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名

第125章



  「那是大白天。」老马不悦地说,「在市中心,很多人都在一旁看到了。」
  编史家固执地摇头,「我记得是在巷子里,总之,那些恶棍突袭了克沃思,他们要他的马。」他停顿了一下,用指尖抓抓额头,「等等,不对,他不会把马牵进巷子里,或许他是在前往赛弗伦的路上。」
  「我告诉过你了,不是赛弗伦!」老马大声说,一手拍在吧台上,一脸恼怒,「老天,你别讲了,你完全弄乱了。」
  编史家尴尬地红了脸,「我只听过一次,好几年前。」
  寇特冷冷的瞥了编史家一眼,大声把餐盘放在吧台上,大家暂时忘记了那个故事。老马吃得很快,差点噎住,灌了好一些啤酒才把食物冲下肚。
  「既然你还在吃晚餐,」他刻意对编史家说,一边用袖子擦嘴,「你不介意换我接着把故事讲完吧?这样孩子也可以听听。」
  「如果你确定你知道……」编史家迟疑地说。
  「我当然知道。」老马说,同时把凳子转过来面对更多的听众。「好,在克沃思还小的时候,他去大学院念书,不过他不是住在大学院里,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钱享用大学院里的精致生活环境。」
  「为什么?」铁匠的学徒问,「你之前说过,克沃思很聪明,即使他才十岁,他们还付钱让他留下来念书,给他一个钱包,里面都是金币,还有像他大拇指关节一样大的钻石,配备新马鞍、马钉、马蹄铁的新马,一袋燕麦等等东西。」
  老马点头,像是在安抚学徒一样,「对,没错,但是我现在讲的是克沃思获得那些东西一两年后,他把很多金子都送给一些房子烧毁的穷人了。」
  「在婚礼时烧毁的。」葛拉罕插嘴。
  老马点头,「克沃思还是得吃饭,租房子,买燕麦养马,所以那时金币已经都用完了,因此他……」
  「那钻石呢?」孩子追问。
  老马明显皱眉,「如果你非得知道,他把那颗钻石送给一位特殊的朋友,一位特别的女性朋友,但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和我现在要讲的无关。」他瞪着孩子,孩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舀起一匙炖肉。
  老马继续说,「由于克沃思付不起大学院的昂贵生活,他是住在附近的镇上,一个叫阿姆雷的地方。」他瞪了编史家一眼,「克沃思在一家旅店找到一个房间,他可以免费住在那里,因为拥有那家旅店的寡妇很喜欢他,克沃思则是帮忙做点杂务,以换取免费食宿。」
  「他也在那里弹奏音乐。」杰克补充,「他很擅长演奏鲁特琴。」
  「杰克,你乖乖吃你的东西,让我来讲。」老马喝斥,「大家都知道克沃思很会弹鲁特琴,所以那位寡妇才会那么喜欢他,每晚演奏音乐算是杂务的一部分。」
  老马迅速喝了一口酒,接着继续说,「有一天,克沃思去帮寡妇跑腿办事的时候,一个家伙掏出刀子威胁他,说他要是不交出寡妇的钱,就要让他在街上穿肠破肚。」老马假装拿着刀子朝孩子捅过去,并对他露出威吓的表情。「你们得记住一点,这是克沃思还小的时候,他没有剑,即使有,他也还没从阿顿人那里学到剑术。」
  「所以克沃思怎么做?」铁匠的学徒问。
  老马往后靠,「那时是中午,他们就在阿姆雷的广场中心,克沃思正要呼叫巡官,不过他眼睛总是相当敏锐,他注意到那家伙有很白、很白的牙齿……」
  孩子睁大眼睛,「他有毒瘾?」
  老马点头,「更糟的是,那家伙开始像跑完长路的马一样流汗,他瞪大着眼睛,手……」老马也跟着张大眼睛,伸出手,故意让手颤抖着。「所以克沃思知道那家伙有强烈的毒瘾,那表示他为了一分钱都肯杀了自己的母亲。」老马又喝了一大口酒,拉长紧张的气氛。
  「他到底做了什么?」巴斯特从吧台远端急切地问,夸张地扭着手。旅店老板瞪着他的学生。
  老马继续说,「一开始他有点迟疑,那家伙拿着刀逼近他,克沃思看得出来那家伙不会再问他第二遍,所以就施展了一种大学院密册里记载的暗黑魔法。他说了三个可怕的秘密字眼,呼叫恶魔……」
  「恶魔?」学徒的声音几乎像是惊叫一样,「像是那个……」
  老马缓缓摇头,「噢不是,这个恶魔一点都不像蜘蛛,这个更恐怖,它是完全由影子构成的,附着到人身上时,会咬你的胸膛,直接咬进你的心脏,像你吸干李子那样,吸干你的血。」
  「够了,老马!」卡特说,语气中充满了责备,「你会让孩子做恶梦,满脑子想着你胡扯的东西,一整年带着那根铁棍到处跑。」
  「我听到的不是那样。」葛拉罕缓缓说,「我听说有一名女子被困在燃烧的屋子里,克沃思呼叫恶魔保护他不被火焰灼伤,把那名女子救出火场,那女的毫发无伤。」
  「听听你们在讲什么。」杰克一脸嫌恶地说,「你们就像冬至时的孩子一样,『恶魔偷了我的娃娃』、『恶魔打翻了牛奶』。克沃思才没有和恶魔牵扯上关系,他不是在大学院学习各种名字吗?那家伙拿刀子威胁他,他呼叫火和闪电,就像至尊塔柏林那样。」
  「杰克,那是恶魔。」老马生气地说,「否则故事就完全不合理了,他是呼叫恶魔,恶魔吸光了那家伙的血,旁观的人都大为震惊,有人告知祭司,祭司又去告诉巡官,当晚巡官到寡妇的旅店抓拿他,以伙同黑暗势力之类的罪名把他关进牢里。」
  「大家可能只是看到火,就认为那是恶魔。」杰克坚称,「你们也知道一般人会怎么想。」
  「不,杰克,我不知道。」老马喝斥,把手交叉在胸前,往后靠向吧台,「你来说说看一般人是什么样子?你要不要干脆就直接把这个故事讲完算了……」
  老马听到门口外头传来的沉重脚步声,停了下来,这时有人摸索着门闩。
  每个人都转过头去,好奇地盯着门,因为平常会来的老客人都来了。「一天出现两个新面孔。」葛拉罕轻声说,知道这议题很敏感,「寇特,看来生意清淡的日子结束了。」
  「一定是路况变好了。」谢普一边喝酒一边说,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也该是我们获得一点好运的时候了。」
  门闩喀了一声,门缓缓沿弧线开启,直到碰到墙壁为止。一个男人站在黑暗中,仿佛在决定要不要进来似的。
  「欢迎光临道石旅店。」老板从吧台后方呼喊,「我们能为您效劳吗?」
  那人踏进室内,屋里一群兴奋的农人一见零零落落的皮革盔甲和沉重的刀剑,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那是典型佣兵的特征。落单的佣兵向来不是什么好兆头,即使是在最平和的时代也是如此。大家都知道失业的佣兵沦为拦路的强盗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况且,这名佣兵的样子相当落魄,裤子底部和鞋带的粗皮革上沾满了刺果,衬衫是染成深蓝色的细麻衣,但是溅满了泥巴,被荆棘割得残破不堪。头发油腻纠结,眼睛深黑,眼眶凹陷,仿佛好几天没睡,他又往旅店里面走进了几步,身后的门没关上。
  「看来你好像赶路好一阵子了。」克沃思开朗地说,「要喝一杯,或是来点吃的?」佣兵没回答,克沃思又说:「如果你想先睡个觉也没关系,看起来你这几天好像过得挺辛苦的。」克沃思瞥了巴斯特一眼,他下了凳子,走过去关上旅店的前门。
  佣兵缓缓地望着吧台边的每个人,朝编史家和老马之间的空位走去。他沉重地倚着吧台,含糊说着一些话,克沃思摆出他最佳的旅店老板笑容。
  在房间的另一端,巴斯特手握着门把,僵在那里。
  「抱歉,您说什么?」克沃思问,倾身向前。
  佣兵抬起头,和克沃思四目交接,之后眼睛朝着吧台后方扫视。他的眼睛移动缓慢,仿佛头遭到重击而脑筋混乱,「Aethin tseh cthystoi scthaiven vei.」。
  克沃思倾身向前,「抱歉,您刚刚说什么?」佣兵不发一语,克沃思环顾吧台边的其他人,「你们有人听懂吗?」
  编史家打量着佣兵,端详他的盔甲,空的箭筒,蓝色的细麻衬衫。他紧盯着佣兵看,但是对方似乎没注意到。
  「是席德语。」老马会意地说,「有意思,他看起来不像席德人。」
  谢普摇着头笑了,「他醉了,我叔叔以前讲话就像那样。」他用手肘轻推葛拉罕,「你记得我叔叔泰姆吗?老天,我从来没认识像他那样喝酒的人。」
  巴斯特从门边偷偷比了一个慌张的手势,但是克沃思忙着捕捉佣兵的眼神,没注意到他。「你说艾图语吗?」克沃思慢慢说,「你想要什么?」
  佣兵的眼睛暂时停在旅店老板的身上,「Avoi……」他说,然后闭上眼睛,偏着头,仿佛在聆听一样。他又张开眼睛,「我……要……」他缓缓含糊地说,「我……找……」声音渐小,眼神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毫无对焦。
  「我认得他。」编史家说。
  每个人都转头看编史家,「什么?」谢普问。
  编史家的表情很生气,「这家伙和他的四个朋友在五天前抢了我。一开始我没认出来是他,当时他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不过是他没错。」
  巴斯特在那男人的背后比了一个更紧急的手势,想引起他主人的注意,但是克沃思专心看着那个迷迷糊糊的男人。「你确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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