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覆江山不负卿

第26章


  
  赵月深/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将地上的食盒拿到她的面前:“吃些东西吧!吃饱饭才能思考为了他们这么卖命到底值不值得。”
  珑芷抬头,眼中布满红色血丝和晶亮的水泽。忽然,有个想法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
  
  她飞快伸出自己的手指在赵月深的琵琶骨上一点,随即摔碎了食盒中盛着红烧排骨的碗盘。
  碗盘应声而裂,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地牢之中显得尤为清晰。
  珑芷抓过地上碎裂的残片,勾过赵月深的脖子,将残片的利刃抵在他的下颚。
  
  “若是乱动,我会立刻杀了你!”珑芷措辞严厉,眼睛中尽是冰冷狠绝。
  赵月深不动声色,背对着珑芷的脸却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个丫头,终于聪明一点点了……
  远处阴深的长廊上大批的狱卒朝这边冲来,他们拔出手中冰冷的长刀,动作整齐划一。
  
  “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们王爷最器重的月深公子现在在我的手里,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吃罪得起么?”
  
  “快放下手中的兵器吧!否则我就割断赵月深的喉咙!让你们都被定北王拖去杀头!”
  
  此刻,赵月深白皙的颈上已经被珑芷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落在雪白的衣领之上,像开了一朵鲜艳的花,触目惊心。
  她每上前走一步,狱卒便后退一步。
  他们依旧举着寒光闪闪的尖刀,眼睛瞪着珑芷,模样像是蓄势待发的猛虎,等待扑食眼前的猎物。
  
  “还不快放下!”珑芷尖声喊道,声音在长廊上回荡良久。
  她手中的碎片也已割进了自己的掌心,她的血和赵月深的血融合在一起,更加鲜红刺目。
  赵月深却还是不疾不徐的模样,“姑娘若是为了我,伤到了自己可不好……”
  
  珑芷啐道:“少白日做梦!只要我稍一用力,就立刻送你上西天!”
  狱卒们见状,纷纷将自己手中的长刀丢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为珑芷让出一条路来。
  
  珑芷警惕地盯着他们,深恐他们又使出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招。
  她就这样挟持着赵月深,一步一步踏出这暗无天日的死亡之牢。
  
  地牢之外却还是一片寂静的黑暗,天上一颗星子也无,只虚浮挂着一颗朦朦胧胧的毛月亮。
  她拉着赵月深的胳膊一路狂奔到云京的荒郊,见四下无人,寂寥无声,这才松开了他。
  她锁住了他的琵琶骨,用的是往生谷独门手法,若是赵月深强行冲开锁骨穴道,内力必定损毁无疑。
  
  珑芷将赵月深推开数尺之远,她手上殷红的鲜血染上他洁净的衣衫,她却再也不会像上次在镂月阁打伤他的那样,再心怀愧疚了。
  
  “赵月深,你们终究会不得好死的!!”她诅咒他,随即踮脚朝着与赵月深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赵月深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那是他再也无法触及到的地方。
  自从晓得珑芷要被关进地牢的那一刻起,他顾不得喘息,快马狂鞭急速赶回云京定北王府,他要见到她,至少确定她的平安无恙。
  那号称着死亡的炼狱,她在那里,定会害怕!
  
  而她居然将他看做苏蓦寻,那个她自以为是的幻影。
  他才知道,才知道……珑芷居然是这样深深想念着他的,一如他那般的想念着她。
  她终于说出想要嫁给他那样好听的话了,只不过,那是说给苏蓦寻听的。
  难道她不知道吗?苏蓦寻已经死了,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珑芷一路狂奔到云京的城门口,此刻天已破晓,城门外的高山之顶已经绽放出第一道刺眼的华光。
  她不能休息,她必须赶回倾城山庄,流翘还留在那里。
  
  而那天的黑夜,却是漫天琉璃星光。
  一只黑色的鸽子扑扇着翅膀飞进洛安城的倾城山庄之内,落在高阁窗前的英俊少年手中。
  昨日山庄还宾客盈门,到处是熙熙谈笑之音,此时此刻,徒留下萧萧寂寥,不禁让人有些意兴阑珊。
  
  孟郁在那一刻接到信鸽,那黑色的信鸽,像暗夜的幽灵,滑入他的手中。那是他与弟弟秘密通信的工具,每一只信鸽只能活着完成一次任务,生命便就此终结。
  他将信鸽放到窗子上,从它的爪下掏出卷好的纸条,然后将纸条舒展开来。
  
  那是弟弟的字迹,此刻看来却是如此的不规不整。他几乎能感受到弟弟在写这张纸条时是抱以什么样的心情。
  而看完这字条时,他几乎失笑出声。
  他要他周全好纳兰珑芷!他居然心中还存在象征着“懦弱”的感情!
  苏蓦寻啊苏蓦寻!他的好弟弟!他难道不晓得感情这种东西一旦拿起来便再也放不下了吗?
  
  他和苏蓦寻是亲兄弟,却好似两种人。
  苏蓦寻的心中还残留着温暖,至少他留在往生谷快乐地度过了十六年。那种快乐的情绪一旦完全消失便会被仇恨疯狂地反扑!
  而他,和燕绝才是同一种人,他们仿佛像是从同一个世界长大。
  
  他和燕绝,一个认贼作父十余载,一个以色事人两三年。他们明明晓得眼前的人就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却还要假装谦恭仁孝。他们明明已经羽翼丰满,却还是要收敛锋芒,韬光养晦。
  他们温文恭顺的外表下暗藏着猛烈的杀机,却还是要咬牙忍耐着早已接近崩溃的神经。
  
  他们的心早已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挣扎和隐忍中磨砺成尖锐的钢刀,哪里还能容得下一丝一毫温暖?
  而此时此刻,他竟觉得他心中的刀以一种微不可察的速度裂开缝隙。
  
  孟郁转头看向远处温暖烛光下,流翘趴在书案上熟睡的身影,踱步走到了她的身侧,将她抱起放到寝房的锦床上,然后为她掖上被角。
  而流翘的脸上,还有泪水划过的痕迹。
  孟郁的手轻轻地抚上她清秀的脸庞,她的脸微微一动,眉心微皱,睡梦中也不安稳的样子。
  
☆、第二十三章 香闺密话
  他的人生不过二十年之短,却遇到过各种形形色色的女人,她们美貌、瑰丽、醉生梦死间沉沦于欲望的漩涡,最终不过是红颜枯骨,浮生一梦。
  而她不同,天真烂漫,心性单纯,身份卑微却灵魂高贵。那是一种不曾被欲望、名利、仇恨和金钱所污的纯净,却胜过天下任何一种复杂的美。
  
  孟郁清楚的明白,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的世界早已天塌地旋,他却还在废墟之中苦苦挣扎。而她的世界,却是干净、平和的桃花源,有他向往的一切美好,却完全不能靠近。
  他只能站在她的身侧,守护着她也想守护的人。
  那个叫做纳兰珑芷的女子。
  
  孟郁微微叹息,起身返回方才所处的窗前,那黑色的信鸽还停留在上边,孟郁从窗边的鸟食盒中掏出一把碎米来凑到了信鸽的嘴边。
  它吃的似乎十分愉悦,却蓦然哽住,扑扇着双翅,良久,终于不动了。
  须臾,旺财从书案下钻了出来,晶亮的眼望着孟郁。
  
  孟郁摩擦着手中的碎米,笑着俯身:“旺财,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旺财歪了歪脖子,微哼了两声,转身走进了流翘所在的寝房。
  真是聪明又自在的狐狸,孟郁笑着,将中的碎米尽数撒落。
  用不了多久了,一切都会终将结束的。
  
  深更夜半,倾城山庄的枫雪楼却传出一丝微不可闻的呻吟声。
  枫雪楼,倾城山庄第一美人柳怜溪的闺房。
  房间里,四盏明灯同时点亮,犹如白昼。宽广的客厅之中,整齐地码放着十来口沉重的红漆木箱。桌子上堕满了一批又一匹的锦绣华纱,在烛光的照耀下,流动着醉人的光泽。
  
  内室之中,却坠满了白色的纱曼,轻飘飘地无风自舞,仿佛曼中隔绝着另一个世界。
  一张床上,一对男女正在抵死缠绵,那女子如瀑般的青丝披散在如玉般圆润的肩头,香艳明媚。
  她的声音却是欢快而又痛苦。
  最后,她的眼泪自眼框中划下,沾湿她的如雪粉腮。“绝哥哥……”
  
  燕绝躺倒在他的身侧,欢爱过后他的脸却还是那般的苍白。他的目光停留在白色床单之上殷红凌乱的血迹,微微讶异。
  柳怜溪却像是看出了燕绝在想什么,轻声道:“这是我想要的,绝哥哥……”
  
  在世人眼中,她是名动天下的娼妓,她拥有无从数之的入幕之宾,她的身子是万人践踏的肮脏,她的灵魂贯穿着无数的欲望。
  可她也是晋国的孤女,她有倾心爱慕的男子,她的身子还是完璧如玉,她的灵魂只供奉着一个信仰。
  
  燕绝支起身子望着身下的柳怜溪,绯色的唇落在她的唇角:“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别再说这么虚伪的话了……绝哥哥……
  
  柳怜溪用手掩住双眼:“那么我不想进宫去伺候皇上,你能做到吗?”他怎么可能会做到呢?那是他一手安排的。
  燕绝躺倒,眼睛微微闭着:“别胡闹了,怜溪,皇命难为。”
  
  “皇命难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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