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入迷途

肖然的家在河南的一个小城镇，因离机场较远，肖然只有坐火车回家是最省时省力的。可回家的时间正值春运，到处都是背着大包小包往家中赶的人群，从几个月大的婴儿到七旬往上的老人都在这浩大的春运队伍中随着人潮涌动着，从一个栖息地赶往另一个栖息地，像是候鸟，又像是在大海里按季节巡回游走的鱼，不辞辛苦、日夜兼程，为的就是在年关赶到那一个确定的目的地。为的就是在除夕，这个所有中国人对家最向往的夜晚，能和全家人一起吃上一顿香喷喷的年夜饭。不用工作，不用应酬，有家人陪伴，这顿饭是很多人一年来辛辛苦苦工作的最大意义，尤其是肖然在火车上看到的背着行李卷的打工者，在这寒冷的冬日，他们风餐露宿、省吃俭用，就是要在年前把一年打工的积蓄送给家中的老小，为了省钱，他们可能辗转数个车站，可能就在车站的某个角度打开随身的铺盖过夜，但无论多么艰难，他们都要朝着最终的目标——家，行进。
    肖然坐在火车上，想起了在东北吃过的一种鱼，叫做大马哈鱼，这种鱼是三文鱼的一种，是一种洄游鱼类。它生活在浩瀚的海洋里，但它的家却离大海很远的一条淡水河，它从这条河里出生，然后便开始向大海行进，在大海中生活到成年要产籽的时候，便不辞千辛万苦，逆流而上，向它们出生地回游。虽然它们向大海出发时还非常小，而且在大海也生活了很长的时间，但它们绝对不会记错回家的路。不管途中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它们都回勇往直前，直至回到它们最初的地方，然后产籽后死去。等小大马哈鱼孵化出，它们又会重走父母的路。
    这多像人类的叶落归根的情愫啊！
    经过一路旅途的奔波，肖然终于在除夕之前赶回了家中，这一路的旅途真是不易。可一回到家中，肖然的疲惫感顿消，等待她的是父亲兴奋得笑脸，和母亲温暖的拥抱。
    “然然，你看你都瘦了，一个人在东北，那么冷，习惯么？”母亲摸着女儿的头发，眼中含有点点泪光。
    “没事，妈，我习惯的很，东北的屋里很暖和的！”肖然安慰着母亲，并从包里拿出给父母带的礼物。
    “在暖和也不如家暖和！”母亲怜惜地拢着女人的头发。
    看到肖然拿出一大堆的礼物，母亲又是嗔怪又是欣喜，“咳，还带这么多东西回家，路上多辛苦啊！”
    “快、快，让然然休息一下，一路上够累的了。然然，今天有你最喜欢吃的手擀面。上车饺子，下车面，你尝尝老爸的手艺。”父亲一面说一面走进厨房。
    是啊，不管外面有多么好，家都是最温暖的了。
    肖然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这种感觉好久不曾有了。
    吃过饭，肖然稍做休息，就和父母一起来到了爷爷家里，伯伯、叔叔婶婶还有肖然的兄弟姐妹们也都在这里，一群人闹哄哄的，有贴春联的，有做馒头、包饺子的，有整理烟花爆竹的，肖然则在一旁帮奶奶捶背。
    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但老人看到子孙们都回到了家中，十分高兴，连脸上深深的皱纹都盛满了笑意。
    奶奶一边笑着一边问肖然，“丫头，你这么大了，什么时候成家啊？”
    肖然在一旁撒着娇说，“奶奶，人家还小呢！”
    “唉，奶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都和你爷爷成家啦，你爸爸都有你小侄子那么大啦，呵呵呵！”奶奶一边说一边笑着，仿佛再回忆着她那年轻时的岁月。
    “奶奶，您就这么希望我赶快嫁人啊？”肖然装了委屈的样子。
    “奶奶还不希望你总在奶奶跟前儿，一天都不离开？可是这姑娘大了，留也留不住啊！”奶奶抓了肖然捶腿的一只手，不断地抚摸着，“奶奶希望看到你办喜事啊！”
    “奶奶，您得活个一百多岁呢！”肖然坐在奶奶身边搂住奶奶。
    “净瞎说，那不成老妖精啦！”奶奶呵呵地笑着，笑成了一朵花。
    肖然也笑着，她看到温暖的家，想到自己的涵宇，内心的幸福感四散漫溢开来，直随着外面声声的爆竹窜上了天。
    辞旧迎新，是最美也最让人留恋的一天。这一天，一年来所有的得失的喜悦感和失落感都汇集在一起，簇拥着每个人继续向前。面对着炮竹隆隆、礼花声声，许多人都祈祷着、祈祷着新的一年有个好的开始，有个好的收成。短信、电话，漫天飞舞着，一年一度地联络着彼此尘封多时的感情。
    吃过了晚饭，肖然就一直等待着，等着她的涵宇给她打电话，可是当钟声敲响了十二下，短信爆炸似的袭来，一年终于过去了以后，杨涵宇却还没有电话打来。
    肖然有些失落，但她依然在等待着。
    终于，肖然的手机响了，她连忙接了起来，却是沈鹏的声音，“然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肖然虽然有些失望，但仍衷心祝福着沈鹏。
    “……”电话那头是一阵很长的沉默。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呢？”肖然问到。
    “唉，然然，我心里……有点难受。”沈鹏的声音低沉下来。
    “大过年的，你难受什么呀？”肖然连忙问到。
    “唉……”沈鹏叹了口气。
    肖然走到窗边，“怎么了？听说谷桦要和你一起过年的，谷桦没有和你一起留在上海过年么？”
    “……嗯……没有……”沈鹏似有话说不出。
    “是因为这个难受么？”肖然又问。
    “也不全是，你不知道，我和谷桦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沈鹏又叹气。
    “什么事情？你们不是要结婚了么？”肖然有些不解。
    “就是结婚的事情，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我觉得我一个大男人和你在这里唠叨，打扰了你过年的好心情真是对不住，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有谁说说话的。你笑我也好，怎样都好，我只是……”沈鹏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怎么会笑你？你说吧，怎么了？”肖然静静地听沈鹏的烦心事。
    “我和谷桦准备要结婚，这个程序是从两家的父母见面开始的，可是自从两家父母见面磋商我们的婚事，很多问题就来了。先是谷桦的父母不满意我和谷桦贷款买房，然后是我父母说谷桦的父母看不起他们，既而就是关于婚事风俗的争执，争来争去，两家人越闹越僵。”沈鹏话语间十分无奈。
    “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你知道我们寝室的小芬去年结婚了，结婚前不也大闹了几场么？闹归闹，婚还是要结的。只要你和谷桦意见统一，好好劝劝父母，会没事的。两个家庭的结合多少是有些不容易，你不要太悲观，我看结了婚都挺好的。”肖然平静地给沈鹏做着分析。
    “关键是，我和谷桦现在的意见都不能一致。自从开始商量结婚这件事，谷桦就一直和我闹，她坚决站在她妈妈的一边，还总是指责我妈的不是。我想不通，她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沈鹏的语气十分不满。
    “沈鹏，你应该改改你的脾气了，你是对人容易不耐烦，而且自己做事情又太固执。肯定是你在对待谷桦妈妈的态度上也出现了问题，谷桦才站在了她妈妈的一边。其实很多时候，你放低了姿态，谷桦不会不看在眼里的，你的脾气这么倔，在这个时候，为了大局是不是该软一点？”肖然劝到。
    “也许吧，可是我真的累了，反反复复，就这么一点事，天天为此争吵，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结婚，结了婚是不是还要这么吵下去。如果还要继续吵，那么不如不结婚！”沈鹏的语气由郁闷变成了激愤。
    “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怎么能随便退缩呢？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要做好这样的准备，就是和一个家庭融入的准备。”肖然不管沈鹏的语气多么激愤，她仍然还是平静地劝说着沈鹏，希望沈鹏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然，你还没有走到这一步，你不知道，两个人几年的感情，因为琐事，几天就能把感情都折磨散尽。有的时候爱下去真的很难。”沈鹏再也不像当初的那个大男孩了，只有阳光和笑容的大男孩。
    “你现在这么痛苦不是因为如果不继续走下去更难么？放心吧，事情总有一天会解决的，大过年的，不要想些不开心的事，说不定这个年一过，一切都好了！”肖然安慰着沈鹏，就像当初沈鹏打输了一场比赛那样。
    “唉！”可是沈鹏知道他已经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不要太想不开了，我猜你是喝酒了吧，把不快的心情放大了吧？人要向前看。等谷桦过完年回来了以后，你和她好好谈谈，我想只要两个人都不放弃，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除非有一个人想放弃。”肖然继续劝慰。
    “嗯，和你说说，我心里好过多了。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沈鹏觉得自己老是诉苦也没有意思，于是转换了话题。
    “挺好的。”肖然望见了窗外美丽的焰火。
    “听涓涓说，你男朋友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沈鹏淡淡地笑了笑。
    “哪有，涓涓总是喜欢夸张。”肖然也笑了笑。
    “说实在的，然然，知道你有了自己的幸福我真的很高兴。在我心里，我一直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沈鹏的语气十分诚恳。
    “谢谢！”肖然早已忘记了他们之间曾经的隔阂。
    “我听见你那里放炮的声音了，有礼花吧？一定很漂亮！”沈鹏说到。
    “是啊！”肖然看到一串串礼花腾空而起，由一个个小亮点，膨胀成一个个绚丽多彩的大花，随机又流星雨般地快速滑落、消失。
    肖然怔怔地看着礼花盛开过的夜空，这夜空不是空无一物的夜空，虽然礼花很快就消失了，但肖然依然能够看得出礼花绽放时的绚烂。
    “然然，希望我们都能幸福吧，祝你在新的一年里每一天都开心！”沈鹏由衷地祝福着。
    “也祝福你！”肖然挂了电话，她依然怔怔地望着夜空，什么能比夜还深邃呢？是心吧！什么能比礼花还绚烂呢？是爱情吧？但爱情也这般短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