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勿负之汉如颜

“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回皇上，已经宣了孙太医，只怕还在路上。”
    如颜朦朦胧胧听到两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心底一颤，猛地坐起来，直往后退，蜷缩在角落，身子不由自主战栗起来，脑袋瞬时昏了一下，她甩甩头，迫使自己清醒过来，惊恐地看着四周，香木为柱璧为梁，金作镂花玉饰面，石榴色的幔帐轻卷，这不是未央宫飞翔殿又是哪儿？兜兜转转，她居然还是回来了。
    “你醒啦？”
    如颜陡然一惊，就看到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翻转着种种未明的情绪。
    “你别过来！”往事重叠，那夜的场景一幕幕迎面扑来，直袭她的脑海，使她的语音都颤抖起来。
    “看样子是没事了！”凶狠的声音传来，瞬间点燃了怒火，天子一把拽过她，毫不客气地拖到自己身前。
    “哼，别过来！怎么，失望啦？看到的是朕，不是他！”
    充满讽刺的质问传来，他的脸上分明写满嘲笑，话语却如根根芒刺直扎如颜的心头。
    如颜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扯了过来，脑袋重重一晃，几乎倒下去，她抬头，同样嘲讽地对上他的眼。
    “是，很失望，非常失望！”
    “你说什么？”天子的怒容放大，眼睛里似乎燃烧着烈焰，想要将她瞬息毁灭。
    如颜扯动嘴角，艰难一笑，更加用力地字字咬出。
    “你永远也比不上他！”
    正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天子，他伸手一把扼住如颜的咽喉，死死掐住，手不住的颤抖，心已经癫狂，额上青筋暴露，双眼更是暴突，显示着他此时此刻有多么的愤怒。
    “皇上，求你放过夫人吧！”室内，如颜的贴身侍女扑倒在地，连连叩首，哀求着主上，春砣见如颜的脸色已经涨红，也慌张起来，扑通跪地。
    “皇上息怒，李夫人快要受不住了。”
    主上似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五指仍然扣住如颜玉嫩的脖颈，甚至将她直直往上提，似乎真要杀了她。
    如颜没有反抗，也没有力气反抗，此时的她，脖子被掐得生疼，几近窒息，她却阖上了双眼。
    “你逃得出皇宫又怎样？纵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朕也能把你抓回来。哼，你敢背叛朕，如今也有人同样将你抛弃！”
    将你抛弃，四个字，犹如一把匕首，狠狠刺向如颜心头，她抬眼怨毒地望着主上。
    “你恨朕，很好，你越是恨朕，朕越是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主上说着，手中的力道加大，看着她的脸色转青，原本以为她会害怕，然，她的嘴角却勾出一抹满足而醉心的笑。
    主上瞬间清醒，她这是在求死，明白过来，他一把将她甩开。
    “你想死，朕偏不让你死！”
    如颜趴在床上剧烈地咳嗽，宫娥大着胆子上前，试图帮她顺气，天子愤怒地抬手将她们掀倒在地。
    如颜大口大口地喘息，喉咙里满是血腥，她艰难地抬头，不怕死地重新对上他。
    “就是死，我也不愿待在你身边！”
    春砣大惊，心里猛地一跌，就看到主上疯狂地一掌向她击去。
    如颜被这猛烈的攻势击得从床上飞出去，重重撞上殿中高大的柱子，顺着它滑倒在地，疼彻全身，然，所有的痛都比不上心扉的万分之一。
    众人惊恐地看着她仰倒在地的身子，渐渐蜷缩成一团，地上，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出。
    “血，血！”不知是谁第一个惊悚地喊出。
    主上一愣，疾步过来，蹲身一看，只见那些温热的液体，正从如颜的下身汩汩涌出，源源不断，主上大惊，慌忙从地上抱住她，狂吼。
    “太医，太医！”
    春砣原本傻了，此刻听到呼声连忙哆嗦着出去，急急带了孙太医进来。
    孙悟德一见眼前的场景，愣了一下，好在定力够足，立即冲到主上身前，俯首拜礼。
    “还行什么礼，快给我救人！”主上大吼。
    孙悟德惊了一霎，不再顾及，马上将手搭在如颜脉上，不多时，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主上看到他的神色，也吓了一跳，心里紧张起来。
    “如实说，怎么样？”主上的声音带着压迫传来，孙悟德却不自觉发起抖来，最后伏倒在地。
    “皇上，李夫人的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主上喃喃重复，震惊不已。
    他痛心地把如颜卷入怀抱，紧紧拥住，这一刻，心头如万蚁啃噬，又如车轮齐碾，痛成一片，竟再无天子的威严，而是像一个父亲般，失声痛哭起来。
    低头，看到如颜微微睁开眼睛，他悔恨的眼直直看着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了我的孩子？”
    如颜凄然一笑，这个孩子终是没了，可是她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因为这个孩子，是我受辱的烙印！”冰冷的话语，声声刺骨。
    主上惊恐地看着她，心头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不敢相信。
    “你是故意不告诉我，故意激怒我，故意让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是！”
    只一个坚定的字，就让主上瞬间陷入冰湖之中，寒澈全身。
    “你怎么可以这样狠毒？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谢谢成全。”平静无波动的话语，仿佛讨论的不是生死。
    “啊！”主上把她推开，痛苦不堪，他慢慢起身，居高临下睥睨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美人。
    “朕不会让你死，朕要让你自生自灭。这个孩子，是被他的父母合手杀死的，朕要让你和朕一样，受着丧子之痛的折磨，这一辈子都不安心！”
    主上说完，转身大踏步走去，不想再看她一眼。
    “传令下去，从今日起，飞翔殿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杀无赦！”
    如颜仰倒在地，精疲力竭，勉强伸手抚了抚小腹，凄冷一笑，一行清泪却从眼角溢出。
    此生，这是最后一滴眼泪！
    宫门重重的合上，从此以后，门里门外成了两片天地，再无悲喜，再无欢颜，唯有深深的痛，如毒药般，蔓延，生根，发芽，结出苦涩的果实。
    有些爱恨，不经历，就永远无法感悟，有些疼痛，没有试过，就永远无法懂得，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时间会带来一些东西，也会带走一些东西，但沉淀下来的，必会随着如颜的整个生命，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