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伴君轮回

39 第三十八章


同娫嗬敏约定罢阿璃就叫上萧煜一并离开,来时随行的几名丫头被甩在了水阁。
    线条分明形态曲折的岩石小道那端坐着个孩童,一双圆鼓鼓的小手拖着腮帮子,面色郁郁。听见有人唤他,倏地抬头,脸上的阴霾也随之扫尽。
    急切道:“爹爹!”
    阿璃打着扇子三两步窜上前来,质问道:“喂,方才唤你的是我,你怎的只喊爹爹?你这样可是很失礼的。”
    小毛头眼珠一转,糯着嗓音道:“因为他是我的爹爹呀。爹爹,你说焕儿说的对不对?”
    阿璃皱眉瞧他,啧啧道:“亏得我替你出气,你竟这般待我。小小年纪怎的这般忘恩负义?”
    小毛头嘟了嘟嘴,仰视着萧煜,一副等待爹爹开口的模样。
    萧煜扯了扯嘴角,晃个脑袋同她道:“焕儿还是个孩子,你连这个都要同他计较么?”
    阿璃笑笑,一边收起折扇朝腰间一塞,婉言道:“我这哪里是计较什么,只是同他逗逗乐罢了。”
    小毛头只躲在萧煜身边巴巴地望着她。阿璃凑近一些,矮个身:“你娘亲的水阁很快就回来了。”
    闻言,小毛头一脸欣喜,惊呼:“真的吗?焕儿的未来后娘,你真好!”于是乎,一把抱住阿璃脖子,直将她肋得喘不过气来。
    孩子终究是个孩子,前一刻还在为自己娘亲不许他跟着太贵妃一事闷闷不乐,这一刻却又高兴的活蹦乱跳的。阿璃一时感怀,望着小毛头蹦跶的背影幽幽道:“小毛头这个年纪真好,天真活泼,什么烦恼都能够转瞬即逝。”
    萧煜也随她的目光望去,虽音容淡淡而那一双深瞳却溢满难以言说之情:“倘若有时光穿梭,我倒是很乐意送你回十年之前。”
    萧煜的话只说出一半。他转眸望去,那对被老化的皮相衬得越发水灵的黑瞳直叫他心中一紧。一个才几岁大的孩子自小被养在山里,终日与山林野物为伴,倘若能倒退十年,他定会早早地寻到她,将她带进宣王府,陪着她,给她一个家。
    他伸伸手,却顿在半空。扫视一周,一时忘情,索性无人途经。
    阿璃一听顿时打个哆嗦,十年前那是她极痛苦的时候,日日被爷爷逼着练琴,回回遭爷爷骂,倘若真有时光穿梭她是一万个不愿与之沾边的。干笑几声:“不麻烦了,不麻烦了。”
    听家丁来报道太贵妃同世子要离开,这下可急坏了宋老夫人,急急找来乔郡主相商。郡主深知大体,宋大人乃一家之主,又是臣下,太贵妃同世子要走于情于理都该由宋大人亲自送别,可偏巧宋大人却不在府上。眼看太贵妃世子离去在即,若要请回宋大人也非片刻之事,郡主几番权衡,终是唤来一家老小送出三里以示敬意。
    萧煜自知王室礼数,乔郡主的急中生智他也是颇赏识的,若是回绝便是叫宋家人为难了。
    只是这一路行来,焕儿那嘶声裂肺的哭声,真真叫人心疼不已。虽然乔郡主一再同他说世子不是他的爹爹,可焕儿却是认定了的。
    三里之外,焕儿挣脱开他娘亲的束缚直直扑向萧煜。哭喊着:“爹爹,爹爹你不要走,不要抛下焕儿,焕儿会听话焕儿要跟爹爹在一起。爹爹不要走好不好?爹爹……”
    乔郡主见儿子如此也生辛酸,泪水朦胧了双眼顺着两颊滑落,她身为娘亲欠焕儿太多,太多,太多……
    她试着去拉开焕儿,而焕儿此时却是拼了命地抱住爹爹的腿不撒手。郡主没法,只得陪着一起流泪。阿璃也瞧得鼻子泛酸,可想到自己眼下的身份,也只好强忍着,只是终究没能忍住。
    场面甚为凄凉。
    焕儿喊得声嘶力竭,一张小脸蛋涨得通红。虽是如此,他仍是趴着萧煜的腿紧紧地抱着,被泪水浸湿得双眸中隐隐透着萧煜那一脸的凝重。纵然不是亲子,也着实令萧煜心头揪了一把。肩伤尚未好全,可为了安抚焕儿也顾不得太多。他伸手将他抱起,为他拭泪,柔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焕儿是男子汉,不记得了么?乖乖听娘亲的话,爹爹会回来看你的。嗯?”
    萧煜此言一出,阿璃顿感尴尬。虽说如今的扮相旁人看来是与拐跑别人夫君使之妻离子散的模样不相符的,可阿璃自己心里头难免有一丝丝别样情感,瞥了一眼身旁正抹着眼泪的乔郡主,再望一眼满是泪痕的小毛头,又忆及他唤的那一声‘未来后娘’。莫名,一股歉意油然而生。
    小毛头胡乱抹了把眼泪,抽泣道:“可,可是焕儿不想离开爹爹,焕儿要跟爹爹在一起,爹爹你别走。”
    几步之遥的君儿——宋府大少爷,娫嗬敏之子,扯扯他娘亲的衣衫,窃窃道:“娘亲,难道这位世子真的是焕儿的爹爹吗?”只见娘亲瞪了自己一眼,君儿不敢多言只吐吐舌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至于宋大公子宋清,据阿璃这几日观察,他不仅相貌平平还一直是个寡言少语的忠厚木讷之人,也不难猜测出是个惧内的。见了太贵妃和世子也只是行个礼数便默默立于一旁,问一句答一句。乔郡主嫁了他倒正是应了那一句‘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了。
    郡主眼见时辰不早,几番上去尽是抱不下焕儿,如此耽搁了近半个时辰。后来,焕儿哭累了便趴在‘爹爹’的怀里沉沉睡去,趁此机会,郡主这才将他抱了回来。
    一番行礼送别,马夫扬手一挥,马儿吃痛前奔,扬起的尘土将他们抛在身后。
    马车内,阿璃这样问他:“小毛头若当真是你的孩子,你还会走吗?”
    萧煜一怔,笑道:“我想天底下不会有哪个父亲愿意抛下自己的孩子不顾的。”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阿璃,她伸手撕下脸上的假人皮,皱眉道:“你说小毛头的亲爹究竟是何人呢?怎么如此狠心?我瞧焕儿今日哭得这般凄惨心里头委实难受。真真是造孽啊。”
    “话不能这么说,你不了解事情梗概怎么能够一味道他不是。这中间发生过什么,可能性颇多,或许他也是有苦衷的。”
    “哦?这么说来,这焕儿的身世可谓扑朔迷离,而郡主身后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恩怨纠葛了?”阿璃满脸激动。
    大约是车轮轧进了水坑,一阵颠簸阿璃没来得及坐稳便直直撞去了萧煜怀里,一只手不偏不倚地正落在了他受了伤的左肩。
    萧煜吃痛闷哼了一声。
    阿璃愧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伤口如何,疼么?”再抬眼望一望,却见他一脸笑意,她颇有些生气,道:“既然不疼你喊什么?”
    阿璃想坐直身子,却不想被他搂地结结实实。随即头顶传来一个声音,温温润润,煞是好听:“别动。阿璃我问你,你可有想过,成婚生子?”他问的有些许迟疑。
    阿璃唔了一声:“成婚生子?嫁人?”见他颇认真地模样,阿璃觉得不能答的太随便了,于是脑中一番思量,终摇头如实道:“没有。我甚是满意眼下的生活,也不愿改变。成婚生子与我是不沾边儿的,何况我也想不出自己会嫁给谁。”
    腰上一松,阿璃便趁机离开。只是萧煜的脸色却有些不大好了。见他如此,阿璃也心生敬畏,不敢多言。
    就这样过了半晌。
    倏地:“不好了!”阿璃惊呼。
    “怎么了?”他一脸急切。
    只听阿璃道:“我的琴落在客栈了!”
    于是‘吁’的一声,马车调个头又奔回了凌河县。
    凌河县城北是王室驿馆,谭王与宋大人城门相迎后便一路护送至城北驿馆。路上,太子的一挑帘,便生生挑出许多事端来。原本以为凌河县一事就此结束了,却不知这一回头恰又撞上了太子同太子妃的队伍。为此,又耽搁了几日。更是牵扯出许多人的心事。
    太子同萧煜乃堂兄堂弟,关系也是甚好的,太子盛情相邀,萧煜难却,便允了。
    在驿馆,大家受上之所命一律改口称呼太子为公子,太子妃为夫人,而萧煜便是萧公子。
    这本是谭王与宋大人为太子,太子妃准备的接风洗尘宴,却因太子巧遇堂弟一时欣喜改成了家宴,旁的一干人等只得灰溜溜地被遣了回去。对于称呼,太子倒并不在意,见堂弟带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姑娘,心知并非什么大家小姐,也只当是堂弟因怕吓着人家而特别照顾些罢。可太子妃倒像是另有见地,席上总有意无意地视线游走在萧煜阿璃之间。阿璃有所察觉,却不好说明,一顿饭吃得颇不自在。
    太子一挥手,几个丫头领命上来斟酒。
    只听太子大笑一声,举杯道:“煜,你我兄弟好些日子不曾见面,难得今日能在这里撞见,实属难得啊!来,今夜定要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来一个不醉不归!”
    此情此景,萧煜岂能扫兴,于是同太子连干三杯。
    三杯下肚,太子又道:“我听闻你近日在寻个什么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宝贝害得你连我和贞儿的婚礼的错过了?来,该罚!”
    萧煜端起一杯酒,只笑笑道:“大婚之礼改日回去一定亲自补上!来,喝酒!”
    阿璃吃得有些乏味,动动筷子也不知夹些什么,便只好一个劲儿的喝茶。不知不觉地,竟喝多了。
    人有三急。
    她暗暗扯扯萧煜衣衫,同他耳语两句,而后众人就见萧煜领着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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