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冠天下

62 孽花情海几浮沉(一)


陆君涵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佳人唇角含笑,一手持汤匙一手托腮,目光明明落在他的方向,却似乎完全没看到他。不爱粉黛的她今日精致的妆容让他有瞬间的失神,而那一身火红却灼痛了他的眼。
    “想什么呢?”满目的绮绚刹那间裂散,我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默默吃粥。
    此刻这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坦然在桌子对面坐下,啜了一口侍婢奉上来的茶,对我道:“等吃完饭,带你去一个地方。”
    大婚的日子跟别的男人约会?我实在没这份雅兴,故意磨磨蹭蹭吃了老半天。陆君涵丝毫不以为意,始终含笑看着我。
    饭吃完了,口也漱过了,他冲我一伸手:“走吧。”
    我没理他,径自向外走去。他却一把拉住我,打量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支珠光闪耀的簪子:“戴这个吧,配你今天的衣裳。”不等我答应,便伸手将我原先的簪子取下,插了上去。
    我一把夺过旧簪,放入袖中,瞪了他一眼,转头向外走去。
    两个人各骑了一匹马,他不时给我指点着沿路的景色,我始终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走走停停,出了连绵环绕的殿堂又走了一小段,两人策马上了一处浅坡上。
    “玉瓷,你看。”我勉强抬起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登时便呆住了。
    一大片如火似焰般的玫瑰花海呈现眼前,漫山遍野的火红燃烧着,似乎连天际也被染上了红晕。清风拂过,扬起一波又一波醉人的曲线,浓郁的花香撩拨着感官,令人熏熏欲醉。
    也许是花香太过醉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他拉下马,也不知道是怎样地就站在了那片花海中。
    “域外寻来的种子,种了两年多了。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你能看到它们。”红海中,他的声音遥远得有些不真实。
    一个花匠打扮的矮个汉子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冲我俩躬身行礼。小女孩看看陆君涵又看看我,拍掌笑道:“将军哥哥终于等来姊姊啦。”
    陆君涵微笑着摸了下她的头:“是啊。姊姊好看不?”
    她看了看我,用力点点头:“和花儿一样好看。”
    陆君涵爽朗的笑声震动耳膜,橙色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清新俊朗,一如当年与我携手澧县街头的那个小铁匠。
    那花匠从身侧的提篮里拿出一大捧绑扎好的玫瑰,递给小女孩,她笑盈盈地双手捧给我:“将军哥哥每天都要我们采下当日开得最好的花,说这样不管姊姊什么时候来,都能看到啦。”
    我怔怔地接过花,枝干上的刺已经被小心地修剪过,以淡粉锦缎扎裹,每朵花都如火如荼地怒放着,绚烂着,映红了我的肌肤。
    花匠拉着小女孩又行了一个礼,悄声退下。
    陆君涵凝视着我:“喜欢么?”
    我没有答话,只是呆呆地盯着手中的花。他温声道:“我记得你说过,玫瑰的含义是真挚的爱情。你还说过,若是提亲,还要有...”他摊开手掌,一大一小两个碧玉指环恬静地躺在掌心里,闪着温润的光泽。
    他将大的指环戴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擎起那枚小指环,扳起我的脸,漆黑闪亮的眸子紧紧锁住我:“玉瓷,嫁给我好吗?”
    眼前的男人幻化成了一个小男孩认真倾听的面容,旁边一个小女孩比手画脚地描述着心中的憧憬。六年过去了,当年的戏话如今真实地展现眼前,宛若置身梦境。原来,他一直记得。
    眼前闪着碧光的指环渐渐地由清晰到模糊,我感到他的呼吸吹在我的脸上,以下省略,
    身上斑驳的青淤泛起酸痛,一点点渗进骨头里、心里。泪水奔涌中,一袭白衣恍现,绝世容颜下的微笑暖如春日。“湛蓝,湛蓝…”我张开双臂,回应我的却只有拂面的清风和摇曳的花海。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渐近。残月憎厌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将一件长衫扔在了我身上,背过身不再看我。
    我没有力气去探究她目光中的含义,穿上长衫,起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玫瑰花海,满山的艳红宛如地狱中的血海,将那些纯真的过往吞噬尽殆。我再无任何留恋,扬鞭策马而去。
    回到囚院,萨欢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长。我精疲力竭,叫她准备热水,只想洗去身上沾染他的气息。
    泡在温暖的水里,紧绷的神经方才一点点放松下来。从小到大,陆君涵的心思一向比我细,比我深,比我聪明,这一次侥幸骗过了他,下一次不知能否有这么幸运。
    屏风后响起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姑娘,我给您加热水来了。”我抹了把脸,扬声让她进来。
    斯儿的小脸露了出来,双手拎了一桶热水,走到浴桶边,却“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我见她惊愕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遍布的青紫上,淡声道:“把水加进来吧。”
    斯儿如梦初醒,赶忙将热水倒入浴桶内,又有些犹豫地看着我:“姑娘,疼吗?”
    我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身上的这点伤哪里比得过心里的痛楚?
    她咬着嘴唇,正要说什么,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磨蹭什么呢?越来越没规矩了!”
    斯儿脸色一白,马上束手垂头:“奴婢知错了。”
    萨欢的扑克脸从屏风后出现,狠狠瞪了斯儿一眼,一挥手,斯儿垂着头退了下去。
    看来对于今日发生的事,很多人都有话要说。
    果然,萨欢轻咳了一下,沉着脸道:“姑娘,将军位居至尊,英武非凡,宫中年轻貌美的女子无数,哪一个不期待能得到他的青睐。姑娘有如此天作良机,定要好好把握,悉心承欢,方为明智之举。”
    我用毛巾擦着手臂,不搭理她。
    萨欢意犹未尽,上下打量着我隐在水下的身体,又道:“将军正值当年,精气充沛。姑娘自当养壮身体,才能承受将军的神勇之...啊!咳咳...咳”话未说话,她双手捧着下巴大咳起来,大张着的嘴里赫然含着一块香胰。
    我虽然失了功力,手法还是准的。
    若是往日,我也就忍了。可今天却是...
    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Hello Kitty?!
    萨欢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伸进嘴里掏弄起来。我慢悠悠地站起身,拿毛巾裹住身体,从她身边走进屋内。
    换上衣衫,我不由自主地来到窗边,遥望着北方。今天这个日子,他又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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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国丞相府。
    裴丞相与冠玉夫人的婚礼如期举行。然而由于冠玉夫人病疾加重,成亲当日只有几位关系密切之人参加了婚礼,这几位关系密切之人包括:当今皇上、贤青王、大将军燕铭九等。
    这位威名赫赫的年轻权相似乎在藉此昭告天下:敢伤冠玉夫人者,便是与靳国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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