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伴君轮回

32 第三十一章


沉默片刻,阿璃动动筷子扒拉两下,面糊了。她望萧煜一眼,略带些埋怨。
    萧煜朝她微微一笑,抢在她递扇子前道:“收着吧,定是用得着的。”手里依旧捧着个茶盅,神情淡淡,丝毫不见少年初春时的青涩模样。
    这便严重导致阿璃误以为他定是人传的滥情公子花少爷了。那小毛头,说不好还当真是他的产物呢。于是她暗自唏嘘两声,左右瞧瞧原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单身阔少王老五,如今……眼神游离在他俩之间,跌价了……思量回来,他总归是好意一番,不便驳了,于是收回手道句谢欣然收下了。
    揉揉鼻尖,扇身飘来一股清清淡淡地檀香味儿。方才没多大注意,想是一路被他揣在怀里带过来的吧。
    思忖之际,小毛头忽道:“原来爹爹的意中人是你啊,看来焕儿以后不能唤你姐姐了。才多了一个后爹如今又要多一个后娘来。”他叹息一声,“是不是不久的将来焕儿又得做好离家出走的准备了,免得将来你们有了小宝宝就不疼焕儿了。”言语间透着一丝同他的年纪不相符的悲怆。
    为了焕儿的身世萧煜也甚是头疼,那小毛头人小鬼大,警惕性颇高,每回有什么同他身世沾边儿的话题他定是沉默不语,或是干脆消失的无影无踪。哄过骗过,却无一成功,要想从他口中得知,那真真是件难同登天的事。
    小毛头的话令阿璃呆了一呆,而对面那人却像是比她还要尘世外一般,只顾着手上那盅茶,甚是悠哉。她暗暗悲切一会儿,遇上他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她开始怀念山上的日子,那段他对她毕恭毕敬言辞俱礼的日子。半晌,她清了清嗓子,一副庄严相貌道:“我念你是个孩子便不同你计较了,此类问题本就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关注的,小孩么就该是天真活泼的,知道的太多便失去童真了。”她伸手揉揉他的发,复道:“多可爱的一张小脸,可千万别叫言行毁了,嗯?”
    一直沉默着,像是与她们无干的萧煜终忍不住开口道:“你在焕儿这个年纪的时候,有多天真,多活泼?”
    阿璃诧然。
    本欲辩解的焕儿听了他爹爹的问话,也附和着:“焕儿的未来后娘,你就说说吧,焕儿也想知道。”
    她沉默。往事不堪回首。
    不见她回答,小毛头又催促两声,于是阿璃愤愤地睇萧煜一眼,那个万恶的始作俑者。而那位俑者却满不在乎,笑眯眯的回她一眼。阿璃仰天一长叹,讪笑道:“往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来来来,喝茶喝茶,这里的茶水沏的甚好。”  本欲打个哈哈便过了,岂料小毛头却来了兴致不依不饶,直拉着她的衣袖唤她后娘,引得旁人时不时地朝这边望两眼,私下嘀咕。眼看就要把她当做欺负非亲儿的恶毒后娘了,她一咬牙:“罢了罢了,我说了便是。” 小毛头同他‘爹爹’相视一笑,大有诡计得逞之意。  阿璃一世英明毁于一旦。嗫嚅两声:“这个,这个……” 那对‘父子’一脸期待。只听一个微细的声音缓缓吐道:“当年我同你一般大小的时候已经被爷爷带上松山了,整日与那班灵物为伍,还谈何活泼可爱。”回想起那段时日自己常常被爷爷骂作野丫头,只是相较弹琴她更愿意挨骂。那‘父子’俩一个诧然一个迷茫。  半晌,“怎么,不说话了?”她不安道。萧煜像是回神了一般,轻咳一声,又是半晌,直直望她道:“噢,没什么。你爷爷为何将尚且年幼的你带上松山?”  “等那个有缘人啊。”她回答。他有些不解,皱皱眉问:“等了十余年?”见她点头回应,他又道:“这未免,早了些罢。”按理说纵然有那所谓的有缘人出现也定是在她及鬓之后,五六岁便等着,这着实匪夷。闻言,她舔舔唇:“嗯,我同你想的一样。若是晚上五年如今我也不会将那首琴曲忘了。” 听她提及琴曲萧煜心底忽地一震。顿了顿:“什么琴曲?” 小毛头好奇心不重,听了一会没听懂便索性玩自己的了。邻座的那位猎人酒足饭饱起身欲走,小毛头心下舍不得那只麋鹿,于是扯着萧煜的袖子要他买下。别的玩意儿尚且可以,只是这活物要如何养着,得不到满足小毛头一张嘴嘟的甚高甚高,一整天都情绪低落。拒绝了小毛头的要求,萧煜再度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容色。  阿璃从萧煜手上夺过茶壶,续上一杯润了润嗓子如实道:“当年爷爷只说学好了这首琴曲将来是要弹奏给我的有缘人听的。那曲子大约叫做‘轮回’。”她思索俄顷:“若是没记岔的话。”
    “轮回……”他小声重复着,心头有丝莫名的波动。许久:“可还记得一些?”声音略显急切。
    阿璃并无在意他的反应,只摇摇头道一句‘记不得了’。
    虽心中有些怅然但却有一个强烈的无来由的念头,或者,当初那位鹤发老者对父亲说的是真的?天下间真的有这样一首曲子可缓他之恶疾。他凝神望她良久,莫非,她的有缘人便是自己?他心中笑笑。
    这夜,不待萧煜开口小毛头因白日里麋鹿那档事记恨在心早早的窝进阿璃的被窝。阿璃自命随和,来便来吧,左右不过一小块地方。临睡前萧煜突然出现在她门口,万分真切地道了句:“保重。”另附一脸与之不相匹配的容色。阿璃懒于琢磨,关了门便直径躺去床上。
    天气有些闷热加之小毛头同她挤得紧,她浑身不痛快。辗转几回,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物件,她暗笑,多亏的有萧煜的扇子。忙抽出扇上两扇,凉风飕飕好不爽快。才入寅时,三楼左侧客房内一阵动荡。但见阿璃一身凌乱的跑去萧煜房里,唤几声不见答应于是掌了灯。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那分明是不曾动过的。阿璃惊诧,乱该不会遇上什么采花贼了罢?她唏嘘一会儿,又暗自得瑟两下,早先便觉得他一个男子这般注重仪表也是迟早会招蜂引蝶的,如今看来她还是颇有先见之明。掩嘴打个呵欠,困意袭来,他不在倒正好腾张床出来。于是抖开被子熄了灯直直爬上他的床。夜深,漆黑黑地一片,只洒着些许微暗的光,依经验来断明日又将是个阴沉沉的天。林间山路里穿梭着一个人影,脚步轻盈,是个练家子。萧煜尾随其后,每一步都迈的颇谨慎。路程曲折,绕过几处那人影消失在一处丛林后头。他纵身一跃,脚尖轻点枝头,光线虽弱却还是足够他辨明丛林后立着的是一幢不小的阁楼。楼内辨不清形势萧煜不好贸然行动,四下探查一番便原道回去了。
    天色灰蒙蒙的,将临破晓。萧煜几步上楼迈进客房,当下,他顿了顿,只逾片刻便褪了外袍掀起被角躺了进去。
    由此引发的一声惨叫,扰了全客栈人的清梦。
    才入睡的萧煜被她的嘶声裂肺惊醒,昏沉着脑袋道:“一清早的喊什么?”
    她一脸怒气地卷走被子蜷在角落:“你,你怎么睡在这里。”
    见她比自己还昏沉,萧煜好心提醒道:“这是我的床。”
    “……”她咂舌。
    趁她发愣之际,萧煜一个力道将棉被拉回,望望她道:“还睡么?”
    那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叫她好生尴尬。慌忙起身下床,却不料脚下被棉被卷着,一声‘啊’不偏不倚地淹没于萧煜的唇中。阿璃此刻能明显地感到自己血气上涌,烧红了脸。萧煜也着实一愣,只是片刻,阿璃便觉腰间一紧随即一个肆无忌惮的吻在她唇间汲取。鼻尖充盈着他那淡淡的檀香气,她顿时脑内一片空白,任凭他侵略。
    萧煜是宣王唯一的血脉,因此才十四、五岁上宣王夫妇便为他物色了不少倾城佳丽,世子的后院一拨又换一拨,数年里进进出出了百来名粉黛佳人,而萧煜竟是一位也没瞧上眼。情爱他自然晓得,宣王妻妾近百,照常理萧煜身为他的儿子多少有些耳濡目染,更何况那显赫的身份更是应该妻妾成群,可事实并非这般。一眼注定千年,当日松山她那一回眸从此叫他明白是什么让银河畔的仙草坚定了数百年更要追随下凡。
    许久,他放开她,她一时呐呐的。
    又是半晌,她望着他语出惊人道:“你不是被采花贼捉去了么?” 二人姿势依旧姿势依旧。
    她的问题令他大跌眼镜,睇她一眼,不语。
    看样子,是自己猜错了。阿璃又道:“我见你不在,所以借你的床来用一用。”
    此情此景,萧煜只觉这样的解释有些多余。
    见他不答,她眨巴两眼,一低头却发现自己同他如此亲昵,于是手脚并用爬的有些狼狈。她一边扯来外衣一边干笑道:“那个,老身已是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一时失误,小煜你莫怪莫怪。”一时间,她有些神智打乱,误以为还是那个‘年迈’的自己。
    他先是呆了一呆,而后哧地笑出声:“ 傻丫头,收起那句话罢,往后用不上了。”
    她再度咂舌。自被他发现真实年龄后她便处处不对劲儿,不是言行冒失便是神经错乱。呜呼哀哉,如何是好,往日的德高望重一去不复返矣。从前辈变成了丫头,她掩面悲叹,满心凄凉。
    事后回忆起,阿璃觉得萧煜这个人诚然不似外表那般翩翩君子,前前后后拢共占过她很多次便宜,纵然她也有过失。不仅如此,他还不似外表那般温柔,那个吻委实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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