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林雨夕忽然无法自控的模糊了视线。她告诉自己要平静,可是这神圣的时刻到来时,她终还是忍不住为雅若喜极而泣。婚礼的程序一项项进行着,当雅若轻声说出那句“我愿意”时,全场瞬间响起了祝福的掌声,而林雨夕,也彻底泪流满面。
她的雅若,终于嫁人了,成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陆明轩坐在下面,看着台上满脸泪光的林雨夕,心底也翻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一直到仪式结束,林雨夕才逐渐缓过来,忙用力擦净脸上的泪。她真是不给力,这么欢喜的时刻,居然哭成这个样子。此时场内的气氛已经活跃起来,好不容易平复情绪的她也和新郎新娘一起,被拥到了院子里去和宾客们拍合影。
除了来参加婚礼的长辈们都直接去了婚宴现场,剩下的宾客中,爱玩爱闹的年轻人占了绝大部分。主要就是雅若的同学、悦通的同事还有冷凯的一帮兄弟。
所以林雨夕见到聂禹臣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大意外。
虽然听雅若说,他早就离开了悦通去了另外一家软件公司工作,但凭他和雅若是大学同学又共事过的交情,今天也一定会邀请他到场。
她此时的感觉,平淡的不能再平淡。对他唯一深刻的印象,或许也只剩下当年她出国前他来和她告别的情景。他是唯一知道她当年出国原因的朋友,对,仅仅是朋友而已。与他做情侣时的所有记忆,早就烟消云散的彻彻底底,彻底得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嗨,聂禹臣。”
所以她很淡然的和他打招呼,就如同对其他所有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一样。
相比之下,聂禹臣明显无法那么淡定。刚才只求远远看她一眼,所以现在根本没做好准备要和她说什么,只有既欣喜又失落的复杂心情。欣喜于还可以这样和她保持着没有隔阂的朋友关系,但这也是他失落的理由,因为她太过平静的眼神中已经探寻不到对他的任何情感。
“小夕,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也只能拼命的压抑住自己内心如潮水般涌起的情绪,故作轻松的,如闲话家常一般的与她寒暄。
“才回来两个月,不过,以后应该都不会走了。”林雨夕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坚定,“你呢?新工作怎么样。不,也不算新啦,听雅若说,你两年前就跳槽了。”
她露出小虎牙,表情还有些俏皮。这一向是她对朋友的态度,尤其是那种与之没有任何芥蒂,可以完全坦然相处的朋友。
“还不错。公司对我很器重,最近准备派我去做日本分公司的主管,大概,要去很久。”
只是这个时候,他眼底忽然闪过了一丝犹豫。刚才,她说她以后都不会走,那是不是说明,他还有那样一丝希望。然而,下一秒忽然闪出的身影,让他这个刚萌生的念头彻底被一盆冷水浇灭。
陆明轩沉着脸,手里拎着他自己的外套缓缓走来,完全把周围的所有人当成了空气,视线只停留在林雨夕一人身上。到了她面前立即把外套给她披上,嗔怪的语气中却难掩温柔,“穿这么少还在这吹风,你想让我担心死吗?”
他的忽然出现让林雨夕瞬间陷入尴尬,瞄了聂禹臣一眼,果然对方僵在那儿,脸上是不可置信的惊诧。
再看陆明轩冷着脸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这个小心眼的家伙又吃醋了,真拿他没办法。只是,身上感受到由那件外衣传递来的温暖,她心头不禁微微一动。
“你把衣服给我了,你怎么办?前一阵是谁在医院高烧吊水昏迷不醒的?”说完就要把衣服还给她。
“傻瓜,我是男人,哪有那么娇弱!”一下子,陆明轩的脸上就多云转晴了,明显对她的表现超级满意。
而被晾在一边毫无存在感的聂禹臣,已经是心如死灰了。
虽然眼前的一幕让他觉得极其不可思议,但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事实。
她看向那个人的眼神,又恢复到三年前她未曾离开时对那个人的爱慕甚至是痴恋。
不知道自己后来又错过了什么,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一定永远错失了她。
“那个,聂禹臣,那我们先过去那边了,这里的确有点风大。”林雨夕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木然的点了点头,回过神来的时候,视线中只剩下那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
“我刚才是无意中遇到他的,这么多年没联系过,打声招呼。”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的那么……急切。”陆明轩刻意咬重了最后那两个字,笑得一脸戏谑。心底却有一丝怅然划过,三年前,如果他在看到她和聂禹臣的那个拥抱时能再冷静些,理智些,也许很多遗憾便不会再发生了。
“谁和你解释了!”林雨夕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就下意识的冒出了那么一句,难道她身体里有另一个林雨夕在作怪?为什么最近总是做出一些不受自己控制的举动。可是她后来这句还不如不强调,怎么听怎么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随你的便。”陆明轩勾着嘴角,笑而不语。
林雨夕白了他一眼,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于是两人怀着各自的情绪并肩向前踱着步子,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安静,融洽。
“这里这里这里……啊!”不远处忽然响起许多女孩子的呼叫,就在吸引了他俩目光的一瞬间,一个不明飞行物啪的一下掉到了林雨夕的怀里。
这是……花球?
林雨夕的拿起这个东东反复研究了几秒钟,才确定这是什么。
“哎呀!”
顺着花球落下的方向找到了最终的那个幸运者之后,那些拼了好大力却没抢到的女孩子失望得直跺脚,倒是扔球的颜雅若转过身看到结果后忍不住兴奋的大叫出来:“小夕!哈哈,是小夕!”
林雨夕不知所措的看着手里这个象征着某种意义的“吉祥物”,偷偷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陆明轩。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忙低头收回了目光,双颊不经意的染上了一抹绯红。
“看来,是命中注定你是下一个新娘。要嫁人了,是不是很开心?”
陆明轩又忍不住调侃她,不过他心里也确实有一丝触动。或许,这是对他的暗示,鼓励,也是冥冥中带给他的一份惊喜。
“什么命中注定,你居然迷信这个?”林雨夕定了定心神,对陆明轩的话表现出鄙视的样子,“我要是一辈子不结婚的话,那又怎么说?”
明明知道她是赌气的口吻,陆明轩却还是被气得够呛,“一辈子不结婚?那刚才是谁在婚礼上看到好姐妹嫁出去就哭的稀里哗啦?那不是因为着急?”
“当然不是!我那是高兴、激动的!”林雨夕立即嘟着嘴反驳,“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岂是你们这些浅薄的男人能懂的!”
她居然说他浅薄?
陆明轩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真是越来越小瞧她了,还是……他把她宠坏了?
这世界上敢用“浅薄”这样的词当面形容他的,恐怕她还是第一个。
不过看着她扬起脸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他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
至于她说的高兴、激动,陆明轩在宴会结束之后完全承认了,这的确是她发自内心的最真实感受。
至少,他从来没有见过此时这种状态的她——像个话痨一样主动抱着他胳膊在他耳旁喋喋不休,还又哭又笑的把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
这还亏得刚才他抢了她若干次酒杯,否则她恐怕要在那些认识她的故人面前形象尽毁。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她带去宸宇楼的公寓里醒酒。
这里是三年前他们最后一次温存的地方,陆明轩心里难免有些感触。林雨夕可没有意识到那些,进了门就摇摇晃晃的一屁股砸在沙发上,依然拉着陆明轩不放。
陆明轩只好叫楼下的服务生送来一些解酒的饮料,然后陪在她身边听她继续。从她毫无逻辑的叙述中,他大概听出,她一直是在回忆她和颜雅若的往事。
对颜雅若,其实他也是有一些印象的。
当初他那么关注她,怎么可能不记得每天和她形影不离的那个大嗓门女生。那时他甚至还很嫉妒颜雅若,凭什么她就可以每天勾肩搭背的粘在她身边,一口一个“小夕小夕”的叫着。
没想到她们的友情一直那么牢固的延续到今天。那她们在彼此心中的份量有多重也是可想而知的,难怪他的小夕今天激动成这个样子。
喝了解酒的饮料,林雨夕逐渐清醒了许多,但情绪还是无法平复。
尤其讲到她腿出了事故以后的事,眼泪根本控制不住的大颗大颗溢出,声音明显哽咽,“收到聂禹臣的短信,我当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我不敢告诉我爸妈,还好……有雅若。你知道么,雅若听说后直接跑到聂禹臣的家里就给了他一耳光,呵呵,偷偷的告诉你,其实我也是很解气的,哈哈。”
她笑中带泪的样子,让陆明轩的心被狠狠的揪起来。
这些细节,他也是第一次亲耳听到。他好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在她身边,竟然让她独自承受那么多苦难。
“可是,那有什么用。事实上,我有什么理由去怪聂禹臣。我那个样子,本来就不应该拖累谁……雅若很听我的话的,后来,她就再没找聂禹臣的麻烦。不过庆功宴那次,哈哈,是个例外,她为了我连鞋都扔了,也多亏那次,她遇见了冷凯。”
提到冷凯,林雨夕眼前又浮现出婚礼上那庄严而神圣的一幕。她拭了拭眼角停止抽泣,脸上流露出无比欣慰的笑,继而情不自禁的喃喃道:“真好,真好,雅若找到了她的幸福……”
“小夕,你也会幸福的。”陆明轩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深邃的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惆怅与悔恨,“对不起,小夕,是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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