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妻嫦曦

第28章


  
  一场风波就此停歇,过几日绿竹好转,过来谢了嫦曦,嫦曦笑道:“本来是我拖累了你,以后喝酒呢,还带上你,只是不能喝得太多。本想让你打理王府,想起王爷嘱咐的话,只好作罢,又不放心若漪,少不得每日招管事娘子们过来训诫,账本我却不懂,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不懂装懂,你这个女诸葛,得教教我。”
  
  绿竹细心教了起来,嫦曦学一会儿就不耐烦,不料绿竹是个严厉的女先生,激她道:“王妃也看到了,人善被人欺,尤其是这王府,连个账本都看不明白,回头被人发现唬弄你,丢人事小,让人偷偷把王府掏空了事大。”
  
  嫦曦少不得打起精神,她虽惫懒些却极聪明,一点就透,几天下来也粗浅通了,这日绿竹正要教她珠算,青梅进来笑道:“歇息两日再学吧,这几日太过劳神,月信之期都过了。”
  
  嫦曦毫不在意:“这丫头,还记着日子呢,我都不记得。”
  
  绿竹也笑:“青梅就是心细。”
  
  青梅嘟囔道:“宫中太医每月按例前来把脉,后日就该来了。”
  
  嫦曦一笑,听到院子里麒儿一声尖叫,匆忙跑了出去,下台阶时就觉脚下一滑,啊一声摔了出去,手下一撑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青梅和绿竹慌忙过来搀扶,嫦曦揉着手腕:“好在我敏捷,若是仰倒下去,磕着头岂不是就真成傻子了。”
  
  青梅要扶她回屋,她揉着臀问远处站着的乳母:“麒儿怎么了?”
  
  乳母忙笑道:“麒儿刚刚调皮,险些摔倒,就喊了一声,不想惊动了王妃。”
  
  嫦曦嘱咐说小心些,这才回了屋中,青梅张罗着请太医来,嫦曦笑道:“看看可破皮了?”
  
  青梅看了,说是有一大块淤青,嫦曦趴在榻上笑道:“这种地方,哪个太医敢来看,自己涂些活血化瘀的药也就行了。”
  
  绿竹已拿了药来,嫦曦眯了眼睛笑道:“绿竹,这下我可以堂而皇之偷懒了。”
  
  绿竹一笑:“这一跌,王妃似乎很受用似的。”
  
  嫦曦笑眯眯道:“祸兮福之所倚,然也。”
                      
作者有话要说:嫦曦啊,说你什么好呢。。。
☆、失子之痛
  一日无事,夜里嫦曦觉得腹部疼痛,青梅笑道:“这下好了,月信要来,这就煮红糖水去。”
  
  出去嘱咐了小丫鬟,过一会儿热气腾腾端了上来,嫦曦喝了后,就觉腹中灼热,笑说果真有用,略用些饭菜,又背会儿珠算口诀,方去沐浴,沐浴后腹中却更疼了,青梅张罗着去请郎中,嫦曦摆摆手:“每月不都这样吗?睡会儿也就好了。”
  
  一夜总被腹痛惊醒,第二日一早,青梅正要去请郎中,就有郎中进来了,进来笑道:“在下是保和堂的许慎行,王爷临行前特意交待,每日初八前来为王妃请脉。”
  
  青梅为嫦曦手臂下垫了迎枕,嫦曦笑道:“他巴巴得请了许郎中来,可是着急子嗣吗?”
  
  许慎行摇摇头:“王爷只交待比太医例行请脉早一两日,本想昨日就来,不想有一急患,出了趟远门……呀,大事不妙......”
  
  许慎行突然停止了絮叨,呀了一声,嫦曦吓一跳,许慎行捋着长髯:“敢问王妃,月信之期……”
  
  青梅在旁说道:“过了几日了。”
  
  许慎行点点头,一脸凝重:“胎象虽弱,确是有了身孕,只是有落胎之兆。”
  
  嫦曦愣怔着,青梅先反应过来:“许郎中,快开药方保胎。”
  
  许慎行摇摇头:“腹中胎儿似有损伤,尽人事听天命吧。”
  
  嫦曦这时才傻笑起来:“郎中是说,我有胖娃娃了?”
  
  许慎行叹口气:“胎象不稳,在下才疏学浅,留住这个孩子,只有一成的把握。”
  
  一成?嫦曦吸一口气:“许郎中的话,我没明白。”
  
  青梅已经急得带了哭腔:“许郎中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名医,怎么会只有一成?”
  
  许慎行放开嫦曦手腕:“也不能针灸用药,万一适得其反,王妃只能静静躺着,到午后就有分晓了,在下不好频繁出入王府,这样,我开两种药方,姑娘记清楚了,午后王妃若安然无事,则服一,若是见了红,就服二。”
  
  青梅反复念叨着,许慎行摇头:“念多了容易颠倒,在下在药方上写明,王妃一定要看好了才是。”
  
  嫦曦没有说话,许慎行一只脚跨出门槛,嫦曦说声回来,郑重问道:“依许郎中看来,此胎是先天不足,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的声音很低很慢,脸上神情平淡无比,许慎行心中却一激灵,不知怎么就想起,夏日午后压在头上的黑色云团,昭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他躬身道:“这个却不好判断,眼下,王妃要放下心思,安心静养方有转机。”
  
  嫦曦点头说了声好,靠在榻上,明白此时应该什么都不想,可心思却怎么也起伏难平,又一时理不出头绪,蹙着眉头唤青梅去请绿竹,绿竹听青梅说了大概情形,来的路上从前到后仔细思量,早琢磨明白其中缘由,见了嫦曦却装得没事人一般,拿出一本《清心咒》来,刚念了两句,嫦曦摆摆手:“这些经文,我念了何止千年,念些别的吧。”
  
  绿竹笑笑,改读《幽窗小记》,嫦曦听着,慢慢平静了些,合眼躺了一会儿,绿竹又读了《六合同春》,见她睡着,就在旁安静陪着,午饭端进来,嫦曦摇头说腹胀,青梅只得让人端走,又过半个时辰,嫦曦身下有热流涌出,腹中瞬间变得轻松,心里的疼痛却一点点蔓延上来,全身抽痛着,眼眶涨得发疼,却流不出眼泪,青梅慌得不知所措,绿竹看着嫦曦:“想哭就哭出来吧……”
  
  嫦曦紧紧咬住了唇,咬得嘴唇都渗出血来,青梅和绿竹要劝,她伸出舌头舔去血珠,轻轻笑了出来,其中惨痛苦涩,绿竹看着不忍得闭上了双眼,青梅呜咽声中,嫦曦唤声绿竹:“我脑子里很乱,绿竹帮我想想……”
  
  绿竹缓缓说道:“来的路上,我仔细想过,喝醉那日,舜英定是找了郎中来,知道王妃有孕,然后禀报皇后,是以皇后亲自前来,醒酒汤其实是落胎药,王妃没喝,所以她们使了后招,王妃摔倒在台阶下,动了胎气……”
  
  嫦曦清冷冷开了口:“一摔之下只是腹痛,没有落胎,是以那红糖水……”
  
  青梅啊了一声,嫦曦深吸一口气道:“青梅,按许郎中嘱咐,煎第二副药来,你亲自看着去煎,绿竹扶我去里屋躺会儿,找人进来收拾榻上血污之物吧,随意找个两个小丫鬟就是。”
  
  青梅不动,执拗说道:“奴婢要去追究那碗红糖水……”
  
  嫦曦又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凄惨:“此事怪我惫懒鲁钝,没有听怀瑾嘱咐,今日先不要声张,明日再说。”
  
  入夜后皇后再次前来,此次轻车简从,让人不要惊动王妃,进了屋摁住嫦曦,不让她起来行礼,慈爱说道:“你这孩子,如此不小心,既是怀上了,怎么就又没了呢?”
  
  嫦曦看着她笑道:“姑母打哪儿听来的话,我只是来了月信。”
  
  皇后笑容僵住,嫦曦叹口气:“因为舜英是伺候过姑母的人,我对她十分的信任,这一年多以来身子虚弱,王府大小事务都交由她打理,开头尚尽心尽职,到后来野心日甚,虽暂时没有欺到我头上,却总借故为难另外两位妾室,待下人也刻薄寡恩,这安王府竟有些乌烟瘴气了,是以侄女责罚她在院子里思过,姑母不会责怪侄女吧?”
  
  皇后本因她落胎前来抚慰,现在的局势越发微妙,拉拢安王方是上策,怎奈太子妃肚子不争气,四个多月太子独宠于她,也用药无数,终是不见动静,所有的后招都派不上用场,心烦意乱之时,舜英却禀报说安王妃有了身孕,她打定主意,万不能让彦歆把孩子生下,如今真落了胎,也要着意安抚,彦歆自小就是个心软的孩子,只要动之以情,她还是会站在自己这边。
  
  谁知她只字不提落胎之事,却说舜英跋扈,难道她果真不知吗,皇后当下顺水推舟:“看来是舜英挑拨,也罢,就让她受些教训。”
  
  皇后略坐一会儿闲话几句起身走了,嫦曦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冷笑道,我家胖娃娃的命,将来可是要偿还的。
  
  嫦曦一夜辗转无眠,落胎让她痛彻心扉,仔细思量见过的每一个人,听过的每一句话,知道的每一件事,深悔自己没有防备之心,因为疏忽大意就这么失去了头一个胖娃娃。
  
  好吃好睡快活欢喜,果真如怀瑾所说,只是暂时的,以为与世无争就能避免麻烦,麻烦却找上门来,想到怀瑾,他若知道,该是如何反应,伤心失望抑或是愤怒?他既然要染指皇位,做了如何部署与打算,竟从来没有仔细问过,一直觉得他的心愿是个笑话,如今看来,他只要残酷冷血用尽手段,未免不会心愿得偿,反倒自己的心愿成了奢望。
  
  一直冷眼旁观营营苟苟的嫦曦,因失子之痛没了淡然,渴望着投入争斗,想要看着敌人失意衰败,以消弭满腔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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