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霜

唯一一挂由暹罗国上供的由两颗稀世珍宝的夜光鎏为引，六颗圆润饱满的血丝透明翡翠加数颗晶莹水晶串连而成的手链，指名赏了她。悜儿小，只觉漂亮，并不懂这手串几乎是无价之宝。锦菱对这些身外物并不在意，而且她的东西与灼华一样，自觉锦苑有意撮合他俩，很是高兴。其他几个姨娘多少有些见识，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林氏轻咳几声，她们才缓过来，依次谢恩。
  灼华把玩着歙砚，乌溜溜的眼珠不停在品缘身上打转，锦菱本含着笑意，一见此情瞬间变了脸色。
  品缘恶狠狠的瞪了灼华一眼，灼华不解其意，委屈的转了目光。
  “今天叫你们来，一是散了娘娘的赏赐，二是选个良辰吉日至广化寺为娘娘祈福，保佑娘娘早日诞下子嗣。”林氏宣布了重要事宜。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依着目前淑嫔娘娘获得的宠爱，若是诞下龙子，说不定……”安姨娘掩去下面的话。不过，明眼人都晓得她的意思。
  林氏有些担忧：“若是一举生个皇子，未尝不是好事。而且，圣上现只有皇后和淑嫔娘娘两位妃子。”
  品缘心下打鼓，这帮子贵妇人找死不是。大庭广众下议论朝政不说，居然连谋太子位的事都拿出来说。真是没文化不知道害怕。
  “后事如何，要看姐姐的造化了。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姨妈，不必操心了。”边说边不住向她使眼色。林氏不禁脸红，自己瞎说的太多了。
  环绕一周，发现蝉儿未到，林氏偏脸问旁边的喜娈，“怎么不见蝉妹妹？身子还未大好吗？”
  喜娈欠身回道：“听芳草妹妹说，姨娘只狠命养着，身子已大好，只是精神老是提不上来，做什么事都是懒懒的。”
  林氏很不满，“这样的大日子，也不见她露脸。真是仗着老爷疼她，越发没了礼数。”
  “哼，怎么办呢，老爷对她好的没话说。”五姨娘宜美姝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姐姐别说了……”四姨娘周银莲怯怯的劝道。
  林氏气愤之下也无可奈何，宛郁浤早打过招呼，刘姨娘丧子痛苦难过，一切事情均照着刘姨娘的意愿来办。
  “罢了罢了！蝶儿、灼华留下陪我说说话。你们散了吧！”林氏闷闷不乐的打发了众人。眼见锦菱还踌躇着不肯走，不禁大呵：“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锦菱吓的一哆嗦，默默的踱了出去。
  “母亲，为何凶菱妹妹！”灼华蹙着眉。
  “华儿！”林氏看着灼华，“我早说过，只有蝶儿才是你正经的妹妹！”
  “母亲！”
  “华儿，我不想提锦菱。你少和我说到她！”林氏一语决绝，灼华再不敢言。
  品缘诧异，那个孩子挺身保护他的菱妹妹了？看来，这阵子的恋爱攻击还是有效的。
  小心翼翼的打哈欠，陪聊甚么的太痛苦……
  ……
  正统八年夏四月十五，首辅府一大批女眷浩浩荡荡的出发往广化寺。
  那日的出行，真叫京城百姓如过节一样高兴。上等马车四辆，第一辆林氏带着品缘、灼华坐着，第二辆锦菱带悜儿，第三辆两个奶妈子抱着灼奕、恬儿坐，第四辆二姨娘安妍并三姨娘李珠，第五辆四姨娘周银莲并五姨娘宜美姝。
  后面的普通马车坐着各自的贴身丫鬟，一会这个说“哎呀~你踩着我脚了。”一会那个说“别压着，那可是我们家姑娘的东西！”另一个说“我不要和她坐。”吵吵嚷嚷不成个体统。管家老福在门口送别，禁不住笑的老大声。婆子们看不过去，忙在这些个姑娘中周旋，好半天才算出发。
  林氏又安排了十名小厮，两排站着，向两边发钱。百姓直呼夫人菩萨心肠之类。挑开帘子往外望，抢钱的混成一片，林氏等人看的捂嘴笑，像耍猴一样。品缘厌恶的努努嘴。
  灼华能与品缘同乘一车，也很是高兴。“近日里都没怎么见到妹妹？”
  品缘偷偷摆个鬼脸，他被某人绊住了，当然不跑柳林院了。“哥哥整日里用功，哪里有空来看望妹妹。”
  “就他？蝶儿抬举他了！”林氏笑着打趣。
  灼华不大好意思，“母亲，父亲昨儿还夸我有长进了。”
  “那是你父亲哄你。”林氏知道夫君有多疼这个儿子。
  品缘这个局外人笑看母子俩一来一往，倒挺有意思。
  大队人马行驶了大半日，将近午时才到广化寺，因为之前打过招呼。整座寺庙内除了僧人，没有一个香客。
  品缘蒙了面纱，随林氏先行进入寺内的休憩室。广化寺方丈了尘亲自迎接，“阿弥陀佛。夫人辛苦。”
  林氏合掌恭敬回道：“阿弥陀佛，岂敢让大师亲来相迎。”
  “我佛慈悲，夫人客气了。此刻已是午时，厅里斋饭已经齐备，各位略微歇息，便可移步。”了尘道。
  “有劳大师。”林氏深深鞠了一躬。这边说着，姨娘们也到了。说说笑笑赶了过来。
  “夫人，我们去正厅用饭吧。”安姨娘忙的挽了林氏的胳膊。
  “丫鬟们还没到……”林氏张望着。“哟……夫人这话说的。敢情我们服侍不得夫人？更何况，姑娘少爷自是有手脚，是拿不动筷还是执不起勺？那两个小的有奶妈子喂。就是夫人不饿，那娇滴滴的小姐们也该饿了，就是小姐们不饿，那我还饿了呢。”安姨娘呵呵笑着，声音又尖又亮，一番话说的林氏也笑了，“真真妍妹妹这张巧嘴，我都无话可驳。”
  其他几个姨娘也附和着，“安姐姐摆的全是理儿，夫人哪里驳得住？”林氏也不再坚持，同众人一并用饭。
  品缘原以为那斋饭不过是青菜豆腐、萝卜黄瓜什么的，已经做好吃几口就放筷的准备。没想到坐下来才发现，什么鸡鸭鱼肉都有，着实吃了一惊。“姨妈，佛门不是不能吃这些个荤食吗？虽然我们只是香客，但是在佛门清净地吃这些，会不会不太好？”
  四姨娘周银莲‘扑哧’一声笑了，“姑娘误会了。虽然这些东西看上去是鸡鸭鱼肉，其实是素面果子做的。只是为了看上去能让我们有食欲，故而做成这样。不信，姑娘尝尝？”四姨娘未进首辅府之前，她家就在寺庙边上，对于庙里的一些风俗也有些了解，见品缘一脸茫然，好心的告知她。
  品缘诧异的瞪大眼睛，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细细一嚼，虽有鱼香味，但一丝腥味也无，再一品，果然和真正的鱼肉有些许差别。她不禁轻叹：“这庙里师傅的手艺比酒楼的大厨子还好。敢情出家前，是厨子哟。”
  “哈哈哈哈。”众人皆笑了起来。
  林氏抹抹笑出的眼泪，嗔怪道：“万不可胡说！”
  品缘窘得埋头吃饭，再也不说其他。
  正吃到饭中，丫鬟们的车马也到了。林氏见大伙其乐融融。暂时不需她们来，便放了她们去吃饭，待吃完了再来伺候。
  吃了饭，众人在一处品茶。待到吉时，小和尚来请。林氏遂由喜娈搀扶，一群人踏进观音殿，方丈点上三炷香递予林氏。其他人由高僧递予三炷香。林氏虔诚的望着眼前慈爱微笑着的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嘴里念念有声。品缘亦手持三炷香，默默许着心愿，望伊络一路安好。
  礼毕后，林氏当场捐了百两银子的香油钱，方丈了尘不免又念道：“阿弥陀佛，夫人善心必有善报。”
  品缘收拾起失落的心情，以为要回去了。孰想林氏忽而笑了，一个转身面对众人，“今儿个，借着佛光宝刹。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也了却我多年心愿。”
  安姨娘听完，嘻嘻笑着看看品缘，又看看灼华。
  品缘不解其意，只觉心突突直跳。
  “孟蝶苒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她自小聪慧过人，举止贤淑文雅，孝顺懂事，相貌是不必说的。风流婉转，恬静怡人，虽有不足之症，现已调理的大有好转。前几日，我有烦心事说与她，没想到蝶儿年方十五，却语出惊人，将事情分析的有条有理。所以，我当着菩萨的面，将她许给我唯一的儿子宛郁灼华，也算告慰了姐姐的在天之灵。亲上作亲！”
  
五十一 祸从口出悔不回（二）
更新时间2012-2-10 11:10:45  字数：2298
 “轰”的一声，林氏宣布犹如晴天霹雳，打的品缘一个踉跄几乎昏厥，好在身后紫鸢扶着，掐了她一把。与品缘同样惊诧异常的还有锦菱，她木木的盯着前方，眼都直了，丫鬟雀儿吓的抵住锦菱欲后仰的身子。灼华更是以一种不明的复杂表情望着母亲。
  一时之间僵局，安姨娘首先笑道：“真是恭喜夫人，恭喜蝶儿丫头，恭喜灼华少爷了！”几个姨娘也跟着鼓掌。悜儿不知道林氏的话是什么意思，便没有表态。
  “不，不……”品缘喃喃着。
  紫鸢怕姑娘想不开，忙道：“姑娘且莫急，等回去再和夫人好好说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能改吗？！”品缘失控的叫道。
  林氏猛地被吓了一跳，继而有些不高兴，“蝶儿，当着菩萨的面，你发什么疯？！”
  “夫人息怒，这件事有点突然，姑娘怕是高兴的。”紫鸢忙替品缘遮掩。
  未等林氏答话，品缘怒吼道：“什么高兴的？！我有什么可高兴的？！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被别人决定了？！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放肆！”林氏火起，“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叫别人？！你被我惯的越发没了样子，今天居然在菩萨面前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