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

说完便看到程邵岩默不作声地去了一趟厨房，然后拿出一个冰袋来递给了她，好声好气地对她说：“你现在不能吃药，用这个来代替。”
  林曦不得已地接过冰袋，放在额头上敷了敷又拿下来，“我饿了，我想出去吃东西。”
  程邵岩又往厨房去了一趟，几秒钟后便拿出一个保温桶来，放到林曦前面的茶几上，“我妈让我拿给你的人参鸡汤，她让你趁热喝。”说着已经打开保温桶，替她倒起汤来。
  林曦看着面前的鸡汤，一时气结，便将抱枕砸向了程邵岩，“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很好，我不需要谁的同情，谁的可怜，也不需要你把我当弱势群体来看待。我只不过是一时不慎，肚子里多了块肉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等我把它处理掉了，姑奶奶还是姑奶奶。”
  “那就等你把它处理掉了再说，”程邵岩也在沙发上坐下，收敛了刚才情绪，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仿佛是想要好好跟她谈一谈，却不想手机铃声响起，他起身走开几步去接电话。林曦只听他“好好好”地应了几声，便回过来穿外套，出门前叮嘱她道，“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林曦看了他一眼，点头点得像捣蒜，待他前脚一走，她就拿了自己的包包想要出门，没想到怎么也打不开那扇门，她这才知道门被他反锁了。林曦恨得牙痒痒，拿着电话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差点就报警了。
  程邵岩回到公寓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他推门进去，客厅里没有开灯，乌漆抹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心里一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一开灯才发现林曦半倚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随意搭了快小毛毯。她倒不会苛待自己，保温桶里的鸡汤喝得一点不剩，空气里却还残留着鸡汤的味道。
  她睡得不太安稳，微蹙着眉，眼皮还总是动啊动的，睫毛也在灯光下微颤。程邵岩刚刚在沙发上坐下来，她便惊醒了，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轻轻柔柔地说了句“你回来了。”后来程邵岩才知道，林曦唯有在睡醒后的几分钟内，才会温顺地像只小绵羊。
  见林曦终于肯安静下来，程邵岩也拖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难得的好言相劝起来，“林曦，你一个人回学校我不放心，这一次你就听我的，等过几天你身体好了，我再陪你去医院。”
  雨又下大了，啪啪地打在窗户上，林曦大概觉得有些冷，将露在外面的脚也一并缩进了毛毯里面。她的声音一反常态地平静，她说，“石头，你对我好，我都知道，可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为我已经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董静她一个人在国外，她再大方，也会生气的。”
  “你自己都管不过来，还操心这些事情，”程邵岩轻笑了一声，“第一，我跟董静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第二，你也不要自作多情认为我是为你才留下的。”
  看到林曦将信将疑的眼神，程邵岩又继续解释道，“陆意南从国外回来了，他在国外学的也是有关计算机方面的东西，他跟我商量说找几个同学一起注册一个公司，先从网络游戏做起。你也知道陆老大是多靠谱的人，你不也常说我才智不足，懒惰有余，跟着他混，我得省多少事。我早就决定要留下来了，至于你，不过是顺手而已，你不必跟我矫情客气。”
  林曦听他这样条分理析地跟她解释，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便听了他的话，在他的公寓里住下来，也正好用这个理由打发了爸妈让她搬回家住的事情。
  其实住在这里也跟住在学校宿舍没什么不同，程邵岩将她学校里宿舍里的书一起给她搬了过来，她每天便看看书上上网，有时候还去公寓楼下走一圈，算是饭后散步。
  程邵岩不住在公寓里，只是每天早晚来看她一次，给她带点吃的。那几天他一直很忙，在公寓里待不了几分钟，往往还不停地打电话，林曦想大概是忙他口中所说的公司的事情。
  ☆、离心而同居（二）
  林曦肚子里那块肉终究是没有处理掉。程邵岩说过要陪她去医院，但她看他成天忙得像上了发条似的，也不想再麻烦他。
  天气阴沉了好几天，太阳终于拨开了云雾。林曦的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她知道有些事情越拖越难解决，也等不了程邵岩忙完他的事，当机立断就决定去医院。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她刚推门进去，不想迎面就撞上了正要敲门的高太太。高太太一家住在程邵岩对门，林曦在这里住了几天，曾在电梯和门口遇见过她几次，见面时也不过点头打个招呼，算不上认识，所以她现在来敲门，林曦觉得挺奇怪。
  只见张太太抱着她一岁左右的儿子，满脸的忧色，“小姑娘，你是小程的女朋友吧。”
  “我……”
  林曦根本就来不及说不是，早被高太太给打断了，“我先生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里，我带着孩子不方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
  “我……”
  林曦再一次来不及说她有事要出去，怀里面就多了一个软绵绵的生物。张太太向她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去，只留下林曦站在原地抱着孩子张口结舌。
  林曦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且不说轻，感觉就像软绵无骨，孩子两边脸蛋圆嘟嘟又粉嫩粉嫩，睁着一双清明的大眼睛直盯着她看。
  “你看着我干嘛呀？是不是我长得太好看了？”林曦生怕把孩子摔着碰着了，进屋就将他放到了沙发上，“你坐在这里乖乖的，你妈妈马上就回来了，嗯？”她在孩子粉嘟嘟的小脸上轻捏了一把，“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孩子显然是没听懂她的话，瞬间变了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林曦没有想到这孩子小小的一团，还没只猫咪大，哭起来竟这样中气十足。林曦举手投降，重新将他抱起来哄他，绕着整个客厅慢慢地走了好几圈，才将他的哭声止住。林曦却是累得够呛，见他不哭也不闹了，寻思着总算可以休息一下，哪知刚刚把他放下来，他又哭得震天响。
  “小祖宗，你到底想怎么样？”林曦试着用自己的声音盖过他的哭声，跟他商量，“要哭你回家哭去，你在别人家里，好歹收敛点吧。”
  孩子停下来看了她一会儿，仿佛在考虑她的建议，林曦正在想这孩子难道真能听懂她说的话，没想到他又大声地哭起来，哭声比上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这样林曦抱着他转几圈，然后让他独自在沙发上哭一会儿，后来他大概是哭累了，在沙发上爬来爬去，又咿咿呀呀地自言自语起来。林曦被他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是得了个清净，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玩。
  林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她是被宝宝的魔爪给闹醒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出两张外卖单来，在林曦的脸庞嘴边挠啊挠的。林曦睡眼朦胧地从他手里接过外卖单，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你饿了？想吃啊，你会吃吗？”她翻了翻外卖单子，一个一个只给他看，“你要吃汉堡，还是鸡翅，要吃薯条吗？你要喝可乐啊，不行，可乐太冷了，喝杯热奶茶吧。”
  看着孩子一手抓一张外卖单，手舞足蹈又乐呵呵的样子，林曦阴了好几天的心情也跟着天气晴了起来，“你这个贪吃鬼啊。”
  程邵岩开门的时候，一股暖气夹杂着食物饮料乱七八糟的味道扑鼻而来。只见茶几上放满了垃圾食品，林曦正一手拿着个鸡腿，一手拿着杯可乐，看到他的时候，还打了个饱嗝，极不雅观。这些都还不是让程邵岩最吃惊的，最让他没办法接受的是沙发上还坐着一个拿着奶瓶的小不点。
  程邵岩指着那小小的一团肉，又看了看林曦的肚子，连话也不会说了。林曦会意，皱着眉头往他腿上踹了一脚，“想什么呢？这是隔壁高太太的孩子。”她将今天高太太把孩子托她代为照顾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程邵岩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将茶几上吃完的没吃过的食物统统扫荡进了垃圾桶里面，完了还将林曦手里的可乐和鸡腿一起夺下来扔了，“不是叫你不要吃这些东西吗？你就不能消停一下。”
  “不是我想吃，是他想吃。”林曦指了指一旁的小宝宝，笑着问他，“对吧？”
  “他会吃吗？”
  “他不会吃，可他喜欢看着我吃呀？对吧宝宝。”
  宝宝咬着奶瓶，看看林曦，又看看程邵岩，呀呀了两句，仿佛是认可了林曦所说的话。
  那天晚上，高太太没有来接孩子走，林曦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便逼着程邵岩留下来，两个人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奶瓶尿布不离手地伺候着小祖宗。有一阵孩子哭得太厉害，程邵岩索性拿两耳机把耳朵都堵住了，林曦只得塌着眼皮，抱着孩子在整个屋里瞎转悠，哼着自己极不拿手的摇篮曲。
  第二天一早，林曦是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她下意识地在旁边摸索一番，却惊恐地发现孩子不见了。她立即从床上跳起来，仔仔细细在屋子里搜索了一遍，连床底下窗帘后都没放过，却还是没有发现孩子的半点踪迹。她急的直冒汗，踹了踹趴在客厅沙发上的程邵岩，“出大事儿了，宝宝不见了。”
  见程邵岩没什么反应，她又使劲推搡了他几下，正对着他的耳边大喊了一声，“宝宝不见了。”
  程邵岩从沙发上坐起来，却依旧闭着眼睛，慢条斯理地揉着他受创的耳朵，“吵什么，孩子早让他妈给带走了。”
  林曦听程邵岩这样说，倒是放下心来，只是伴着淡淡的失落，她想大概是因为相处了一整天，却连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连正式的道别都没有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