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入迷途

肖生柯开了车，离开了医院，他想起刚才那年轻男子可能就是幕南枫口里的大堂哥，以前幕南枫的家和他大伯家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幕南枫和他大堂哥经常在一起玩耍，肖生柯知道幕南枫和他大堂哥的感情从小就很好。可是两妯娌间不合，最终将两户人家的关系给搞僵了，在一次激烈的争吵过后，幕南枫全家就从院子里般了出去。那以后，幕南枫和大堂哥就很少见面了，其实幕南枫很想念他的大堂哥，但母亲一直不准他去见大堂哥，当时这给幕南枫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后来幕南枫向肖生柯提起此事依然郁郁寡欢。
    在肖生柯公司楼下，佟涓涓等了许久，终于看到肖生柯的车子停在公司门口。
    佟涓涓上了车，当她看到胡子未刮、一脸疲惫的肖生柯时，惊诧地问到，“你被外星人打劫了吧？怎么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衬衣也没有换？”
    “哦？是么？”肖生柯把车内镜打开来，照了照自己，果然，他发现自己一夜不曾合眼的面容甚是憔悴。
    “你真的是工作狂么？工作狂徒？”佟涓涓瞪大眼睛。
    “这个项目，情况特殊。”肖生柯抹了一把脸，他想把这一脸的疲惫相多少抹去一些。
    佟涓涓皱了皱眉头，“你以后可不要这么拼命了，不就是一个项目么？做好做不好又能怎么样呢？提薪升职固然是好的，但累坏了身体就不值得了。”
    “嗯，知道了，下次不会了。”肖生柯点点头。
    “你这样，我很担心的。”佟涓涓心疼地摸了摸肖生柯的脸。
    肖生柯抓住佟涓涓的手，勉强对佟涓涓挤出一点笑容，“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肖生柯放了手刹，车子继续前行。
    来到饭店，两个人点了几样平时吃惯的菜。佟涓涓坐在肖生柯对面，不住地看肖生柯，他今天的情绪看上去很低落，路上沉默着，吃饭的时候依然沉默着。
    佟涓涓有些疑惑，今天肖生柯怎么如此沉闷呢？仅仅见面的时候说了几句话，而就是那几句话也与他往日不同。刚才听到自己说“我很担心”的时候，他绝对不应该只是微微一笑，说自己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按照平常的习惯，他肯定会笑嘻嘻地对自己说：“哈哈，小丫头知道心疼人啦！”
    可是今天，他不仅劳累，似乎还有心事。
    “怎么了，生柯，项目的事情这么难搞定么？”佟涓涓关切地问到。
    “嗯。”肖生柯应声。
    “那我帮你吧，我可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你，可以么？”
    肖生柯抬起头看看佟涓涓，笑了笑，“谢谢你，涓涓，不用，就快弄好了。”
    “怎么？不相信我的本事？”佟涓涓问。
    “没有，怎么会，你的厉害我可是见识过了！”肖生柯淡淡开了句玩笑。
    “那今天晚上不去买东西了吧？你要好好休息一下！”佟涓涓夹了一块肉放到肖生柯的碗里。
    “嗯！真对不起，涓涓，今天晚上去不了了，改天。”
    “嗯！”佟涓涓点点头。
    “涓涓，等忙了这阵子，过了春节，天暖了，我休假带你出去玩。”肖生柯想放松一下，暂时逃离一下这个现实的世界。
    “真的么？”佟涓涓听闻此言，十分开心。
    “嗯。”肖生柯把肉塞进嘴里，这肉是苦的。
    “太好了，去哪里玩？”佟涓涓没有注意到肖生柯吃肉的表情。
    “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肖生柯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东西咽进肚子。
    “那让我好好想想去哪。可是绝对不能和我爸爸说和你去，虽然我爸妈对你比较中意，但是我知道我爸的，他是绝对不会让我和你一起出去玩的。我得想个办法，不告诉他我们一起。”佟涓涓已经开始想象了。
    “嗯，这个你来决定。”肖生柯放下筷子，今天的饭菜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而佟涓涓脑子里开始浮现出大海、蓝天、白云，脸上也阳光灿烂起来。
    晚上七点钟，肖生柯来到医院附近的一家茶馆，幕南枫的堂兄已经在茶馆里等他了。
    两人见了面很客气地握了一下手。
    “今天找你来是想聊聊我弟弟的事情。”幕南枫的堂兄仍然是十分礼貌。
    “嗯，请讲。”肖生柯也决定和幕南枫这个最信任的亲人好好聊聊。
    “现在事情闹到这个样子，我想问问你的想法，问问你打算以后怎么办？说实话，我承认我二叔和婶婶的反应有些过激，这个事情不能完全怪你，我弟弟他也有责任，但这也不能怪他们当父母的。南枫有一个姐姐，为了要南枫，我二叔家里交了很多罚款，而南枫从小在家也是一直娇生惯养，本来也不同意他学调酒，可是他偏要学，家里也就顺从了他的意思，没有想到，现在闹出了这么多事情。毕竟你比他年长几岁，我想如果你不继续和他一起胡闹下去，他自然也就会收心的。”幕南枫的堂兄表明自己的立场。
    肖生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们的年纪差不多吧？因为你是南枫的哥哥，所以我把我心里想的话说出来，如果说完，你仍然不理解我们，那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用世俗的眼光来看，我们不正常，但这不能用你说的胡闹来解释。”
    “好。”慕南枫的堂兄等肖生柯发言。
    “我和南枫是在他学调酒的酒吧认识的，你说的没错，如果他不学调酒我们也不会认识，虽然我们性别取向和你们的不同，但这并不能代表我们的感情和你们的感情也不同，这仅仅是性别取向的问题，也许你不能理解。请问，你结婚了么？”
    “结婚了。”幕南枫的堂兄回答到。
    “那你爱你太太吧？”肖生柯问。
    “当然。”幕南枫的堂兄十分奇怪，他们的谈话与他太太何干。
    “那我告诉你，我和南枫之间的爱与你和你太太之间的爱没有不同。也许这么比较你很不舒服，但我说的是事实。只不过我们的爱情是不被世俗所允许的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而你们的爱情是大众的、普遍式的爱情。除了这点不同而已。我和他既没有游戏的成份，也没有胡闹的意思。”
    幕南枫堂兄的脸上明白地写着“不可思议”：“对不起，我想说，如果他不遇到你，可能也不会成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如果他不遇到我，也许不会成为同性恋。但事实是，他的这个倾向是天生的，我也一样，不是后天被影响的。我没有影响他，也没有人影响我。我们也曾经为此深深苦恼过，但我们必须得面对这些真实的一切。你是他哥哥，我问你，一直到现在他交过女朋友么？”
    “没有，”幕南枫堂兄想了想，如实地说。
    但随即他又说，“但这不能说明问题，很多人年龄很大了还没有女朋友。”
    “这不一样，有些人不是没有女朋友，是还没有找到，而南枫他更本就不会去找女人。你是他最信任的哥哥，他什么话都会对你讲，但从小到大，他有对你说过喜欢哪个女孩子么？或者对女人表示过有兴趣么？”
    幕南枫堂兄想了想，沉默了。
    “我知道你不理解，就像所有不理解我们的人一样，男人为什么喜欢男人。”肖生柯继续说，“所以你们也不理解为什么南枫会闹到要自杀的地步，所有的人都能理解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自杀，但是不能理解一个男人为了一个男人自杀，当然我不想他发生这种事。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心痛。看着被伤害的南枫，被世俗、被我、被他亲人伤害的南枫，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么？”
    “你，真的……爱……南枫？”幕南枫的堂兄迟疑的半天，才说出“爱”这个字，说完了，还是觉得用这个字眼很怪异。
    “我说——是，可能你们也不会信。但我想告诉你，我们的感情和所有相爱的人的感情并无两样，我们也会哭会笑，会吵架，会和好，会分手，当然也就可能为情自杀。他傻就傻在，年纪太小，像所有的人一样，把自己的初恋看得太认真。等他像你我这个年纪，就是再痛苦，也不会为了感情而自杀。”
    “那你准备继续下去么？”
    “不，”肖生柯痛苦的摇了摇头，“我很早就和南枫提出了分手，他接受不了，虽然我也很心痛，但是生活要我们必须这样选择，没有办法，就像你们一样，我的家人从我二十岁发现这个事情以后，就威逼利诱，施加各种压力，让我回归他们口中的‘正途’，我做了八年抗战，但仍然抗争不过世俗和亲人的力量。我不想南枫也过我这样的生活，我希望他早点认清这个现实，除非他想不顾所有人的看法，也不顾他的家人。但是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也不能看他走上这条崎岖的路，虽然我自己也很痛苦，但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你是真的打算和南枫分开了么？”幕南枫的表哥再次确认。
    “是，但是我想不到他居然要自杀。我没有指望你能理解我们，对于你来说，我们的世界是一个不可理喻的陌生世界。我和你说这些的目的，是希望你能够从南枫的角度出发，为他多想想，不要和其他人一样的指责他，他现在心里很脆弱，我希望你能帮助他渡过难关，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点事情。南枫他不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但我是他的第一个，我说‘初恋’你可能会觉得有些刺耳，但这是事实，想想你离开你初恋时的心情吧。你答应我，一定要帮帮南枫，让他能够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他认为看不到希望的世界上。以前他没有了我，这不重要，关键的是，他还可能因为手上的伤而离开他最爱的调酒行当，我真的很为南枫担心。我今天之所以和你谈这么多，就是想让你帮帮他，我想你会的！”肖生柯恳求地望着幕南枫。
    幕南枫的堂兄听着这他不敢相信的一切，一时半会缓不过神来，他没有想到肖生柯也对幕南枫的感情如此之深，世间上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看着呆若木鸡的幕南枫堂兄，肖生柯沉沉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幕南枫往后的日子不会有多少好过。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肖生柯留下震惊错愕的幕南枫堂兄，一个人走出茶座，外面的风又湿又冷，上海的冬天真不怎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