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了心结,郑若的身子也慢慢的好了起来。这日,她让柳絮在外面的廊檐下铺了锦垫,在几个侍女的搀扶下,坐在外面,享受着秋阳。
林三娘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叠竹简上了楼,隔着一个矮几,跪坐着她的对面,手里的竹简哗啦啦的放在了矮几上。
郑若有些不明就里的问道:“阿姐,这些是什么?”
“这些都是盐场的帐,你抽空看看吧。”
看着堆满矮几的竹简,郑若愁眉的说道:“这么多啊?”
林三娘笑着看她,“也不尽然都是我们的,还有李将军在你病了之后,打下来的。他说,你既然是为了这个病的,这些都给你了。”
郑若呆了呆,苦笑的道:“李大哥真是……”
林三娘的手伸过了矮几,摸了模她的脑袋,笑着道:“小妹,我看那李将军真是难得。不仅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对你也是百里挑一的。”
郑若心道,你如果知道,上一世你也是他后啊宫里的佳丽之一,还是一宫之主,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说?
斟酌再三,她缓缓的说道:“阿姐,我觉得李大哥的这些盐场,我们不能收。”
林三娘打趣道,“小妮子傻了吧?哪里是我们的?用李将军的话来说,你日后是他的妻,他常年在外打仗,哪一样不需要钱?你又是个擅经营的,你帮他管着盐场,他心中踏实。夫妻齐上阵,才能其利断金。这些啊,是你的,可不是我的。”
郑若心中愧疚,心道,正是因为这样,这些盐场,她才不能管着。不过,时机未到,有些话还不能随意说出口。
和林三娘又闲聊了几句,就被她哄着进了屋,在塌上躺下歇息了。
自从郑若醒来之后,李赟每天都会过去看看她,陪陪她。可这几日,越来越忙,郑若那里也经常抽不出时间前去探望,不过,还是派李志每日前去替他问候一声。郑若回话说,让他专心忙自己的事儿,她的身子已经不碍事。
李赟得知郑若病危之后从峙阳城赶过来的时候,邕州正值大乱。一来,司马楚弃城逃跑之后,一直没有再回到辽西,而司马皇室也一直不曾派了人来接管;二来,李赟虽然在对抗石虎一战中,小有名气,但是至今,朝廷都没有褒奖下来,他占着凤凰城,峙阳城,清水关几个城池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这就让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人,心中发痒,也起了一些类似“占山为王”的念头。更有一些士族,仗着自己有钱粮,家中有私兵,做了旗子插在自己坞堡上,有圈地为王的意思。
陵南当时就对李赟说过,“要攘外先安内。”收服张瑜之后,让他逐个收服那些不服他之人。郑若病危消息传来,他正在攻打邕州以南的一个自称岱山王的马贼。当时,他不顾陵南等几人的劝阻,留下阴夙继续攻打,自己则带了三百亲兵往回赶。
这几日,阴夙传来了消息,岱山王与几个士族和寨子联合起来,他不仅没能攻下岱山王,还陷入了他们的包围圈中,困在一处峡谷内,急需救援。
李赟这几日都在府中,与幕僚们商量着救人的对策。陵南跟在了阴夙身边,他身边的幕僚都不如陵南见识,几人商议了几天,都没有商量出什么结果来。
心中有事挂怀,面上便冷峻了几分。原本就刀削斧凿一般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凌厉的气息。兵士幕僚们,见了心中都有几分畏惧。除了他的大舅哥,郑瑾潇还能和他平心气和的说上几句话之外,其余的人,话不到三句,便会被他呵斥。
郑瑾潇回到家中,也是长吁短叹,愁眉莫展。
郑若已经能扶着柳絮的手,到饭厅和父兄一起用饭。也发现了郑瑾潇心中有事,用过晚膳后,郑瑾潇抬走欲走,被郑若叫住,细细问之,才知道李赟的兵马被围困住。她细想了一番,也想不出上一世,李赟是否遇到过这样危机。毕竟,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李赟还未发迹,世人知道的并不多。又详细问了阴夙等人被困的原因,脑中灵光一闪。
她问道,“大兄可了解岱山王此人?”
“听说是个马贼头子,手底下有百多人,因为占了岱山,为人心狠手辣,别人才送了这么一个雅号。”
“以大兄看来,这岱山王的手下可与李大哥的将士相比吗?”
“要说马背上功夫许是他们强上一些,可论起行军打仗,自然不是李将军的对手。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郑若想了想道,”既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何以敢与李大哥对阵?李大哥手下的将士虽然不多,不说能够以一当十,却也是以一当五吧?更何况,去年与石虎一战,他已经声名鹊起。那岱山王为何敢与李大哥作对?“
郑瑾潇听了之后,问道,”依你之见,是有人挑唆?“
”司马楚走了,王九郎回了琅琊城,自然就有人忍不住想要跳出来,想要做这辽西之主。“
”那小妹觉得该如何?“
”擒贼先擒王!只要找到这挑唆之人,杀了,那岱山王失了靠山,必然阵脚大乱。再让李大哥征召一些民壮前去救援,绕到岱山背后,趁其不备,给予痛击。如此双管齐下,还愁阴夙等人之围不解吗?对了,李大哥这段时日里,不是拿下了许多私盐场?那些盐枭,大都养了一群私兵,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三娘手底下也有一群能人,到时一起带上,给他们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郑瑾潇一听,双眼一亮。觉得在理,起身便要往外赶。郑若立即拦住,对着他说道:”大兄,此事与李大哥说是你想出来的计策,万不可说出我的名字。“
郑瑾潇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妹为何这么说?可是有什么顾虑?要知道你是他亲口称赞过有着国士之能的人,即便让他知道这个计策是你想出来的,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大兄勿需多问,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便是。我一个弱女子,有这样大的名声有是什么用?“
郑瑾潇心中虽有疑惑,还是按着她说的去做了。
见他走远,郑若便让柳絮搀扶着回了蘅芜苑。
她欠李赟的着实不少,此事就当是回报吧。回到了自己闺阁中,她让柳絮请了林三娘,将自己方才说的事儿和她细细说了。事实上,一开始遇见林三娘的时候,她就有私心,想让她和她的手下成为自己在乱世中立足的最大助力。可是,她想着,上一世林三娘就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黑山寨里的许多人在后来都成为了李赟帐下最主要的干将。她有些担心的想到,上一世的时候,林三娘一直追随着李赟,直到他自立为王后,她成了他的妃子。如果,自己一直拦着,这一世会不会让李赟渡不过这次难关,从此陨落?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觉得内疚。自己欠了他的已经无法还清,如果再害他从此一蹶不振,自己就是下了地狱也无法安心了。
林三娘听完她说的事情之后,想了好一会,才说道:”不满小妹,我一直都想为手下谋一个出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都是男儿的梦想。我手下这群人虽是粗人,却也想上阵杀敌好讨个军功。我看这李将军心怀天下,今后的成就定然不小……“顿了顿,又说道,”如此,我便承了小妹的情。让那群猴崽子们跟着李将军闯荡一番,至于我,还是留下来和你做个伴。“
郑若道,”阿姐,你的武功并不弱,上阵杀敌也不会输给男儿。你留在我身边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林三娘爽朗一笑,”小妹,这打打杀杀之事毕竟是男人干的。我们小女子还是躲在男人身后的好,再说,有那个女子一生下来就喜欢血腥的?我正好趁机解了寨子,过一过这安稳的日子。“
”阿姐,你听我说……“
”好了,你别劝了。建功立业是男人的事儿,我一个女子立再大的功,有什么用?再说了,你让我收服了那么盐枭,拿下了那么多盐场,我不在,谁来管?“
说的也有理。
郑若见她意已决,也不再劝说。毕竟,如她说的一样,上一世,她虽然立的军功不少,到最后还不是嫁给了李赟?
女子最终归宿还是嫁人啊。
……
……
林三娘告别郑若之后,就立即回到了黑山寨,第二日便带了一群人下了山。寨子中,一大半人跟着去了李赟军营中,还有一小半的人留下来跟着他。
又过了五日,李赟拿着郑瑾潇说的,征召了近五千的青壮,令还有将近三千的盐枭私兵,那些士族们也给了他将近两千的私兵。如此,他手下便有了一万人手。又带着他们练了三日的兵,在一个晴好的天气里,李赟往岱山出发!
出发前,李赟特意去看了郑若。她已经大好,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瘦,却比起前段时日来丰腴了些,脸上的气色也红润了许多。
”现在想起来,当时没有娶你为妻是对的。我此一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若是,我不能回来……你就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李赟看着她,心中万般不舍。
郑若笑着说道,”李大哥是一军主帅,整个军队的灵魂,怎可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李大哥此一去,定然是旗开得胜,那些宵小无不望风而逃的。大哥,不必多虑。“
李赟原本有些郁卒的心情好了些许,嘴角微微弯了起来,眼底也有了笑意。
”你对我倒是有信心的很。“
”自然。“你可是被人誉为”战神“的人,”李大哥此去杀了岱山王和那挑唆之人便可,至于他们的手下,大哥还是招降收编的好。大哥此去,务必在明年开春之后,迁往蜀地。这辽西并不是久留之地。“
这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李赟有些迷惑。
”为何要在明年开春之前迁往蜀地?“
”大哥勿需多问,到时便知。“
见她说的神秘,李赟有心想要多问几句。奈何,大军出发在即,不容两人多说。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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