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人君子:焘之夭夭

第34章


她的愉悦、她的快乐、她的欣然、她的满足,都隐隐在眼角眉梢流动的笑意中有所显现。我知晓她沉浸在这表面风平浪静、安宁、笃定的当下感中,沉湎于情事酿造而成的甜蜜与羞涩的温床里,只觉这恋爱的感觉妙不可言,高深莫测,却不知内里波涛汹涌的巨浪,一点点将她的生命透支、韶华肢解,最后,殆尽心血,却血本无归,一无所有。
她渴望这是一种真实、热烈、持久的美。然而,这美终究如镜花水月、风花雪月,不过一场彻头彻尾的虚空。她却认不清自我局限,看不分明这美的底质的枯败与荒凉,只一度沉沦,进入一种周而复始的循环痴缠状态,斡旋其中,不能自拔。
陆贞衣笑起来一直很美,温婉,空灵,楚楚动人,像江南的水一样绵长无声,若苍穹的碧云一般婀娜多姿,如古典美人脖颈上的琉璃坠子一般空灵凄怜。在恋爱的滋润下,她的笑愈加美丽了,温柔而净恬,柔和而凄美,薄薄的,凄凄的,像蒙着一层细软轻柔的白纱,她清美、恬静的面容在这白纱下若隐若现,若即若离,远远望着,朦朦胧胧,若一枝在烟雨中悄声开落的皎洁莲花。
陆贞衣。
贞衣。我喜爱的贞衣,我最好的闺蜜贞衣,我娴静而又美丽的女友贞衣。
就这样与我背道而驰。
若是,爱情成就了她,彼此皆大欢喜,无可怨言。可惜的是,沐如焘并不是她生命中的一处清喜水泽。他只是她生命中来往匆匆的一个过客,倾身而过,瞬间离去,不落痕迹,不沾馥郁,不留暗香。现在看来,褪去他们情事所有的光环与既定的装束,抹去所有的义无反顾与温情脉脉,剖开被虚荣渗透、日渐衰老的心脏,明眼人能洞悉到的,仅是一场粗俗、拙劣、虚与委蛇、冷漠决绝的逢场作戏,充满戏谑、悲凉意味。或许,称他为她的过客亦不太恰当,他,是她的一切,而她,却在瞬间从他的新人变作了旧人。
像Daisy瞬间消失在他花边桃色新闻里一样。
逢场作戏下的炽烈恋情,情质菲薄脆弱,内里苍凉荒芜,是彼此索需、抚慰、依赖、痴缠、留连、有所寄托的产物,他们不需要懂得、接受与熟悉,甚至可以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就算分别了,也谈不上有多大的凄楚与痛苦,但悲伤确实是有的。犹如雨打梧桐夜,醉卧歌楼听笙箫,淅淅沥沥,嘈嘈切切,哗哗啦啦,错乱无章,湿了衣裳,湿了青丝,湿了人心。沉眠一晌,醒来方知人走茶凉,遍地落花,杯盘狼藉,满目荒凉。
然而,恋爱中的女人,理智是无比羸弱的,常常会被一些黑色悲伤的寂寞、容颜凋敝的痛苦、渐渐苍凉的心境、缠绵悱恻的情事捉弄得晕头转向,不知所处。到最后,曾经鲜活的躯体日趋溃烂,腐败于一片充斥着良莠不齐人性的沼泽泥潭里,还一味沾沾自喜,欣然欢愉。
我深知,在如今这坎坷生命中实践理想中十全十美的爱情,只会弄得自己面目全非、遍体鳞伤,剩下一副千疮百孔的残骸,在这炎凉的人世间苟延残喘。但我也得坚信这世间的感情。不管是逃避隐遁、还是销声匿迹,都要学会在冷漠决绝的感情世界中宠辱不惊、气闲神定,即使是输,也要输得有风骨,有节气。毕竟,平白的生命里,要有丰富多彩的感情,才会有所附丽。
但真正的感情伤害确实是蚀骨、痛彻心扉的,令人谈之色变。
从古至今,男人的三心二意、朝秦暮楚、逢场作戏、喜新厌旧、得陇望蜀,多多少少都免不了。
有些人一时风光,趾高气昂,一朝风云剧变,令人防不慎防。
手足无措之下,潦草收场,善终者却少。
对于沐如焘来说,他路过这花花世界,如风穿松,如雨溅花,穿风度雨而过,不惊起一点尘埃。潇洒地来,再潇洒地去,馨香不沾身,泥渍不附体。
可是惜花人去,花何主之有?
这便是贞衣恋情的凄苦悲戚之处。只是,她身在其中,一步步卑微谨慎地行来,如履薄冰,却不知这风平浪静背后的血淋淋真相,而作为旁观者的我,看得明白清晰,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悲剧逍遥成灾,肆虐汹涌。
有的人说,时间可以冲淡这人世间一切的伤、痛、悲、苦、哀、怨、恨、憎。
可是这悲剧,无论如何也填不满时间的罅隙。
时间,亦无法冲淡属于她与他的一切悲苦回忆,反倒随着光阴流年的推移,演变得愈发深刻激烈起来。
令人忆之悲伤,泫然若泣。
但我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我竟会和我最要好的闺蜜决绝。
那是一个下着滂沱大雨的深秋之夜。
这深秋的雨,比起初秋来说就更加软绵细长了,像无论如何下都下不完似的。稀里哗啦一大片,兜头倾泻而下,噼噼啪啪溅出一朵一朵精致而虚灵的涟漪。夜里,那雨打窗外尚且开得繁盛葳蕤得枝叶,一声声,柯枝更兼愁雨,打得翠色的碧叶蜷曲成一团,形容枯稿,若年过半百身形佝偻的孤寡老人,无半点生机。路灯在玻璃窗外一排排亮着,晕黄的光亮像二十年前的淡淡月,生着锃亮锃亮的剑光,甚是清寒凄冷,萧瑟薄怜。
当时她带着哭音给我打电话,说有事找我。我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出去,衣服上的银饰被桌角硌得碎了一地。那尖锐刺耳的细小声响在地板上不断跳跃,直直搅得我内心深处焦灼不安,隐隐觉得,自己身上会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
☆、Chapter9:诺,你许我的经过,像潮水的涨落(02)
这本是一个不祥的征兆,但在那个时候,我却来不及多想,因为我被贞衣浓浓的哭音吓到了。
我一边把衣服上剩下的银饰扯下来,一边拿起雨伞就去找贞衣。
顾不得其它。
我在一个公交车站牌底下找到她。她穿得很单薄,站在雨地里,全身都湿透了。藻黑柔顺的黑亮长发湿嗒嗒地黏在脸上,因为她化了很精致的妆,所以此刻,妆容被雨水全弄花了,名贵的衣裳亦到处都是污渍秽迹,样子落魄窘迫得很。
这样的天,她竟不觉得冷,木木地站在绵绵秋雨里,无声饮泣栊。
我虽不知道她为何事这般悽惶,但见她痛苦模样,我已心疼不已,连忙跑过去将雨伞遮住她的头,再把带来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她却一把狠狠地推开我,冷冷笑开,生疏冷‘硬地问:"为什么?"
我不解:"什么为什么?毂"
她又是冷冷一笑,样子冷艳凉薄如暗夜妖姬,她说:"你不是说你不认识沐如焘么?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一愣,脑子瞬间运转。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她知道我与沐如焘结婚的事了吗?
转念一想,我立刻否定了我的这个猜想。
不可能!
沐如焘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她的。他爱惜自己的名誉比自己的钱更甚,他从未承认过我,又怎会告知她。我在陆贞衣面前亦从未提过这件事,她又从哪里得知。所以,我敢保证的是,她绝对是不知道的。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问:"贞衣,你怎么呢?我何曾骗你?又骗你什么呢?"
她冷着眼望着我,水灵灵的双眸赤红一片,然后我就听到她淡淡地说:"没关系,陶夭夭,你骗我真的没什么关系。呵呵……你以为他不爱我,他就会爱你么?别痴心妄想了,他就是个无情无心的男人。无心之人,何来有情之说?你把我的清白摊上,仅为取悦于他,陶夭夭,你好狠呐,真的好狠呐……"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如菲薄的雨丝,细如绣花针,却能穿透皮肤,刺入骨髓中。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像被狠狠剐了一大块,在不停地滴着血。
我望着她,脸色变得苍白不已,我颤声问道:"贞衣,我们快四年的朋友呐,你怎能这样想我?"
她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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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她莫名其妙地与我决绝了。可我清楚,我善良单纯的贞衣是不会这样对我的。她一定是遭人利用,才会变成这样的,自己伤得面目全非的同时,也把别人伤得千疮百孔、遍体疤痕。
我想,我终究是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贞衣变成这样,很大一部分责任要归于沐如焘,这段时间贞衣是和沐如焘在一起的。
没有什么事能在短时间内改变一个女人的性情与脾性,除非爱情。
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件事远比我想的要复杂得多。
也是在这次决绝事件中,我再次认识了沐如焘这个人以及他的手段。
我才发现,与他认识了那么久,我从未真真正正懂得他过。
一次亦没有。
原来,从一开始,我对他的误解就有那么深那么深,深得我都觉得有些许惭愧。
亦包括,他原来是这般好的一个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
如今我看他,只觉是那样清晰可辨坚毅英俊的眉目,却偏偏像笼了一层拂不去的阴翳,令我看不分明。
再次遇见他,是在他那间华丽空旷的办公室里。
我一直觉得我不粗鲁,可是我一遇到有关我心疼之人的事时,我就会变得极其不理智。
我正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进他的办公室,却被他的三位美女秘书死死挡在门外,她们三个大美女挑着好看的眉毛审视着我,满脸嫌弃。
还是那个身材最好的漂亮秘书开口问我,她说:"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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