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妻嫦曦

第30章


  
  来人答应着去了,嫦曦命人搬一把椅子,坐在石阶旁仔细看着,抬头时,就看到麒儿的乳娘站在西厢房门外,接触到嫦曦的目光,神色间现了惊慌,嫦曦笑问道:“麒儿呢?”
  
  乳娘避开嫦曦的目光:“麒儿睡着了。”
  
  嫦曦点点头:“那就好,你是哪里人氏,家中还有何人?”
  
  乳娘一颤,噗通跪下了,急急哀求道:“王妃饶命,奴婢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奴婢说实话就是,那日有个小丫鬟塞给我两个银锭子,说是让奴婢在石阶上涂些油脂,再让麒儿喊一声就行,奴婢就答应了。后来又有人来,让奴婢将油脂擦洗干净,然后就听青梅姑娘说,王妃一摔竟落胎了,都惊动了皇后娘娘,奴婢吓死了,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嫦曦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乳娘连磕几个响头,嫦曦方问道:“那个小丫鬟,他日再见,可能认得出来?”
  
  乳娘点了点头,嫦曦笑笑:“起来吧,安心照顾好麒儿,不可有半点差错。”
  
  乳娘迟疑着不敢起来,嫦曦拿个小金锭递给她:“青梅唬你的,那里就落胎了,不过是来了月信,若是落胎,这偌大的王府,还不得惊天动地?”
  
  乳娘不敢接,嫦曦脸色一沉:“怎么,若不能照顾好麒儿,本宫就换人。”
  
  乳娘忙爬起来,将金锭子接了,又磕个头回西厢房去了。 
  
  过几日又来一位乳娘,因后来的着意讨好,过不了几日,两个乳娘就有说有笑同进同出,似乎姐妹一般亲近。
  
                      
作者有话要说:嫦曦也有了心计。。。
☆、踯躅踌躇
  安王叶怀瑾离开五个多月后,于八月十四日黄昏到达京城,望着城门徐徐关上,竟没有拿出令牌要求通行,而是去了城外驿站,夜里在驿站独对孤灯冷月,招了谋士柴式彰过来对饮,柴式彰听得安王举杯叹息,停住讨论天下局势,笑说道:“王爷自从离开广阳,一直率队疾行,怎么到了城门前,倒不急着回去了?”
  
  安王喝一杯酒笑了笑,却是带了一丝无奈:“大概是近乡情怯吧。”
  
  柴式彰笑道:“王爷西南之行,斩获颇丰,何来近乡情怯之说。”
  
  安王转了转手中酒杯:“无颜面对,一个人。”
  
  柴式彰没说话,望着明月,思绪回到五月以前,三月十五日,广阳王集结兵马,将王爷与燕世子分为两派,让二人在四个月内各自进行操练,七月十五日夜于丛林中决战。
  
  安王虽熟读兵书,在京城也常去校场,却从未领过兵,自知不若赤云打小在军中长大,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懈怠,白日早起点卯操练,夜里在灯下与手下将官商讨白日得失,将官们散了后,还要把一日所悟仔细记下,屋中灯烛常常亮到三更。
  
  因他以身作则关爱将士,很快赢得人心,柴式彰本是当地儒士,奈何本朝重武轻文,为求生路只得在军中谋一文职,抛下经天纬地的抱负,只图混吃混喝,安王领兵后,夜里召集将官,总是特意让军中文职参与,柴式彰就混在末席充个人数,有一次安王询问为何多有士兵惫懒拖沓,将官们各有说辞,柴式彰因喝晚饭喝了几盅,一时失言,嗤笑道:“都知道不过是操练,又不是两军阵前,没有性命之忧,谁会拼命?”
  
  一语惊四座,将官们沉寂一会儿,笑了起来,有的人大声笑道:“老柴竟开口了,又喝酒了吧?老柴以为都象你似的,不求前途只求吃喝保命吗?”
  
  只有安王没笑,待将官们安静下来,大声说道:“柴军师言之有理。”
  
  一句话,柴式彰成了安王的军师,士逢知己自肝脑涂地,柴式彰尽平生才学协助安王,在他眼里,这位年轻的王爷,只有在校场上冰冷严厉,其他时候都是温文尔雅的,面对无礼粗鲁的士兵,都亲切有礼,即便有些居功自傲的将官,看他年轻不将他放在眼里,他也不会计较。
  
  可是有一日,大概是四月中旬,夜里照例议事后,安王邀柴式彰留下共谈诗文,有人送了信来,是京中的信使,柴式彰一眼瞧出来人并非驿卒,要躲避时,安王摆摆手说声无妨,信纸共有两张,安王看罢一脸惊怒,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本王要回京城一趟,请柴军师代为遮掩。”
  
  柴式彰疾跑几步挡在他身前:“王爷,没有圣旨无故离军回京,可是死罪。”
  
  安王不为所动:“本王的坐骑为千里马,连夜赶路,三日三夜可回。”
  
  柴式彰苦劝无果,见安王上了马,跪在马前阻拦,安王惊怒中鞭子兜头甩下,柴式彰硬生生受了,梗着脖子说道:“士为知己者死,殿下赏识提拔卑职,卑职自当拼死报效,臣观殿下言行,并不满足做一个王爷,殿下若要逆天,卑职自当追随。”
  
  安王被他言中深藏的心思,收了马鞭看着他,柴式彰道:“殿下深受圣上喜爱,又有手握重权的舅父,明里暗里多少人盯着,就盼着殿下出些错,一旦被拿住错处,圣上也起了疑心,殿下再要翻身就难了。”
  
  安王与他对峙半晌,终是跳下马来,转身回去复又回转,柴式彰依然跪在马前,安王第二次转回的时候,冷冷看着柴式彰抽出了腰间跨刀,柴式彰闭上双眼伸长了脖子,等待着刀砍头颅,刀风过耳,有热热的东西溅了满头满脸,柴式彰不觉得痛,疑惑着睁开眼睛,看到安王的千里驹怦然倒地,马头跌落一旁,安王腰刀已入鞘,身上脸上都是鲜血淋漓,静静站着,在夜色中恍若来自地狱的修罗。
  
  柴式彰好半天才从惊怕中醒过神来,颤声说道:“臣柴式彰誓死追随王爷。”
  
  安王点点头,蹲□手指抚上马眼,低低说了声厚葬。
  
  柴式彰看到安王温文下藏着的戾气与坚决,追随之心更为坚定。
  
  想到此,柴式彰试探道:“殿下英雄年少,自是儿女情长,殿下为之苦恼的,可是一名女子?”
  
  安王没有说话,柴式彰笑道:“殿下,若大事得成,天底下的女子任由殿下挑选,何愁没有可心的,就如那千里驹,本是殿下钟爱的座骑,殿下那日为断回京城的念头,忍痛杀之,后来又有了现在的追风马,依臣看来,殿下更为喜欢。”
  
  安王看着柴式彰,突然就笑了:“以前倒没瞧出柴式彰的酸腐之处,马和女子怎能相提并论,怎么?难不成你也认为,女子如衣服,掉了可换?”
  
  柴式彰呆了一呆,想起家中妻女,站起身一揖在地:“殿下,成大事者,不可有太深牵绊。”
  
  安王眯了眯眼睛,摆手道:“柴卿去歇息吧,我也乏了。”
  
  柴式彰退下后,安王独坐至夜半,五个多月醉心于练兵作战,不知何时起,夜里倒头就睡,再不会失眠多思,偶尔想起她,也甚为放心,京城中暂时太平,她又是贪图安逸的性子,王府中有绿竹,王府外有长丰,定不会有事。
  
  谁知四月中旬收到绿竹来信,她竟然被人设计落胎,千算万算,没算到她会怀有身孕,当时气血上涌,想要回到京城护着她,后来柴式彰死谏,方止了脚步。再后来想起她,总有些愧疚,七月十五和赤云开战,历经半月险中求胜,父皇得信后龙颜大悦,令他中秋回京复命,一路带队疾行,谁知到了城门前,却犹豫了。
  
  安王支住了额头,想起小时候和彦歆两小无猜,想起订亲后漫长的等待,想起成亲后,彦歆的冷淡,他对彦歆从来无怨无悔,三年里依顺着她盼她开颜,谁知到头来全是欺瞒,他怜惜彦歆苦苦压抑自己,更多的却是失望,对彦歆苦苦隐忍,不肯对自己坦言的失望,足够的喜爱,却没有足够的信赖。
  
  人前温文儒雅,人后秘密筹谋,唯一让他觉得温暖的妻子,喝药落胎与他决裂,安王的心越来越晦暗,晦暗无依中,他发觉妻子性情大变,她贪图安逸享乐,聪颖却又糊涂,看着淡淡的,却总是容易滥发好心,尤其是,她不喜爱他,却对他足够的信赖,在她身边总觉的安心,渐渐的,他动心了,然后就被深深的吸引。
  
  那样荒唐的故事,他却试着去相信,到如今,他早忘了探究她究竟是谁,只知道,心里已满是在意与不舍。
  
  何况,安王,从来是往前看的,而不是回头去看,去后悔,甚至亲眼目睹母妃被烧死,他都能藏起悲愤,躲到皇后怀里撒娇。
  
  可是自己却没能护住她,如今她见了自己,会说什么?自小见多了被害落胎的妃子,想起那些人或恨或怨或傻或痴,安王有些担忧,她是愤恨还是伤心?她可失了淡然无求的性子,被裹入到宫廷争斗中来?她可会如别的女子一般,板着面孔端着主母的架子,常常责打丫鬟婆子,驱逐下人发泄郁结之气?
  
  想到此处,安王豁然起身冲出门外,其上追风马来到城楼下,举起令牌高喊道:“安王在此,奉圣命回京,值守的军士速开城门。”
  
  验看过身份开了城门,安王一路打马回到王府,进了府门冲到二门,硬生生停住了,转过身往藏书阁而来,身后跟着的仆从低声问道:“王爷,叫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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