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为证

雷诺没有带叶默回天马城堡，而是跟着她回了地下营地。冷泉谷的人有一部分回来了，另有一些人被巨人抓走了。巨人对待血族俘虏只有两种方法，要么去服苦役，要么杀死。还好，回来的人都说，没有看到谁受了重创。这也就意味着被俘的人不会被杀。而接下来，巨人会把男俘送到矿区或工厂，而把女俘送进城供那些巨人贵族玩乐。巨人的身躯比纯种血族都要高出一头，地球裔女血族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他们的侵害的。更何况边缘人的道德观还是有别于血族的。被强迫被侵害，痛苦没有尽头，心中不存一点希望，有些女人选择了自杀。
    露西很愤怒：“我们怎么办？”
    塞斯一指地图：“这是离冷泉谷最近的巨人堡垒，他们抓了人一定会先在这里集中。然后男俘会就近往北送到威斯山地林场，而女俘则会送往暮城，再由暮城转到其他被占领城市。我们分两路救人，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埋伏。”
    “嗯，我同意。只是，往威斯山林场的地形便于隐藏和伏击，得手后也容易躲避追击。而往暮城的路比较开阔，而且会经过蓝血族领地。蓝血族或许不愿和我们为敌，但绝不会容许我们在他们的领地上和巨人动武。”乔苦笑着，“他们得罪不起巨人。”
    叶默淡淡地说：“我有办法。”
    “M？”大家都看着她。
    “威斯山脉一直是帝国与巨人争夺的战略要地，东麓属于帝国控制区，而西麓被巨人占领。走山地押送男俘，巨人会派重兵。所以乔和塞斯带领两百人配备最好的武器准备一场硬仗，得手后迅速撤到帝国辖区内，巨人的速度比不上我们、更没有胆量深入帝国管辖的密林追击我们。而对于女俘，巨人一贯比较轻视，又经过蓝血族领地，必经之路地势开阔，他们不会想到我们敢在那里动手。我估计巨人最多会派一支二十人的小队，我带五个驭手足够了。”
    “你总是让自己处于危险境地么？”见众人似乎都没有异议的神情，雷诺不高兴了，冷冰冰地开口。
    噗，乔笑了：“殿下是担心M吗？”
    他们现在很喜欢用“殿下”的称谓调侃雷诺，谁让他和亲王同名呢？
    布瑞斯也笑了：“如果我说M一个人同时和十个巨人搏斗都稳赢不输，你信不信？我可是亲眼看到的，M的速度和力量令我们所有人钦佩。而且她带的那五个人不仅枪法准擅长搏击，更是驭龙高手，一个人能驱策三四头青冀龙。往暮城去地势开阔，适宜速战速决，救了人必须快速撤退，人手足够了。”
    说着布瑞斯转向叶默：“我给你五个顶级驭手外加二十头最好的青冀龙，M。”
    “谢谢，布瑞斯。”叶默微微一笑，“我们救了人仍去沼泽地会合，然后再分散到各个营地去。现在大家分头准备吧。”
    雷诺态度坚决地开口：“我和你去。”
    “不行，你的伤没好，就留在珀多城养伤吧。”叶默立刻拒绝，她还有别的打算，不能带着雷诺。
    “是啊，殿下。”乔也打趣，“M到时候顾不上你，你就在这里等她吧。”
    雷诺冷冷地说：“我唯一的缺陷是受伤后难以自行愈合。但我的力量在塞斯之上，他亲眼见到我一剑斩下一个巨人的脑袋，又徒手拧断了一个巨人的脖子。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推举一人和我较量一下。”
    众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转向塞斯求证，塞斯笑着点了点头。
    雷诺又继续道：“而且我的骑术一流，说起驭龙，我一个人能驱策五头黑甲龙。而我的枪法同样高明，从不像某人会误伤自己人。”
    叶默正怀疑地看着雷诺，想着他说的“一个人能驱策五头黑甲龙”是不是在吹牛，谁知他横了自己一眼，满满的控诉。
    “你的伤？”布瑞斯好奇地问。
    塞斯一咧嘴：“M不是故意的。”
    “M也会失手吗？”海德是个大嘴巴。
    叶默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又瞪向雷诺：“可你毕竟有伤，我真的很奇怪，我的药对别人都很有效，偏偏对你不起作用。”
    雷诺不动声色地想，那要归功于戴维高超的药理学研究。小东西睡了两个世纪，戴维可一直埋头在实验室里。为了他这次出行不会被人怀疑，戴维可是绞尽脑汁的。帝国科学院最高阶十级院士的水平，小东西怎么可能赶得上。雷诺斜睨着她，口气淡淡的：“你知道就好。我说过你去哪我去哪，你向天神发誓要对我负责的。”
    众人闻言，眼神都有些古怪。这个人很无赖，叶默有些无奈：“大家分头准备吧。”
    “雷诺，”布瑞斯忽然对雷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看着他的眼神熠熠生辉，“跟我去挑件好兵器。”
    不过雷诺不领情，一步也不肯离开小东西。他拍拍腰间，那里有一柄不起眼的匕首：“谢谢，我用惯了这个，神殿祭司加持过的，锋利无比，会带给我好运。”
    他们在夜色中离开了珀多城。乔和塞斯直接领着人从密道中走了，而布瑞斯、叶默和雷诺先要去红溪森林营地，那里有骑术高超的驭手以及边缘人训练多年的飞龙。布瑞斯对珀多城极为熟悉且很有人脉，他带着两人到城中的兽铺租了三头飞龙，商铺老板显然和他很熟，并没有因为他是边缘人不肯出租或抬高租金。
    一路上布瑞斯都留意着雷诺驾龙的身姿，确信此人的确身手不凡，那头看上去脾气暴躁的雄性青翼龙在雷诺胯*下老实得不得了。而他和M都选择了性格比较温和体型比较小的灰翼龙。
    红溪森林营地和珀多城地下营地一样是边缘人固定栖居的场所，它隐蔽在群山峻岭之中，周围环绕着一片茂密的红色针叶林，一条蜿蜒的红河穿过沟谷和森林向南流去。这里有一个颇具规模的训兽场，豢养着大约三百头飞龙。可惜，都是杂种龙，没有一头神武的纯种翼龙。但对边缘人来说，已经很令他们满足了。
    听说是去救人，几十个骑手来找叶默争着要去，布瑞斯从中挑出五名骑术佳身手又好的，让他们去兽棚挑选翼龙做好准备。
    营地的龙虽不是纯种却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速度快飞行稳，叶默和雷诺都换了坐骑。七个人加上二十二头飞兽很快出发了，除了叶默，每个人都驾驭着好几头翼龙。尤其是雷诺，手中牵着长短不一五条龙缰。叶默担心地看他，却发现这人气定神闲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再看看旁人，双手紧紧拉着龙缰，神情严肃。看来雷诺真不是吹的。感受到她的目光，雷诺侧头微笑：“M，小心些。”
    “嗯。”叶默心中装着事，无心交谈，否则她倒想问问雷诺，这高超的驭龙术是哪里学的？
    出发后没多久就下起了雨，深秋的雨极冷，他们迅速升上高空，时速保持在五十公里，风携着雨打在脸上不是一般的疼。雷诺责备的声音传过来：“M，怎么不把兜帽戴上？”
    “……没事。”半天，叶默淡淡地回了一句。她只希望身上更疼一些，似乎这样就能冲淡心中的痛。
    “戴上兜帽！”雷诺低沉的声音压过了隆隆的雷声，透着不容忤逆的威严。包括叶默在内的六个人都吓了一跳，叶默不由自主地戴上了帽子，面纱垂下来，立刻将刺骨的风雨隔绝在外。几个人纷纷看向雷诺，目光复杂。
    雷诺放柔了声音：“我担心你会生病。”
    一旁就有人笑：“血族是宇宙中最强大的种族，怎么会生病？”
    另一个人又说：“你就是与亲王殿下同名的雷诺？听说你有受伤后无法自愈的缺陷，或许你会生病，M可不会。”
    大家一下子来了兴致，也不在乎风雨交加，大声说着：“就是，我们营地的男人都和M比试过，唉，说出来丢人啊。”
    “有什么丢人的？M是我们的头儿嘛。”
    “诶，我看雷诺力气很大，他驾驭五头龙一点都不吃力，等咱们回去你敢不敢和M切搓切搓？”
    “汉斯的力气大不大？他可是我们这里公认的大力士，能徒手打败巨人，还不是被M摔出几米远，半天爬不起来。”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血族崇尚力量，叶默能在短短几年间成为边缘人的首领和她的强大是分不开的。不过，她不了解的是，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她是亲王后裔的这一特殊身分使她成为众望所归的领导者。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个秘密，她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因为所有边缘人她都是初次相识。可她却忘记了自己的名气。最先勘破她身分的人正是帝国太空部队第七舰队队长艾略特·勒·卡修伯爵的后裔布瑞斯。叶默那身太空医用纳米服还是很惹眼的，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布瑞斯作为血仆随同主人长驻太空堡垒时也曾有过这么一套。而叶默有七套，随随便便就拿出来送给露西一身。太空医用纳米服，一千个金贝也买不到啊。因此，在边缘人首脑会议上，曾是上一任首领的布瑞斯坚决推举叶默为新首领。叶默不知道，她身上寄予着所有边缘人回归帝国的希望。
    雷诺也笑了，小东西这么强，他当然高兴。可当他看向叶默时，却见她委顿地伏在龙背上，打不起精神来。雷诺蹙起了眉头。
    风雨天不利于他们赶路，却让他们很容易在高空中隐藏行迹。天亮后，雨也住了，他们已进入蓝血族领地。他们徘徊在巨人的必经之路上，沿路只有稀疏矮小的灌木丛，没有能藏身的依凭。不过，叶默也没想藏。他们装扮成蓝血族商队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在道路旁边休息，候着巨人来送死。
    接近中午时，远远看见一队巨人士兵押着三四十个女俘向这边走来。巨人有二十五人分别在女俘队列中间和后方走着。与此同时，巨人也看到了他们，谨慎地停了下来，派了两个士兵过来盘问。叶默这边早有准备，一个叫里奇的男人精通巨人语，他不慌不忙地拎起一只小野牛犊，递到巨人面前：“长官，我们是蓝血族的商队，打算去暮城做生意。”
    巨人不客气地接过贿赂，目光扫向站在路边的几个人，看到雷诺时不由皱起了眉头。雷诺的身高体魄实在是太扎眼了。不过当他看到雷诺缠着绷带的手臂时，就放下心来。另一个巨人盯着龙背上的木箱子，做了个手势，示意要打开检查。命令立刻被执行，箱子被卸了下来，里面是布瑞斯事先备好的一些新鲜野味、食用香料、草药还有御寒的毛皮，都是巨人需要的。于是，这两个士兵放心了，回头招招手，那一队人缓缓走了过来。
    叶默微笑着看着这些人走近，转身从龙背上取下一个水囊，打开了盖子。却好像不小心似的，水囊没拿住，掉到了地上，水汩汩地流了出来。然后先头的两个巨人率先倒在了地上，其余的人在愣神间也晕了过去。叶默根本没想硬拼，直接用了一种巨人敏感的药剂——七叶香。这种麻痹剂是叶默花费了一年时间采集了七种药草的叶子才配置成功的，在巨人俘虏身上试用，一分钟后他们就失去知觉了。只不过平时很少会有机会用到。而今天，一举制胜。
    “M，”里奇笑嘻嘻地，“你倒是给我们表现一把的机会啊。
    “就是，就是，漂亮事都被M做了，我们成了摆设。”有人应和。
    嘴里虽玩笑着，这几个人身手却十分敏捷，直接抽出巨人身上的长剑，咔嚓咔嚓，巨人的脑袋瞬间搬家。有人叹息着：“唉，时间紧来不及采集鲜血，可惜了。”
    饮下巨人的鲜血，能够增加血族的力量。那次战地医院的偷盗事件正是叶默带人干的，之所以偷了许多空的纳米罐，就是为了采集和保存巨人的血液。里奇不忘留下几个活的，让那些女人吸血以便恢复体力，他和另外几个人也吸了一些。叶默是极讨厌巨人的血的，自从她获得了雷诺的能力，也继承了雷诺挑剔的胃口。巨人的血都很脏，没有干净的，喝下去她会恶心的不得了。只是为了获知必需的信息，她还是勉为其难地偿了些。而雷诺皱着眉，一脸嫌恶地立在一边，神情比她还要不屑。不过当叶默望向他时，他的脸色立刻好转，温柔地对她微笑。只是小东西立刻别开了脸，雷诺又一副孤高的模样。
    被救下来的女人有三十八人，其中不仅有边缘人，还有十来个银发红瞳的帝国平民。青翼龙的力量载两个人短途飞行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两人共骑一兽仍多出一个人来。
    里奇正在为难，叶默走了过来：“里奇，不用管这些货物，你带着大家立刻离开，那些平民直接送到珀多城外，之后你们去沼泽营地会合。你见到布瑞斯告诉他，我有事要往半月城去。我不在的日子，边缘人的一切活动都由他来领导。”
    里奇一听急了：“什么，你要去半月城，那太危险了。为什么？蓝血族一直在找你，你怎么能自己送上去。”
    “我有个、有个朋友在那里，我去看看他。放心，我不会有事。你们快走吧。”
    雷诺本来已经骑上了龙背，此时一跃就来到了叶默面前，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怒火：“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雷诺。你和里奇他们走，在红溪森林营地等我吧，我会很快回来的。”这话前半句透着决然，而后半句忽然变得底气不足。叶默透过面纱看着雷诺英俊的面庞上汹涌的怒意，忽然触动了深藏心底的某些记忆，竟有些走神。
    “你一定要去？”
    “对。”
    “好吧，”雷诺定定地看着她，“一起去。”
    里奇看看M又看看雷诺，发现这两个人都出奇的固执，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带着人离开了。谁知回到营地，布瑞斯不见M回来大发雷霆，把他骂得狗血喷头。
    乔愤愤地说：“那个雷诺一定是蓝血族的奸细，一定是他哄骗M去半月城的。”
    露西一脸严肃：“不，天神在上，他不是奸细。”
    布瑞斯瞪着露西：“你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我向天神起誓不能泄露他的身分。”露西脸上现出担忧的神色，“可是他竟然和M去了半月城，如果出了意外，边缘人就真的再也不会被帝国接纳了。我，我该怎么办？”