汽车,我有点犯晕,原来市里这么大呀?!
面对诺大的城市,我有点眼花缭乱,火车站在哪里?我又上哪里去找他呢?
茫然地环顾四周,只后悔当初要是约好在这里见面该多好。
有困难找警察,急中生智,我找到马路上站岗的警察叔叔,跟他说明我要先去火车站,再去市重点中学。
听了他的解释,得知火车站距离这里很近,走到街头转个弯就能看见。倒是市重点中学,还远着呢?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熟悉的“你好”又在身后响起,是幻觉吗?还是现实?
回头一看,是郝好!没错,是郝好!
“你想吓死我呀?”我嗔怪道。
“没,只想给你个惊喜。”他一向总是嬉皮笑脸地,他边说边把我的行李扛到自己肩上。
“喜没喜我不知道,惊我倒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心里只有“喜”压根没“惊”的我正话反说。
“对不起,对不起。摸摸毛,吓不着。”他边说边抬手来*的头发。
我羞怯地低头躲过。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我停止玩笑,问他,“不是说好我去学校找你吗?”
“我知道你会犯懵,所以我自作主张地来公交车站等你。”郝好如实回答。
“你就不怕在这里等不到我?”
“从咱们家到市里的公共汽车都在这里停靠,我只需守株待兔就可以。为了不让兔子跑掉,我起个大早,守候在这里。”
听他把我比做兔子,想反驳几句,可又怕他刚才的动作,改口责问道,“那我下车都这么久,你怎么才看见我呢?”
“怎么会呢?!就我这1.5的视力?你以为我是你呢?”他指着我的眼镜,开玩笑地说。
“你一下车我就看见你。怕你家人来送你,没敢露面。这不,看你向警察叔叔求救,我知道我的预测准确无误,看来我对你还是蛮了解的嘛!”他有些沾沾自喜。
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想着他能来汽车站接自己,我的心里充满感激和幸福。
他领着我向火车站走去,自顾自地接着说,“我来这里已经半个月,对周边情况略有熟悉。”
火车站附近人群熙熙攘攘,他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时不时地为我隔开拥挤的人群,“我敢打赌,你要是去学校找我,肯定会哭的。因为人家这里的学校可比咱的学校大多了,而且有好几个校门,嘿嘿。到时候你不知道去哪里找我,不得哭才怪呢。”
“我能那么丢人?我可是大学生啦!”我反驳。
也许是没有行李的负重,也许是有了郝好的陪伴,感觉没多远就到了火车站,郝好却已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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