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花开

    小区僻静，马路两边多是卖面卖菜卖水果的店子，多半打烊了，只有超市灯火通明，袁昭就静静站在超市门口，看向这边。
    噩梦成真，项曼曼很有学生作弊被老师发现的慌乱。好在袁昭并没有戳穿她，一直等到林鹏告别离开，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才走过来。
    项曼曼底气不足，声音也弱势：“……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袁昭面无表情：“以前阿姨告诉过我。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项曼曼拿出手机一看，足有九个电话。前三个是袁昭的，后面六个是妈妈打的。
    她赶紧回电话：“妈……没事，我没听到手机响……不是啦，是和……同学吃饭去了……”她说着，不由自主看一眼走在前面的袁昭。
    项妈少不得埋怨几句，又说袁昭来过电话：“人家肯定要给你打电话，打了没有？你看你……你这又没接，赶紧给别人回电话，听话啊！”
    项曼曼暗暗松了口气，项妈还不知道袁昭来了的事，这就好，这人总算没告状。
    项曼曼挂了电话跟着上楼，上到一半发现不对，站住了。
    袁昭一直往上走，她边打电话便跟在后面，这都快到家门口了才意识过来。她总不能让他进家里吧，孤男寡女的，项曼曼心里一慌，想转身说找个地方坐吧，可虽说这是闹市区，小饭馆早点铺不少，坐着说话的地方还真不好找。
    “上楼。我带了些东西给叔叔阿姨。时间紧，到时候你带过去吧。”袁昭不紧不慢说，示意了一下手上的行李箱，看项曼曼还在迟疑，又眯起眼一笑，“怎么，怕我——为所欲为？放心吧，今天我是来和你谈谈上次的问题。”
    项曼曼被他说穿心事，脸一下子红了，为了掩饰，低头摸钥匙。
    开门进去，项曼曼四周扫了一眼，这是个小一室一厅，屋子刚收拾过，不算乱。她一眼看见房间里床上空调毯随意堆着，睡裙也丢在床上，赶紧奔去关门。
    “厕所在哪？”袁昭问。
    项曼曼顺手指了指，关好房间门，又把沙发上几本书收拾了。
    听到水声，项曼曼忽然想起厕所的衣篓里还有刚换下来的内衣，一下跳起来，冲到厕所门口。
    门紧紧关着，项曼曼欲哭无泪，只能祈祷他没注意角落的衣篓。
    正在发呆呢，门一下开了，袁昭看着傻在门口的项曼曼，顿时笑得不怀好意：“你不会是想偷窥吧？”
    项曼曼简直难堪到了极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等袁昭出去了，慌慌张张把搭在衣篓边上的黑色蕾丝边内衣丢进篓子里，遮了块毛巾，这才灰溜溜出来。
    袁昭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大罐香卤肉，两瓶糟鱼和酱菜：“上次阿姨说叔叔喜欢这些东西下饭，这是我妈新做的。”
    项曼曼一愣，袁昭的妈妈做的？他妈妈也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了？
    一股甜香扑鼻而来，项曼曼眼前呈现一排白里透红的水蜜桃，香甜诱人，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贡桃，二伯专门从家乡快运过来的，放不了几天，再不吃就坏了。”袁昭一一放到桌上，又拿出两个金丝甜瓜，一大包红艳艳鸡蛋大枣，堆得桌子满满当当。
    吃人嘴软，项曼曼说不出难听的话，先去倒了杯水，准备切西瓜呢，袁昭拦着了。
    项曼曼讪讪问：“你什么时候到的，吃饭了吧？”他的电话是七点半到八点半打的，她将近九点才到门口，也不知他等了多久。
    袁昭摇摇头：“我本来想约你吃饭，没想到……”
    项曼曼越发有愧，下意识说：“我给你弄点吃的吧……”
    穿上围裙回头一看，袁昭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一副得逞的坏笑。
    项曼曼话已说出口了，也不好收回。好在冰箱里有现成的排骨汤和杂酱，都是她自己为了做饭省事先准备好的。用清水煮熟了面，捞起来镇一镇冰水，拌上香油和杂酱，就算是杂酱面；排骨汤里丢一点青菜，煎了了两个鸡蛋，十来分钟都弄好了。
    再加几瓣西瓜，东西简单，色香味俱全，还算像样。
    天气太热，这么一会项曼曼身上额上全是汗。偏偏有个大活人在，不然她一定换上宽大的睡裙，那就舒服多了。
    袁昭真是饿了，项曼曼把一筒面全下了，他吃了个精光，汤也喝得差不多了，再啃了两片冰西瓜，很是惬意。
    项曼曼吹着电风扇，看得发呆。看来也不用问他手怎么样了，就看他左右开弓吃饭的架势，完全没问题。以前她要是观察仔细点，也不会被他耍了。
    袁昭冲她一笑，说：“成，做我袁家的媳妇，你合格了。”
    项曼曼好不容易凉快一点，腾一下又点着了，怒目而视。
    袁昭坐到她身边，按住要走开的项曼曼，开门见山说：“我们谈谈。你不愿意和我谈朋友，就是上次说的意见？”
    项曼曼不得已，只好稍稍坐远一些，避开他身上逼人的热气。
    袁昭考虑了一下，说：“那天晚上的事，我跟你道个歉。至于你说的什么跋扈什么的，我也没觉得。不过这个好说，以后有什么事我们都好商量，至少，我尊重你的意见，怎么样？”
    真自恋，项曼曼咬着嘴不吭声。
    袁昭看她不表态，冷笑一声：“就算你对我有意见，我们的事还没解决呢，你先和别人约会！上一次我打电话你就是这个人在一块吧，项曼曼，这算不算脚踏两只船？”
    项曼曼被说得面红耳赤，无比心虚。想要辩解，还是没说出口。这件事，袁昭是给了她面子的，如果他直接冲过来，哪怕什么也不说，她以后都没脸见同学了。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你为什么不接受我？”袁昭又问。
    项曼曼深吸一口气，趁这个机会说清楚也好，快刀斩乱麻：“你明明喜欢的是罗容萱。”
    袁昭往沙发上一靠，整个布艺沙发都在颤动，项曼曼再挪远一点。
    袁昭打量着项曼曼，看得她心里发毛。她没说错，说穿他心事他要发怒了？项曼曼开始考虑如果呼救的话，小区旁边的派出所听不听得见。
    袁昭却笑了起来：“项曼曼，你怎么就认为我喜欢的是她？”
    这还需要说吗？难道他以为自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还有罗容萱说过的事情，雨中的告别。是谁说过，少男情怀也是诗，初恋注定刻骨铭心。
    袁昭接着的话就奇怪了：“那我是不是可以问你，你心里其实一直……”
    他突然顿住，没往下说，项曼曼等了半天，抬头时，袁昭静静审视着她。
    一直什么，她想问，又有不好的预感，没开口。
    袁昭长腿一跨,坐过来挨着她，面对面直截了当：“项曼曼，我说得清楚一点，我没打算找罗容萱，我找的就是你，你听懂没有，我就是要你做我老婆！”
    滚烫的呼吸一阵阵扑到项曼曼脸上。
    从他坐过来到他话说完，就是一眨眼，项曼曼没来得及惊慌或者害怕就傻了。
    “……为什么？”这是项曼曼大脑空白中唯一说出来的话。
    事后许秦听说了气得直骂她：“你你你傻呀，这个时候你问什么为什么？再浪漫的气氛也被你破坏了！“
    浪漫么？项曼曼可真不觉得。
    先别说一个简陋的小房里的环境，就说袁昭说的话，她觉得匪夷所思。
    许秦说她矫情，可是这也没办法呀。就像是有人打电话通知你中了五百万，你能相信？尤其是你根本没买过彩票！如今这种话连十七八岁的少女都不会随便信吧。
    项曼曼是个爱幻想的人，也做过灰姑娘的美梦。梦做做就好了，杨丽娟把梦当成现实，总不能还让人家刘德华去配合吧。
    袁昭喜欢罗容萱是事实；无论如何，就算他对罗容萱的感情已经淡了，那也轮不到自己来取代她。她不信，见过两三次面，袁昭会突然看上自己。
    反正他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既然不是，她也没什么好介意的。项曼曼被卡在沙发角和袁昭之间，胡思乱想，心里一团糟。
    她想起身，袁昭伸手牢牢板住她的肩，在用力，有点疼。
    她抬头看，袁昭脸色可不好看,嘴角紧绷，越显得下巴坚毅，两片唇饱满而柔韧。
    项曼曼心里一跳，迅速低下了头。
    袁昭反而笑了，冷笑，放开她：“项曼曼，你有点缺心眼儿？为什么？你说说看为什么？”
    项曼曼揉揉肩，看他虎视眈眈，又把手放下了。她还真怕他又胡来，全身的肌肉都在紧张。
    “我怎么知道？”项曼曼低低说，心里也烦躁。
    大热天的这都是什么事儿？本来她可以一回家洗澡开空调，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如今多了一个人，说着让她烦乱的话——他明明喜欢罗容萱，为什么又说来找她？说什么要她做老婆，他是故意戏弄她吧？反反复复，让自己胡思乱想？
    这段时间她拼命忘记那件事，忙许秦的婚礼，忙着陪爸爸的战友们——都是自己一向不爱参乎的事，还忙着和林鹏见面，好容易忘得差不多了，他又不打招呼就蹦出来了！
    “你心里怎么想我怎么知道？”项曼曼抬起头，提高了声音，豁出去了，“我就知道你本来喜欢罗容萱，就因为我得罪了你，你就一直记恨！你说这些话，这么胡缠蛮搅，总不可能是因为你喜欢我吧？”
    袁昭眼睛一亮，慢慢笑起来，先还抿着嘴，随后笑得露出了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
    “说的没错。项曼曼，我喜欢上你了。”袁昭大大方方承认，就和刚才说“再来一碗”一样。
    灿烂的笑容让他微黑的脸显得生动，带一点孩子气，先前的阴沉一扫而光，青春飞扬。
    散落的几绺发丝被风吹得在眼前飞啊飞，项曼曼有一刹那恍惚。太没有真实感了，她怀疑这是梦。
    房间里一时安静，只有电风扇呼呼的转动声。
    “嗡——”手机在桌上发出一阵振动，项曼曼一晃神，人清醒了，起身去抓手机。袁昭的长腿拦在前面，她差点绊着，人就歪进了袁昭怀里，一张温软的唇擦过她的脸。项曼曼心里一颤，手忙脚乱要站起来，越慌越出问题，她的手怎么搂上袁昭的脖子了。
    袁昭闷闷地笑，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替她把手机拿过来。项曼曼抓稳了手机，扭开腰上的手，眼角瞥过忍着笑的罪魁祸首，慌慌张张逃离现场，躲进了房间里。
    接通了电话人半天都还没回过神，项妈喊：“曼曼？曼曼？怎么不说话啊？”
    项妈来电话，无非是怕项曼曼不回袁昭的电话，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如果她知道自己破坏了女儿的好事，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挂了电话，项曼曼不敢出去。她明明很害怕这个人，可方才她差点被蛊惑了。
    房间里没开灯，窗外，月光皎洁如银瀑倾泻。项曼曼笼罩在月光里，想着的是却是一门之隔的那个人。
    都是月亮惹得祸！
    自己还在心慌意乱，袁昭偏偏还在门外喊她，没听她回应，就说了句：“你不出来我可就进来了啊？”
    说着真要推门。
    项曼曼扑到门边，开了个缝就见袁昭一脸得逞的贼笑。
    这样一个房里一个房外还真有些奇怪，项曼曼绷着一张红脸出来，硬起心肠想直接赶人。
    袁昭已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此时转身行李箱一拉，看样子是准备走了，她心里一喜，不由自主就说出来了：“你要走了？”
    声音里的轻松再明显不过，谁知袁昭一听，立刻把箱子放下：“你舍不得我走？那行，我就……”
    项曼曼当场就急得差点跳脚，真恨自己嘴快。
    袁昭还不放过她，悠悠向她逼近，带着坏笑说：“盛情难却，你既然要留我……”
    “没有！已经很晚了……你，你赶紧走吧！”项曼曼终于明白对这种厚脸皮的人没什么礼貌可讲，直截了当最好。
    袁昭已经把她逼到了墙角。项曼曼觉得就像危险临近，满眼警惕，全身都开始绷紧。
    袁昭凝视着她，笑了一声，搂住她的腰一下把人抱了起来，项曼曼吓得一声尖叫，天旋地转，然后……稳稳坐在了沙发上。
    “你……”项曼曼还以为袁昭又像那天晚上野蛮，结果他把她抱到了沙发上就松了手，倒是自己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放。
    项曼曼狼狈缩回手，戒备看着他。
    袁昭有点无奈，知道那天的事真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了。
    可也就是那天晚上，他才发觉自己的心思。袁昭的处事原则，一旦明确了想法，那就行动。他要她做自己的老婆，别人休想跟他抢。
    他当时强吻她是气昏头了，一时没控制住。这件事让他们本来有点改善的关系又退回去了。袁昭知道这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总要给她一点时间慢慢平复。
    “曼曼，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说到做到，再不会出现那晚上的事。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总要你情我愿。过几
    天我有个重要任务，大概半年的时间不能联系。”
    项曼曼正在做全面抵触，一听惊讶地抬起头来。坐在身旁的袁昭收起了嬉皮笑脸，一脸正经严肃，让她也郑重起来。
    “这半年的时间，你可以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