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遇见了永远

哪怕是阿Q的自我安慰也好，虽然这个世界不一定努力付出就会有所回报，但卫吟不相信自己是没有用的人。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天应聘时，曾经站在盛世集团大楼下，仰望楼顶那块拉风的广告牌，上面是那么一句激励人心的话——让我们面对现实，让我们忠于理想。
  她看到泪流满面。
  虽然现在广告牌已经被换掉，可这句话却牢牢印在她心里。现实是悲摧的，她也尚且不太清楚自己的理想到底是什么，但卫吟知道自己不想做不战而退的士兵。
  在她没有找到答案前，她不能灰溜溜的从盛世出去，即使要走，也不能是现在。
  走出餐厅，卫吟无意看到一辆极其眼熟的蓝色跑车从她身边‘嗖’地驶过，卷起一地灰尘。
  “呸呸”走在她身旁的苏菲刚要张嘴说话，吸了口灰，没好气的嚷嚷道：“人行道上开车还这么快，赶着超生去啊！”
  转头看见卫吟发着愣，眉毛一挑，不解的问：“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卫吟抬手按按额角，那辆蓝色的车一个转弯已经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她皱起眉想了想说：“那好像是我们施总的车……”
  苏菲撇撇嘴道：“不可能吧，哪里会那么巧，你刚出来吃饭他就回办公室，好像存心躲你一样。”
  卫吟耸耸肩：“这倒也是，不过怎么觉得浑身不舒服啊！”
  “你想太多了！”苏菲嘲笑她。
  卫吟也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那天追下电梯也不过是远远瞄了眼，款式是很相似，但这边有钱的人有很多，同款的车自然也不在话下。再说了，boss大人应该没有神明到洞悉她的一举一动——关键她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卒。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说得就是卫吟目前的状况。她不晓得为什么出去吃了顿饭，发了牢骚回来就一切都变了。
  她原本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的桌子上，放了厚厚一沓拉杆夹，堆得足有半人高，并且摇摇欲坠，看得人心惊胆战。卫吟急忙上前将这沓资料用手扶住。
  这时候内线电话响了，卫吟一只手撑着资料，高难度的附身去够听筒，出了一脑门汗。
  “wendy?”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linda。
  “啊，有什么事情？”
  “刚才施总来过办公室，他让你把资料给在酒店开专案会的策划部送去。你是他们的一员，刚好借此机会和大家认识下。”linda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可是现在公司的车都派出去了，那边又说急要……”
  “没事，我挡车去好了。”总算盼来点事情可以说，虽然是体力活，但卫吟还是蛮高兴的。
  听筒那边linda迟疑了下，半响开口道：“wendy，那个，策划部属于内勤人员，平时办事都会派车，因此出租费用公司规定只有外勤员工才能报销……”
  顶着中午的大日头，卫吟咬牙切齿的抱着资料拦了不能报销，只能自掏腰包的出租车，绕了小半座城市。看着计价器上的表突突地跳，卫吟心疼的欲哭无泪。长工家本来就快没有余粮了，还要惨遭此等无耻剥削！
  卫吟用脚指头想都知道，boss大人肯定是在耍她。急用的资料他不顺便带走，会让她给送过来？
  公司的车成天都闲着，偏偏她要送东西就不见影子？还有那个不因时制宜的报销规定，linda有必要专门强调给自己听么？
  为什么**oss要和自己这个手机小卒过不去？卫吟死活也想不通，想不通的事情就暂时不去想，她甩甩脑袋。网络时代，除了签合同，谁还用得着这么一大摞资料，卫吟叹口气，也真难为他绞尽脑汁想出这个办法折腾人。
  在卫吟心里默念‘boss大人早死早超生’的往生咒不晓得多少遍时，盛世集团的协议酒店总算到了。
  走廊褐色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除了想不通boss大人为何这般折磨她，卫吟也想不通放着诺大的公司会议室不用，为什么策划部非要在酒店闭关，搞得和电视里投资银行重大的商业并购似的。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难测’啊！卫吟手脚并用，抬起大腿支撑沉重的资料，挪开一只手去按客房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卫吟没想到恭迎大驾的居然是她念了一路往生咒的boss大人。
  她挤出一个笑脸，从厚厚的资料后面移出脑袋来，打招呼道：“施总好！”
  施清扬微微低头，脸色一如她见过的两次，淡定的丝毫无表情。就在卫吟觉得他肯定不会理会自己时，他开口说话了。
  “我不好。”
  笑吟吟的微博：孔子大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放到如今，因时制宜，我睿智的认为早应该改成“唯boss与小人难养也”！
☆、小气鬼
  中国话很是博大精深，所以经常一句话拐着弯说出来总是含有意想不到的其他意思。
  比方说很简单的‘我不好’，从卫吟认为的外表温润如玉，实际上冷漠又奸诈的男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是味儿呢？
  不过卫吟很清楚，这句‘不好’，绝非道歉或者自我认知，而是某种程度上，boss大人不屑的开场白罢了。
  果不其然，施清扬打开门，也不绅士的帮她抱资料，不过倒是侧身让开了道。
  “让让”这两个字被卫吟卡在喉咙中，又吞了下去。
  卫吟曾经觉得石思煦那自恋的小屁孩洋洋得意的样子，让人看了很郁闷，但对比起来施清扬的阴沉，她觉得小屁孩简直像天使一样活泼可爱，而boss大人则像举着镰刀身穿黑色长袍的恶魔。
  有对比，才有真相哇！
  既然包了酒店开会，卫吟便料想进屋后会看到公司精英们在废寝忘食的工作，室内肯定也是一片狼籍。然而，套房里却异常安静，整整齐齐，她没看到半个同事在。
  “那边开会说急要……”linda的话还在耳边清晰可闻，但是那些急要资料开会的人呢？
  将手里的资料放到茶几上，卫吟的小宇宙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冲动是魔鬼……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深深吸了口气，微笑着露出八颗牙齿：“施总，急要的资料给你放这里了，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卫吟装模做样的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不等施清扬开口接着道：“哎呀，还没到两点，原来现在是休息时间，施总不好意思，不打扰你休息了。”说完甩甩手便要朝外走。
  施清扬靠在门边挑挑眉毛，漫不经心伸手将门框一挡，他的胳膊很长，拦了个严实。
  “施总？”卫吟声音抬高了几个分贝。
  施清扬薄唇微启，似笑非笑道：“你认为一个气度比针鼻还小的非人类，听到有人要买凶要他的命，会有心情休息？”
  所谓晴天霹雳不过如此——卫吟被这句话惊吓了，情不自禁的打起嗝来。
  “嗝……施总，嗝……”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者听到，还是顶头上司，她在心里呻吟了下：上帝，释迦牟尼，观音哥哥，你们从来都听不到我的祈祷吗？
  “我刚才那句话应该够长吧？比十四个字是不是要多那么些人情味儿？”施清扬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向上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嗝……”
  “看来你中午吃的很饱啊，我可是食不知味，白白浪费了一桌美味。”施清扬板起脸来。
  “施总，嗝……”卫吟无言以对，唯有打嗝声不断，不受控制，她知道自己此刻丢脸至极。
  施清扬上下打量她后摇摇头，卫吟几乎一霎那就想到他要说什么，肯定是和苏菲一样嘲笑自己毫无‘美人计’的用武之地。然而boss大人只是摇头却什么都没再说，但仅仅是那不屑的目光，杀伤力就远远超过了苏大妞善意的玩笑。
  背后说人坏话，卫吟知道确实是自己的不对，恨不得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可惜，她不是土拨鼠，也做不成鸵鸟，既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洞，也没有能让她视而不见逃避一切的沙堆。
  人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
  卫吟低着头，艾艾地说：“施总，对不起，我错了。嗝……”她只为她背后说坏话这个行为道歉，而不是说话的内容，当然她不会傻到把这句话说出来。
  “不，你没错。”
  卫吟抬头，目光对上他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没他预料的不安和惶恐。
  施清扬微微一笑道：“我的气度不仅比针鼻还小，甚至和篦子有一拼。篦子是什么，你知道吗？”
  卫吟一下没反应过来，捂着嘴巴摇摇脑袋。
  “就是齿儿密密麻麻的梳头工具，用来刮头皮屑和藏在头发里的虱子的，你想被我刮掉吗？”
  boss大人太恶毒了，竟然当着面骂她是虱子！她也是有气节有血性的啊！一股怒气从丹田直冲而上，嗝倒是不打了。卫吟脸抬起来，带点豁出去的孤勇，苦笑着说：“施总，你想刮掉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用得着这么大阵势对付我一个手机小卒？”
  “你认为我是在戏弄你吗？”施清扬反问道。
  卫吟很想翻个白眼，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她说：“你说要急用的开会资料，我送过来，打车还不能报销，这都无所谓，可送过来连个开会的人都没有，我看不出哪里需要急用来。”
  “就算我是戏弄你，知道为什么吗？”
  从这么一张英俊的脸上说出的话，卫吟却很想一巴掌拍上去，打掉他那说不出是骄傲还是不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