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蝴蝶

七公家有客人来访，见他们回来了，没有多谈便匆匆离去。
    七公脸色似乎很为难。
    “怎么了？”李小良问。
    “咳……”七公说：“又有生意了……”
    “是吗？！”李小良的语气很兴奋，令其余三个人都惊讶不已。
    “怎么？”七公问道：“你希望我接啊？”
    “接！”李小良两眼放光：“当然接！我正发愁，不知该如何引蛇出洞呢！一定要接！”
    “这个……”七公迟疑地说：“不是一个……是好几个……”
    “好几个？？？怎么会这么巧一下有这么多？”
    “煤矿塌了，有五个人闷死在里面呢……”七公沉重地说：“就两天前的事。”
    “……”大家都沉默了。
    “好，去吧。”林云突然开口。
    李小良和林海惊讶地看他：“你也去？？？”
    “怎么？不行吗？”林云反问，“我就想亲眼看看，死尸是怎么会走路的！”
    “呵呵……”七公并不介意他言语间的不屑，“行吧，我们先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儿就赶路。”
    他们翻了几座山，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赶到那个煤矿的所在地，已经是黄昏了。悲痛的家属还在哭泣，一声声令人跟着难过，他们走过去劝了劝，大家见七公来了，纷纷过来给他跪下了，三个年轻人没见过这阵势，一时间都手足无措，七公一个个将他们扶起来，又劝慰了几句，便说这边交给他就行，要大家都回去。
    家属们听话地下山了，一时间寂静的山腰便只剩下他们四个人，以及五具尸体。
    尸体都已经换上了素白的长袍，戴上了白色的高筒尖帽，整齐地摆在他们面前。
    七公此时也套上了一件红色的长袍，戴上法帽，开始交待他们：“一会儿我就不能跟你们多说话了，你们记住，起身以后，离我要远一点，在后面跟着，别发出声音，死尸起了身便不再是普通的死尸，见太多活气，怕会有变数！”
    “明白了。”三人都答，便静静地走开了一点。
    看着七公一个一个地在尸体的眉心、背心、前心、掌心、脚心七处各点上了颜色红艳的丹料，喃喃地念了一会儿他们听不懂的咒语。此时天已经快黑了，昏暗的山中寂静无声，只有不知名的小鸟偶尔会咕、咕叫几下，呜呜的轻风穿空而过，令人心中生起几丝凉意。
    七公一边念咒，又一边将几张发黄的纸片啪啪贴在了死尸的面门上，突然间一声大喝：“起！”
    这边三个人惊骇地捂住了嘴，尤其是林云，他最不愿相信，最不想看到的事情，此刻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五具原本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尸体，突然一下全都直挺挺地起来了！！！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某种力量提着头顶，一把抓了起来！！！
    直到七公给他们一个个拴上草绳，又依次将他们的手往前搭在前边的尸体的肩膀上，然后突然敲了一下腰间的阴锣，林云才从自己空白的震惊中醒了过来，就看着七公右手敲一下锣，左手摇一下铃，往前迈一大步，身后的死尸便跟着往前晃动着跳一步，沉重浮肿的身体落地的瞬间，发出嘭嘭的响声，令人毛骨悚然。
    三个人呆呆地看着他们走远了，前方传来七公高声的吆喝：“喜神上路……”接着便是一声发颤的阴锣：咣~~~~~锣声连绵不绝，在崎岖的山道上回响。
    他们抬头看天，月亮出来了。
    林海突然想起一件事：“学姐，快月圆了哦，村里那四具尸体……”
    “你怕有人去动手脚是么？”李小良一点也不担心：“放心，他对付七公，或许勉强可以，要想破我的结界，可没那么容易。”
    “我们走吧。”林云说。
    李小良知道此刻的他正处于崩溃的状态，是啊，一个人活到二十五岁，突然发现这个世界有太多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任谁都会难以接受的。
    于是她说：“林海走前面，我走最后面。”
    “啊？！”林海愣住了。
    “难道你想走最后面？”
    “呃……”林海无法反对，只是担心地看着李小良：“那学姐你小心一点。”
    “嗯。走吧。”
    他们这样借着月光，一直走了大半夜，前面七公带着的五具尸体，鬼魅的身影上下耸动，再加上不绝于耳的凄凉的锣声，诡异的铃声，以及七公怪腔怪调拖长声音的吆喝声，如果不是三个人的心理承受力都异乎寻常，恐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了吧。
    尽管如此，林云和林海心里还是一阵一阵地发毛，说不出的感觉，毕竟，他们见过的事情太少，不像李小良，经常会半夜出来活动，比这更诡异更恐怖的场面，也经历够多了。
    因为死尸的运动非常地僵硬缓慢，所以他们前进的速度比蜗牛快不了多少，走了大半夜，也只是下了一座山又走了几里地。
    路旁是一丘一丘错落连绵的梯田，已经犁开了，再过上半个月便可以播种，而此刻还显得空旷荒芜，在清冷月光的照射下，更是寂寥。
    林海突然想，等秋收的时候，一堆堆的稻穗垛起来放在田中间，应该会很美吧，在这样月明星稀的夜晚，坐在谷垛上，看天空，听田间昆虫的细语，说几句随意的话，吹着凉爽的晚风，那是多么美好浪漫的事……
    ——他想起了赵春柳。想起那个夏天，他们曾经在学校旁边的田野里坐着，这样欢乐地度过。
    想到这些，本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此时他却有一丝愧疚，觉得对不起李小良，便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想看她一眼。
    他这一回头，却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