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赖上你

我想，也许是他找到她的未婚妻，把一切都说清楚了，又也许，他什么也没说。
  反正那一场抢婚的风波，已经在莫然的生活中成为过去，顺带着，也一并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
  所以我的日子，还是一天一天波澜不惊地过着。莫然还是我的上司，学长兼朋友；而杜亦书和我的关系，也依旧是那四个无关痛痒的字，兄弟姐妹。
  我想，我正在一点一点泥足深陷的这件事情，大概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公司与华程的合作案已近尾声，那边的负责人下周要来上海验收最终的成果，莫然交代我，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千万不能让人家在最后关头挑出毛病。
  于是我又开始了接连三天无休无止的加班，把双方签订的合同里的每一个条款都复习了一遍，然后带着这许多的细节要求去重新审视我们执行的方案，幸运的是，三天里只挑出了一个小小的瑕疵，交代下去，很快就修改好了。
  当华程负责这个项目的王总带着他们的行政总监于芯出现在我们的办公室里时，莫然和我都是信心满满。当然，最后审核的结果，也没有让我们失望。
  晚上有一场所谓的庆功宴，莫然一早就交代小茹去安排的，他说华程抠门归抠门，到了我们的地盘上，一定要体现出我们的优越感才行。于是这场庆功宴，便被安排在了市中心一家很有名的餐厅，我不禁咋舌，果真大手笔，在这里吃上一顿饭，人均消费就能顶我一个月工资吧？
  晚宴上觥筹交错，王总和莫然一直在互相敬酒，说着些恭维的话，不外乎各自欣赏，下次还要合作之类。于芯始终很安静，想必她跟我一样，也不怎么喜欢这种氛围。可是她的目光，却一直在我身上打转，看得我老不自在。
  我只能举着酒杯走到她身边坐下，叫了一声“于总监”。
  我们碰杯，她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林梓晨，你真的不简单。”
  我一愣，我不简单？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因为她起先以为我是莫然的助理，后来才发现我其实是市场策划师？我摇摇头，林梓晨，你真是有够自恋的。
  “于总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说。
  “你一直都是这样一副无辜的样子对着莫然的么？”她突然就丢过来一枚重磅炸弹。
  “莫总……跟莫总有什么关系？于总监，你究竟在说什么？”我的声音有些慌张，可是我根本没有慌张的理由不是么？
  她冷笑一声，“林梓晨，别装傻了，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应该听过‘于雪娆’这个名字吧。”
  于雪娆，雪娆……我在心里重复念了好几遍，最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对不起于总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于雪娆。”我认真地解释。
  “你不认识？那我今天，就让你认识认识。”她说完，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出了宴会厅。
  
  餐厅二楼的露台。
  于芯背靠着露台的栏杆，面对着我。她的眼睛闪着寒光，在楼下花园昏黄的灯光下，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上海初冬的夜晚，躲不开丝丝的凉意。我还穿着长长的抹胸晚礼服，甚至都忘了要加一件大衣。
  她紧紧地盯着我，突然向我伸出一只手，“你好林梓晨，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于芯，于雪娆的堂姐。”
  我呆立在原地不动，这手，我是应该握上去，还是不握上去？我总觉得她做出这个动作并不是真的想跟我握手，只是一种象征性地宣战罢了。我最终没有动，她也很快收回了手。
  “我来告诉你谁是于雪娆，她就是你的上司——莫然的未婚妻，那个在婚礼上，被人‘抢走’的新娘。”
  我瞬间明白过来，所以，今天于芯是来找我“报仇”的？指责我抢了她堂妹的未婚夫？
  我定了定神，如果这一切都是误会，那我一定要解释清楚，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让我来承担？“于总监，我不知道你究竟听说了些什么，可是他们结不成婚，根本不是我的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你好意思说不是你的问题？你敢说你没有爱过莫然？你敢说你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莫然在一起？”她咄咄逼人追问，那表情，就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很不喜欢她的态度，一件事情有因有果，也许我曾经是某个诱因，但是我早就已经放手，也没有再介入到他们的感情中间。而且，他们结不成婚，最重要的原因是有人抢婚，而不是我。
  “于总监，你不能这样把责任完完全全推到我的身上。我承认，我的确曾经爱过莫然，但是我们早就已经结束了，我回到自己的生活里，没有再去打扰任何人。于雪娆跟莫然结不成婚，你不觉得应该去问问她自己，为什么在婚礼上有人抢婚？为什么她那么毅然决然地，跟着别人走了？莫然是真心诚意想要娶她，给她一辈子的幸福，可是她呢，她逃了！”
  “哈哈，你说得倒真是好听……要不是你跟莫然曾经在一起，要不是你在她们婚前一个星期还单独跟着莫然出差，要不是莫然在婚礼开始之前还在给你发短信，你以为我妹妹会放手么？”她“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栏杆边的桌子上，那一声，也重重地敲打在我的心上。
  我几乎是哆嗦着嗓音问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林梓晨，别再装无辜了！你以为你自己掩藏地很好么？你以为我妹妹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么？她早就知道你，知道你的名字，甚至知道你就是那个莫然曾经找了很久的女子。她看过你的照片，看过莫然给你发的短消息，看过你们互通的email，在你们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她就什么都知道。”
  “她都知道……怎么会？”我不敢相信她说的话，这怎么可能呢？
  “莫然有一张你的照片，一直夹在他随身携带的一本书里。雪娆问他的时候，他说照片里的人，是他在大学里擦肩而过的一个女子，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人在哪里。雪娆想想，反正也遇不到了，也不在意，就任他一直保留着。直到有一次，她来上海看莫然，站在你们办公室外面，隔着玻璃门看到莫然跟你站在一起，笑着说话，她才终于把你，和照片上那个女孩子对应起来。
  “你知道么林梓晨，自从你重新出现之后，莫然就不常回沈阳去看雪娆，本来他们每隔两周就要见一次面的。可是他为了你，好几个月都不回一次家。雪娆忍不了，就一声不吭地来看莫然，看到的却都是他和你在一起的画面。那些日子，她总是哭着给我打电话，她说她要输了，输给莫然记忆里那个女子……”
  我的心划过一阵撕裂的疼痛……是我的错么，我做了些什么？我抱着自己仅有的那些幸福安慰自己的时候，有一个女子，正被我狠狠伤着。
  “雪娆一直没有说什么，没有责怪莫然，也没有责怪你，她说如果她输给的人是你，那么她无话可说，因为毕竟是你，先出现在莫然的生命里。可是她心里有多苦，多煎熬，没有人知道——你们都不知道！
  “她爱莫然，所以即便她知道了你们的事，也始终不愿意说出口。她等着莫然开口跟她说分手，可是莫然居然什么都不说。婚礼近在眼前，雪娆心里的纠结，快要把自己折磨疯了。莫然跟她相处的时候，依旧是原先的温柔体贴，可是她竟然分不清那是真是假。你知道么，有一次莫然回沈阳，雪娆去翻他随身带的那本书找你的照片，结果在扉页的夹层里找到，照片背面写着两句话，‘身在水中央，回头不见岸’。也就是那一刻，雪娆终于确定，莫然爱的是你，即便你们已经分开，她也始终敌不过，你在莫然心里烙下的影子。”
  身在水中央，回头不见岸……我暗暗重复着这两句话，这曾经也是我心里的句子啊！可是莫然啊莫然，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你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于芯的脸上，带着能将我冰冻的冷笑，“林梓晨，你以为我们华程为什么要请莫然去北京？其实是我跟王总提议的，我就是想看看，莫然会不会带上你，也确认一下，莫然的心究竟在哪里。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真的带上了你，而且他表现出来的对你的重视，足以向我证明，你在他心里的位置。”
  “可是……这没道理。你不是雪娆的堂姐么？莫然怎能可能不知道？”我的心里满是那两句话带来的冲击，却只能问出这样不疼不痒的问题。
  “我大学毕业就去了德国，今年才回国。莫然没见过我，也很正常。正是因为他没见过我，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他才会在我面前表露出真实的自己，否则，我又怎么能轻易地看清他的心？要知道，他在雪娆面前，一直伪装得很好。”
  我无话可说，原本我以为很简单的生活，突然之间出现了这许多的波澜，每一个打过来的浪花，都足以将我淹没。
  于芯看着我，继续说，“本来，婚礼如期进行，我在化妆间里还在对雪娆说，既然莫然回来了，就抓紧他，别再让他去到别人身边。可是雪娆却面无表情地告诉我，她看到了莫然给你发的最后一条短信。她说，原来在莫然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自己的位置。她不愿意自己深爱的男人娶她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个女子，她也不愿意自己从此只是一个无法逃避的‘责任’。所以，她逃了，为了成全你们！”
  于芯最后的那几个字一直在我的脑海中盘旋，三个人的爱情，太过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